聽到兒子,喬辛雅突然來勁兒了,抓着顧惜君的手就問道,“他們在你那裡?真的嗎?”
她的眸底,殘留着未收拾乾淨的哀傷,顧惜君見了,心爲之一疼,重重點頭道,“嗯,真的,我現在就帶你去!”
大多時候,討厭一個人時,她做什麼都會覺得討厭,但,一旦對她改觀,她做什麼,都不會再覺得討厭了。
之於顧惜君,喬辛雅便是那樣一個人圍。
……
兩人化開嫌隙,顧惜君帶着喬辛雅回房,卻在門口被人攔了下來,“顧小姐,三爺剛下了命令,沒他的允許,這間房間,誰都不能進去。”
“……我也不能進?”
顧惜君指着自己的鼻子,加重音調再補了句,“這是我的房間,許凌寒是傻了還是瘋了?不讓我進去那我晚上睡哪裡?羿”
“睡我這裡。”
身後,許凌寒臉色黑沉,見着他,那兩個守門男人恭敬頷首,齊聲喚道,“三爺!”
然而,顧惜君面上表情比他更難看,“許凌寒你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
“我不要,我認牀,我要睡自己房間。”
“我的牀你又不是沒睡過。”
“……”
顧惜君噎住,臉紅了紅,喬辛雅聽着他們打情罵俏的,忍不住插了句話,“那個……許先生,我兒子在裡面,能放我進去看看他們嗎?”
聞言,許凌寒看向她,目光帶着探究,半晌後纔不緊不慢的吐出一句話,“喬小姐,子昇手受傷不方便換衣服,希望你能過去幫下忙。”
“……”
喬辛雅額頭掛黑線,這都哪跟哪……
微吸了口氣,她再次鼓足勇氣道,“向風可以幫他換的。”
“我剛把他丟出去了。”
“丟出去?丟哪裡?”
“別墅大門外,現在,估計已經開着車回家了。”
“……”
喬辛雅咬脣,剛想開口卻被許凌寒打斷,“帶喬小姐過去。”
而後,非常不自願的,她被押向了慕子昇的房間,身後,顧惜君跟許凌寒呲着牙嚷嚷,被他一記冷眼壓了下來。
怒斥變成了小聲嘀咕,“爲什麼不讓她見兒子?”
許凌寒瞥了她一眼,涼涼道,“他們兩夫妻的事,你插什麼手。”
“……那你又插什麼手?”
“你想我插哪隻手?”
聞言,顧惜君微愣,而後臉頰飛紅的踹了他一腳,“無-恥!”
受了一腳,許凌寒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只拉了顧惜君入懷,強-制的帶着她離開,眸光,掠過那扇緊閉的大門,不由得深了幾分。
子昇,兄弟只能幫你到這裡了。
……
門,一開一合。
喬辛雅被推進房間,慌亂的視線,恰撞入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整個身子,猛地僵住。
自見面後,他們還未曾像現在這樣單獨的處在一個空間裡。
所以,不免覺得有些尷尬。
慕子昇就這麼看着她,蒼白的俊顏上,神情晦暗不明,喬辛雅虛咳了聲走近他,在他牀邊的椅子上坐下,半天才支吾了一句,“你的傷還好嗎?”
“死不了。”
“……你的耳朵?”
“沒——”慕子昇頓住,半路硬是轉了個音,“好。”
沒好,而不是沒事。
慕子昇存了點私心,他想讓喬辛雅對他抱有愧疚,哪怕只有一絲也好。
所以,關於他聽力恢復的事,他還得繼續瞞下去。
慕子昇暗自思忖着,擡手指了指沙發上那件許凌寒命人送來的衣服,“幫我拿下衣服。”
似乎回到了四年前,他要她做什麼,她就乖乖的聽話去做。
喬辛雅拿了衣服過來,輕手輕腳的放到他手邊,“給,換吧。”
慕子昇挑眉,“你要我自己換?那你來幹什麼?”
