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搖搖頭道:“對不起,我卜不出。”她向衆人道歉。
“七妹,都這個時候了,你就不要再跟我堵氣了,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對,看輕了你,但是現在這樣關鍵的時候,正是你證明自己的時候呀,你莫要在這時候耍性子,快給大娘卜一卜吧!”
姬成也道:“歌兒,給你大娘卜一卜。”
見衆人都是一幅定要她卜一卜的模樣,知道是躲不過去了,當下只好拿出龜殼,搖了幾下,將六枚銅錢灑在地上。
只見卦相顯示大畜卦第二十六籤,意喻有危險,利祭祀。
卦相很是簡單,卻讓安歌心神些微震動,此卦提示,恐怕辛氏之失蹤,與這次的遷墳有關,甚至與新墳有關。她轉過身,惶然望着新墳的方向,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來輅。
“歌兒,到底是怎麼回事?”
“姬大人,我,我,真的卜不出來。”
姬靜姝的觀察力卻很是犀利,這時道:“既然都卜了,又怎會卜不出來?七妹看着新墳之方向,莫不是新墳有什麼問題?”
說到這裡,也不等衆人多說什麼,立刻向姬成道:“父親大人,爲了儘快找到大娘,請父親掘開新墳!”
“爲何要掘開新墳?不可以!”安歌馬上阻攔道,“我孃親纔剛剛遷墳至此,掘新墳對她太不敬了。”
“可是父親大人,靜姝的直覺告訴靜姝,此新墳定是不太對勁。”
這時候,向來不多說話的大夫人宓氏道:“老爺,既然辛妹妹是在此處出的事,除了別的地方都找過了,只有新墳內沒有找過,是以我覺得靜姝說的很有道理,不如掘開新墳看看。”
“可是——”姬成亦是有些猶豫。
姬歡卻道:“父親大人,一定要掘開新墳看看,否則實不能安心。也不知道我孃親她現在怎麼樣了,若是真的,真的——只怕她正在等着咱們救她呢!”
衆人的想法都越來越恐怖,這時候再阻攔已經不可能。
夏炚雖然是郡王爺,對於這種家事也不好插手。
掘墳期間,安歌跪在一邊沉默着,面色冰冷,這次她真的是氣壞了,亦覺得自己很對不起小安歌和安氏,只不過是想有個名份,想安息罷了,居然兩次喪事都沒有順利辦好,是她太無能,是有心人不讓此事成!
夏炚從未見過安歌的眼眸會露出如此冷漠冰涼的神色,那好像是穿越時空而來的,透骨的涼意。
一會兒,墳被掘開,早上才下葬的棺材,露了出來。
小廝跳下墳坑,用力將棺蓋打開,只見裡頭除了安氏的屍骨,並沒有任何異樣。
安歌當然也看見了,這時卻道:“娘,沒想到,會有人在您的喪禮上殺人,實在是太過分了!你放心,女兒這次定爲你討個公道。”
姬成道:“既然沒事,就重新下葬好了,歌兒你也別怪我們,實在是心急纔會如此。”
安歌道:“既然都掘出來了,大家爲何不仔細的看看呢?”
姬成略有些疑惑,再往棺內看去,因爲安氏的屍體實際上已經不能夠看了,屍首上蓋着非常華麗的錦衣和錦被,露出來的腦袋有些恐怖。因此衆人大多隻看了一眼,就轉過了目光,只有少數幾個人發現了棺內的不正常。
安歌指着錦被一側,“姬大人請看。”
姬成順着安歌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在錦被下,似乎露出一隻戴着玉戒指的手,要知道安氏早已經骨肉化血,如何能有這樣的手?很明顯,這隻手絕不是安氏的。
姬成連忙喊道:“快點,快點將棺材拉上來!”
小廝們齊心協力將棺材拉上來,姬成也不管什麼安氏的屍骨了,直接將上面子的錦被錦衣甚至是安氏的骨頭一把扯起來扔在棺外,骨頭散落在地,有一種非常難聞的屍臭味瀰漫開來,骨頭落地的聲音聽在耳內也極度令人不適,夏炚只見安歌的面色在那一刻,忽然浮現刻骨的仇恨。
將上面幾層的東西扯去,果然就在棺底發現了辛氏,不知道她是如何被塞入到棺材裡去的,可以肯定的是,在棺材埋入到土裡後,她其實清醒過,並且想要掙扎着上來,可惜的是她的身子被繩索綁着,她掙扎好久也只有一隻手得到自由。
而那時候,棺內的空氣已經很缺,她呼吸困難,導致嘴巴大張,雙眼突出,面部扭屈,死相極慘。
另一隻手因爲被壓在身子底下,手指摳在棺木底,指甲都斷裂了,暈染出一團血跡。
屍體蜷縮,有臭氣瀰漫,身子底下有溼膩,想必是大小便失禁導致……看到自己的孃親不但死了,而且死的如此不體面,姬歡和姬如雪都跪下痛哭了起來,姬成也在剎那間面色鐵青,手指微顫,好半晌才道:“來人呀!把安歌給我抓起來,我要用最嚴厲的家法懲罰她!”
