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真心愛你了。”李梅臉立刻就羞紅了,不過並沒有掙脫呂濤摟抱她的手,而是任由呂濤摟着,只是害羞地將臉別了過去,看也不敢看呂濤的真心道:“開始呢,我知道你愛我姐。但那種愛,不過是一個好心人對一個將要離開人世的死人的一種有善的安慰。其實我知道,那個時候我們姐妹倆的模樣,難看的就連我自己都懶得看上自己一眼。在醫院後兩個多月的日子裡,我們姐妹倆完全沒有了朋友,但我從來沒有瞞怨過他們。你比我們姐妹倆小那麼多,卻又那麼關愛我們姐妹,生死路上的朋友,嫁給你,死也有個名份……”
呂濤愕然低頭怔怔地看了一眼懷中並肩前行的李梅,聽到了她這段描述得十分詳盡的往事時。然而內心的最深處,卻像是落下了一塊大石頭。李梅說的不錯,生死路上的朋友,死也有個名份。用死來寬慰心靈。從來沒有人,哪怕是呂濤自己。從另外一個角度來想這個問題。有的時候,問題就是那麼簡單。只是有些人一旦鑽進了牛角尖就很難再爬出來。
發泄了許久之後,呂濤雖然意識漸漸歸回和清醒。但雄軀仍舊在不斷顫抖着,推開李梅那充滿着芬芳而清雅氣息的嬌軀。有些不自然的乾笑道:“梅姐,我們這次下天坑,是爲死而來。哪天我們舉行一個別人眼裡是一種荒唐的婚禮,讓我名正言順的娶了你們姐妹倆。這也是生不能在一起,死也是夫妻。”
“姐早就有這種想法了,”李梅哪裡不知道呂濤是控制不住地在宣泄着那壓抑過久和過多的情緒。雖然在聽到他說是一種別人眼裡荒唐的婚禮的時候心中隱隱有些刺痛。而聽到那個溫柔體貼地情人時,卻是臉頰滾燙,低下了頭去暗自思量。難道他潛意識中,是想自己當他妻子了麼?不。不,這怎麼可能?芳心之中。一片紊亂不堪。然而又是見得呂濤那胡言亂語下眼淚直流,感受到了他看似在嬉笑的言語下那真摯的痛楚。亦忍不住陪着落淚。偎依着他身旁,輕輕摟住了他肩頭,讓自己靠在了他懷中。李梅掏了紙巾幫呂濤擦拭着眼淚。傷心落淚之餘,卻又是臉紅而暗嗔,呂濤那些脫口而出地不經過大腦思考的話,直在挑戰着李梅思維崩潰的極限。
李梅仍是低着頭身緊靠着呂濤向前行走,但臉上卻帶着微笑,那張俏面,有七分羞澀,兩分幸福,和一分惶恐,那雙秋水般的雙眸彷彿也在深深的回憶,她在想什麼?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在想那個相擁的晚上?呂濤心下一動,便對她讚頌道:“梅姐。想不到你還挺可愛的……”
“可愛,”李梅嘴脣輕顫,喃喃出這個從小與自己毫無緣分的形容詞。聰明,高傲,孤寂,甚至是漂亮。這些詞兒幾乎陪伴了她整個成長的軌跡。直到今日之前。李梅從來沒有聽過任何一個人,對自己說過可愛兩字。有些掛着淚痕的眼頰,漸漸地掛上一抹難以從她臉上見到的迷人笑容。或許從未有過一人,見過她臉上展露出來的那般真正燦爛而陽光的笑容:“不瞞你說,開始我們三人同居時,我也覺得挺不地道的。天坑之大,可生活空間卻小的只能三人相依爲命。有的時候我也在想,爲什麼人活着,凡事都得按世俗風習去做?其實男人和女人之間,說白了就是那麼點事,還能有什麼不一樣的花樣呀?”