“……不是我要來的,是許凌寒押我過來的。”
慕子昇鎖眉,而後舒展開,微垂的眼眸噙着幾抹受傷,滯了幾秒,然後默默的擡起右手極其費力的脫着衣服,偶爾扯動了傷口,發出低沉的抽氣聲,聽得喬辛雅心裡很不是滋味。
指甲撓着掌心,一下一下的。
最後,實在是忍不住了。
喬辛雅俯下身,按住他的手,冷着小臉道,“我來。”
那輕輕淺淺的兩個字,讓慕子昇的嘴角不易察覺的彎了彎。
喬辛雅低着頭,不敢看他,因爲傷在肩膀,襯衫的袖子已經被顧惜君剪掉,她脫下他的襯衣,直接丟進了垃圾桶裡,而後拿起那件經過處理的新襯衣,正要給他穿上,他卻制止了她,“我出了一身汗,身子黏的很,你去倒盆熱水給我擦擦。”
“……”
喬辛雅微擰眉,“這些事你可以叫傭人做,反正你跟許凌寒這麼熟。”
“我不喜歡外人近身。”
喬辛雅牽脣,露出諷刺的笑,慕子昇微微眯眸,“回國後我會恢復你的身份,所以,辛雅,這夫妻關係我們是有名也有實,你這個當妻子的,給我這個丈夫擦下身子這麼點小事,也不願意幹?”
“別拿那段婚姻說事,提到這些,只會讓我討厭你。”
喬辛雅悶着臉,利索的捧了盆熱水回來,擰乾毛巾,而後,那拿着毛巾的手,非常不自在的定在他胸口兩釐米處。
無論如何,都下不去手。
慕子昇眼皮輕擡,瞧着她這幅扭捏的樣子,脣角,不隨自己心意的,牽起一抹冷笑。
“又不是沒見過男人身體,裝什麼害羞?”
她跟在霍向風身邊四年,他們之間,該是上了多少次的牀。
而他這個做丈夫的,只跟她做了兩次,想想也是可笑。
慕子昇面色突的沉了下來,喬辛雅至始至終都低着頭,並未發現他的表情變化,只是聽着他這麼不冷不熱的話,心裡莫名的起了股無名火,咬牙閉着眼就往他身上擦去。
力道大的,跟揉麪團似的。
那蜜色肌膚,立馬紅了一大片。
慕子昇抿脣,眉頭輕鎖,也不說疼,就這麼任由她發泄着,而肩膀上的槍傷,因爲她對他的刻意“虐-待”沁出了血絲,將那白色繃帶染得鮮紅。
喬辛雅心裡生着氣,不知道自己手上的輕重,當瞥見他肩膀上重新撕裂的傷口,眸光閃了閃,手,驀地僵住。
沉默了幾秒,她開口,“你傷口流血了,我去找惜君。”
“別去。”
慕子昇拉住欲起身的她,“這會兒她估計正在跟許凌寒滾牀單,你現在過去打擾她,合適?”
“……那你的傷怎麼辦?”
“流點血而已,不會有什麼大礙。”
慕子昇語氣輕鬆,喬辛雅卻是聽得皺了眉,將毛巾丟回水盆裡,拿起襯衣靠近他。
距離,非常的近。
蔥蔥十指,繫着襯衣鈕釦,她微弱緊張的呼吸,就在他的鼻尖之下。
慕子昇冷眸幽深,右手,緩緩擡起,想圈住她的腰,然而,在即將碰觸之際,又輕輕放了下來。
他垂眸,視線落在她微垂的眼瞼上。
那濃密捲翹的睫毛,在光的投影下在她眼底覆上一層深濃的黑影,遮蓋了那雙流光溢彩的眸子。
他吸了口氣,撩脣,終於將那卡在喉嚨裡好久的話說了出來。
他說:
我沒有跟蘇婧在一起。
繫着釦子的手一頓,連帶着睫毛顫了顫,喬辛雅微吸了口氣,眸底一道異光掠過而又迅速恢復平淡,她凝神,不帶任何感***彩的應了一個字,“嗯。”
他的事,她沒必要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她的反應太過平淡,看着他這樣,慕子昇心生不悅,下一句要解釋的話再也無法說出口。
房間裡,兩人突然沉默。
氣氛,壓抑非常。
系完最後一顆釦子,喬辛雅直起身,看着他,眼神疏離而陌生,“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陪我一晚。”
“……”
喬辛雅聽了,忽的吃吃笑開,“陪你一晚,我能得到什麼?”