安歌冷冷地道:“此事與我無關!”
“哼哼,與你無關?若不是你搞這麼多事,提這麼多要求,她怎麼能就這麼死了?靜姝讓掘墳,你還阻止!不是心虛是什麼?想必當時在安陽的時候,你就已經對她心懷不滿,這次便趁着給你母遷墳而殺死她對不對?我姬成怎麼會有你這麼狠毒的女兒!”
說着,依舊叫人來抓安歌,夏炚忙道:“姬大人慢着,安歌手執金書鐵券,皇命庇佑,您不能隨便動她。”
“哼哼,金書鐵券,如今已然到我姬成的手中,好在是如此,否則今日我難以給我的夫人討回公道!”
眼見安歌要被抓,夏炚又往前一攔,“你如今已經辭去官職,安平郡我最大,出了這麼大的案子我要親自審,姬大人還是將安姑娘及此案都交給我吧,我定會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
姬成哈哈哈笑了起來,“辭官?你以爲,我真的會因爲這個丫頭幾句話而去辭官嗎?”
他說着拿出那份官逞,當着夏炚的面,三下兩下撕碎,灑在半空,“我今日,就是要殺了這個逆女,替我的夫人討個公道!”
原來,他根本沒有辭官。
果然,金書鐵券到手,他立刻就翻臉了。
安歌眸中不由浮起一抹嘲諷。
目光再落到安氏的屍骨之上,已然被無情地踐踏在這些人的腳下,甚至聽得到碎裂的聲音,想必再想將屍體撿拾完整,也已是不可能了。
“姬大人,就算如此,依然不能隨你胡來,案情不清的情況下,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兇手,姬大人如此做,只能是縱容了真正的兇手。”
“夏爵爺不必多說,此乃我的家事,夏爵爺還是不要插手爲好。”
姬成與夏炚爭執不下,安歌卻趁着這個機會,觀察起周圍的人來。就在她對上姬靜姝的目光之時,發覺她忽然向她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安歌微怔一下,然而姬靜姝的神色隨便冷漠,看向別處了。
安歌仔細地想着白天的每個過程,安氏的屍體被起出來後,經過一系列的事情,送往墓園,果然中間其實有很多個機會,可以將棺材內塞入一個大活人,只是一路走來,安歌心情沉重,並未過多注意旁的事,卻叫人鑽了空子,毀了這次遷墳之事,還將安氏的屍骨暴露光天化日之下。
安歌想到了姬靜姝找到的那隻鞋子,按道理說,墓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是姬歡和姬如雪已經帶着一衆小廝在園子裡找了一下午,都沒有找到,怎麼那隻鞋子就被姬靜姝輕易找到了呢?事情過於巧合。
眼見姬成和夏炚爭執不下,安歌終於開口了,“姬大人,請您給安歌一夜的時間,如果在明日天亮前,我還不能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覆,那麼要殺人剮隨你便好了。”
姬成道:“你有什麼理由,讓我給你一夜的時間?”
安歌尚未回答,聽得夏炚道:“就憑她是我郡府的八夫人!姬大人,這時間你大可不給,只是從此以後,郡府與姬大人將水火不容,我夏炚也絕不會輕易放過姬大人的!”
其實這次夏炚入安陽,在各方複雜的情勢中,能夠自保,出入皇帝面前,自有其本事與背景。姬成是非常明白這一點的,沉吟半晌終於道:“好,就給你一夜的時間,明天早上如果沒有答案,立刻殺了你!”
姬成說完,派了四個人跟着安歌,以防他逃跑,然後叫人擡着辛氏的屍體匆匆回府去了。
安歌蹲下身子,想將安氏的屍體撿起來,然而骨頭大多已經被踩得零落,而墓地多石子雜土,已經不可能完全撿起來,最後還是夏炚撿了些乾柴過來鋪在上面。安歌明白他的意思,此時將他遞過來的火把扔在乾柴之上,就地將安氏的屍體焚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