“我這個年齡段的人,還感受不到成年人的那種思維,”呂濤只覺得李梅那具滾燙而彈性十足的嬌軀在顫抖不止、強有力的手緊緊攬住了她的腰際。嘴角掛着一抹淡淡而邪邪的笑容,深知李梅此時情動的呂濤,乾笑了兩聲。急忙轉移話題笑道:“我個人認爲,只要找一個對我好的女人。樂觀與我同甘共苦的女人,年齡大小我並不在乎。或許我是個不求上進的人……”
呂濤的一番話,使得李梅雙腮微微泛紅,眼神中微微蘊含春春。似笑非笑道:“姐這輩子跟定你了。若能離開這裡,如何對待我們姐妹倆,那是你的事了。”說道這,李梅的眼睛裡已經擁滿淚水,但是她沒有哭,也擡起頭來,直直的看着呂濤,好像要在呂濤眼睛裡尋找着一種力量,尋找着一種接納,更尋找一種融合。當她看到呂濤眼睛裡的勇敢和堅定後,心理的所有的激情一下子釋放出來,眼淚也衝破了眼眶的堡壘,順流直下……
呂濤看着眼前這個精明的女人,心中對李梅更加另眼相看了,李梅居然能把他的事情看得如此透徹,看來她可能真的是想幫他開解心結,呂濤還以爲她是喜歡上自己,是因爲若大的天坑之下,僅自己一名男士。真是小人之心了。想到這呂濤總算放下了心來,心裡覺得有點慚愧,又隱隱覺得有點失望。心裡不禁大罵自己,呂濤啊呂濤,你在小也是個男人,現在的一切已成定局,光是一心一意的守護好兩個女人,這並不是女人最幸福的。女人不僅要愛。她們還要還自然生態一個平衡,那就是生兒育女的大事……
一路走來,身邊的一些參天的古樹密密麻麻,最粗的足足要三四個人手拉手才能抱住。天坑在南方,一般都屬於熱帶叢林,站在一大片高約100米以上的參天大樹。人在其中,頓感自己的渺小,呂濤、李梅的擡頭仰望,根本見不到天,只能透過樹葉間零星的縫隙來見到點點透射下來的陽光,放眼望去,只是一片綠色的海洋,樹葉都被極爲茂盛的灌木還有蔓藤所遮沒,很難能見到樹葉。地上鋪滿了一層層的落葉,走在上面能發出沙沙的聲響,地面上時有老樹的盤根露出來,根與根之間縱橫交錯,爲叢林添加了更爲神秘的色彩。在樹木到處上都生長着許多藤本植物,很多都是叫不出名的,這些藤本植物長出的枝條彎彎曲曲纏繞在一起,很多時候還會纏繞成一團,有很多還從一棵大樹蔓延到另一棵樹枝上,像是爲林中的動物架起一道道橋樑。而且在上面還有長着很多色彩斑斕的花朵。於欣說,那些是寄生花,是與這些藤本植物一起共生的。花朵看似美麗,但那些藤本植物很多一條條纏繞在一起,夜晚時不仔細看還以爲是一條條大蟒蛇,很是恐怖,令身在其中的人毛骨悚然。
樹林之上的陽光照射顯得很不充足,一切都在灰暗之中,讓人感到有些陰森的感覺。呂濤感到李梅的身子在微微地發着抖,有一種遍體生寒的恐懼。在如此寂靜的環境中,那怕一支老鼠微弱的聲響。也無異與晴天霹靂一樣。
下了陡坡,其實裡面還是有不少植物的,可能在早晨,太陽升起的時候,這一片還是會射進不少的陽光,所以洞裡生長着不少的植物,像什麼那種高原上隨處可見的飛機草,俗稱“紫莖澤蘭”的植物,更是長了不少,呂濤都已經熟悉了這種矮稈灌木。
高高的天坑世界,鬱鬱蔥蔥,無數的陰木把這裡有光的天地渲染的一片碧綠,雖然已經是深秋時節,但天坑世界裡依舊是生機昂然,幾條潺潺的小溪緩緩地從森林中流出,雖然看不到一些小動物低着頭在小溪邊飲水,但這裡的一切,真的是美不勝收……
可是,此時他們根本就沒有心思去欣賞周圍的美景,眼看着日頭就要直射天坑了,整整一個多小時,也未走到目的地。回過神來的李梅,不住的打量着四周,喃喃的嘟噥了一句:“不對啊?”
呂濤一聽立刻來了精神,腦袋裡不停地在胡思亂想着一些事情:“怎麼了梅姐,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李梅輕輕地點了點頭,表情有些凝重:“我怎麼沒記得我們走過這裡?是不是走錯了?”說罷她一指身邊的兩棵蒼天大樹:“你看這兩棵樹,有記憶嗎?”
看了看兩棵大樹,又看着李梅一臉的不解,呂濤哈哈一笑忙又解釋了起來:“我們是沒走過這裡,你的記性不錯。上次我們是從地下湖那頭上走回去的,這次我們是順着崖壁走過來的,路不同,但方向是一個。”
“我是說麼,怎麼一點記憶都沒有。剛纔我們出發的時候,我已經悄悄地望了望四周的天空,隱隱約約地觀察到這裡有一股飄渺的紫氣。我就感覺到了這裡不同尋常,但當時我也不敢確定。因爲有你在,也沒多想,”李梅的小手指了指前邊的兩棵蒼天大樹問道:“呂濤,你那兩棵蒼天大樹,知道那兩棵樹叫什麼樹麼?”
呂濤微微一擡頭,瞬間就看見了李梅所指的方向看去。就在一瞬間,心中疙瞪一聲,險些暈倒。一臉驚魂道:“天哪,我不是在夢裡吧?”
“怎麼啦呂濤?”呂濤這種莫名的動作,讓李梅有些莫名的煩燥,語氣也顯得很不耐煩。彷彿突然間感到一種恐懼,一種很痛苦的恐懼。
呂濤鬆了一口氣,蒼白的臉色略微恢復了些。用手指着那兩棵樹好半天,心才沉了下去道:“那兩棵大樹,是胡楊!”