他跟她的開始,緣於一場交易,他跟她的結束,也緣於一場交易,那麼,他和她的再相見,是不是也應該以交易這種形式繼續?
喬辛雅站在那,雙手抱胸,精緻的小臉略施粉黛,早些年的那份稚氣,現在,已經找不到了。
慕子昇若有所思的打量她,每一寸,都含着審視。
這個小丫頭,終於被逼得長大了。
眉尾上揚,他撩脣,正色道,“離婚。”
離……婚?
喬辛雅詫異,眸光騰的閃亮如電,“你答應離婚?”
“嗯。”
慕子昇點頭,“抽個時間回國一趟吧,把離婚手續辦一辦。”
“真的離?”
她反問,慕子昇挑眉,“你不想?”
“想!”
語氣,堅定的沒有一絲遲疑!
喬辛雅按捺不住喜悅,連眉眼都在笑,慕子昇臉色鐵青,語氣非常不善,“把燈關了。”
聽到關燈,喬辛雅下意識的後退一步,“燈關了你就看不到我說話了。”
“你有很多話想跟我聊?”
“……沒有。”
“那就關燈。”
“……”
喬辛雅一臉警惕,猶豫間想到陪他一晚就能離婚,這樣好的買賣錯過這家就沒下家了。
牙一咬
,當即利索的關了燈。
室內,瞬間黑了下來。
喬辛雅摸到落地窗前,將那厚重的窗簾拉開,這才轉身藉着月光看向慕子昇,“我睡沙發上,你有事的話就叫我。”
“你過來。”
“幹嘛?”
“解手。”
“你只是手受傷又不是腳受傷了,上廁所的事你應該能自理!”
“我不能。”
“……”
喬辛雅氣結,哪有這樣睜着眼睛說瞎話的人!
她別過臉,懶得理他這個無理取鬧的要求,慕子昇此刻興致好的很,撩脣悠然道,“想離婚的話就過來扶我,不想的話,你可以走了,至於你的天天我會搶走的,你的小北,我會一如既往的虐-待的。”
“你這個人怎麼這樣!”
耍起無賴來,怎麼就這麼不要臉!
喬辛雅氣得抓頭,慕子昇勾脣一笑,“我一直就這樣,你想離婚,我隨你,但你詐死騙了我四年,總得聽我的差遣讓我泄憤一下吧?”
“你的目的就是要我離開,雖然過程有變,結果還是一樣的,真不知道你有什麼可氣的。”
喬辛雅嘀咕,慕子昇聽得仔細,黑暗下臉色陰沉的厲害,“你這個笨蛋知不知道我在最後一刻放棄了計劃,我丟下蘇婧過來找你,你倒好,給我來了個局中局,算了,懶得跟你講,你過不過來?”
喬辛雅心裡憋的慌,也沒細想他話中的意思,忽的想到什麼睜大了眸道,“你知道我在講什麼?你不是看不到嗎?”
慕子昇怔了怔,緩了口氣穩聲道,“五官相輔,我聽不到,但是視力比一般人都好,我數三聲,你再不過來就出去。”
“好好好,我過來。”
爲了離婚,喬辛雅決定忍一忍,捂着嘴大聲嚷了句,“懶人就是屎尿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