“胡楊?你搞錯了沒有,胡楊是沙漠中的樹種,這裡怎麼會有胡楊樹?”李梅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疑問着。貝齒輕咬着互脣試圖轉移話題,用比蚊子還細的聲音。
胡楊,秋天最美的樹,是一億三千萬年前遺下的最古老樹種,大部分生長在沙漠。全世界百分之九十的胡楊在中國,中國百分之九十的胡楊在新疆,新疆百分之九十的胡楊在塔里木。在那裡,一邊是世界第二大的32萬平方公里的塔克拉瑪干大沙漠,一邊是世界第一大的3800平方公里的塔里木胡楊林。兩個天敵彼此對視着,彼此僵持着,整整一億年。在這兩者中間,是一條歷盡滄桑的古道,它屬於人類,那便是絲綢之路。想想當時在這條路上絡繹不絕、逶迤而行的人們,一邊是空曠的令人窒息的死海,一邊是鮮活的令人亢奮的生命;一邊使人覺得渺小而數着一粒粒流沙去隨意拋逝自己的青春,一邊又使人看到勃勃而生的綠色去掙扎走完人生的旅程。心中太多的疑惑,使人們將頭舉向天空。天空中,風雨雷電,變幻莫測。人們便開始探索,開始感悟,開始有了一種衝動,便是想通過今生的修煉,而在來世登上白雲,去了解天堂的奧秘。如此,你就會明白,佛祖釋迦牟尼是如何從這條路上踏進中國的。
胡楊,是人類平生所見最堅韌的樹。能在零上40度的烈日中嬌豔,能在零下40度的嚴寒中挺拔。不怕侵入骨髓的斑斑鹽鹼,不怕鋪天蓋腦的層層風沙,它是神樹,是生命的樹,是不死的樹。那種遇強則強、逆境奮起、一息尚存、絕不放棄的精神,使所有真正的男兒血脈賁張。霜風擊倒,掙扎爬起,沙塵掩蓋,奮力撐出。它們爲精神而從容赴義,它們爲理念而慷慨就死。雖斷臂折腰,仍死挺着那一副鐵錚錚的風骨;雖痕傷累累,仍顯現着那一腔硬朗朗的本色。
呂濤心中暗奇,天坑底部的樹種,大多都爲陰生植物,胡楊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想起來了,他們要去的地下湖水洞中的火把,就是用胡楊枝做成的,他是覺得在天坑中哪個地方還見過用胡楊樹,做個什麼東西。呂濤不由的上前幾步,他仔細的端詳着着兩棵樹,站在樹底下往上看去,滿眼墨綠,根本就看不到頂端,長勢之茂盛根本就不是其他樹可以比擬的.靠近去看那樹幹,發現樹幹清脆晶瑩,就好似玉石一樣,用手摸了摸,一股寒流瞬間涌了上來,直刺得手掌生疼,心中不由得有些詫異,看來這裡還真的有一些神奇的地方:“胡楊並非僅是沙漠中的樹種。確切的說,胡楊西域樹種。在西域,那曾經三十六國的繁華,那曾經狂嘶的烈馬,騰燃的狼煙,飛旋的胡舞,激奮的羯鼓,肅穆的佛子,緩行的商隊,以及那連綿萬里直達長安的座座烽臺……都已被那浩茫茫的大漠洗禮得蒼涼斑駁。僅僅千年,只剩下殘破的驛道,荒涼的古城,七八匹孤零零的駱駝,三五杯血紅的酒,兩三曲英雄逐霸的故事,一支飄忽在天邊如泣如訴的羌笛。當然,還剩下胡楊,還剩下胡楊簇簇金黃的葉,倚在白沙與藍天間,一幅醉人心魄的畫,令人震撼無聲。”
“說得這麼美,你一定去過那裡吧?”李梅簡直不敢相信,一個熱心於盜墓之人,竟然對遠在天邊的胡楊樹,也有這麼深的認識。吃驚,卻氣鼓鼓的抓住呂濤胳膊問道。一時間,她忘記了呂濤曾是走南闖北的特種兵。
呂濤拍了拍李梅的腦袋,彷彿是在嘆息自己命苦般道:“去過,寫胡楊的人很少。翻遍古今文獻,很難找到一篇象樣的胡楊詩文。中華大地上,總有那麼一批不求顯達的精英,總有那麼一批無私奉獻的中堅,總有那麼一批甘於寂寞的士子,如中流砥柱般地撐起整個江河大川。不被人知的偉大才是真正的偉大,同理,不被人知的平凡才是真正的平凡。”
“聽說胡楊生下來一千年不死,死了後一千年不倒,倒下去一千年不朽,”李梅捂着嘴,臉色有些蒼白無措的看着呂濤。雖然不願相信這是個事實,然而,她相信呂濤既沒有誇大事實,也沒有讓自己對胡楊只覺得是一種傳說。
“是這樣,”呂濤輕笑着摟了摟李梅,暗歎了一聲,在李梅的額頭上親了一下,笑道:“胡楊,是我平生所見最悲壯的樹。胡楊生下來一千年不死,死了後一千年不倒,倒下去一千年不朽。這不是神話。無論是在塔里木,還是在內蒙額濟納旗,我都看見了大片壯闊無邊的枯楊。它們生前爲所摯愛的熱土戰鬥到最後一刻,死後仍奇形怪狀地挺立在戰友與敵人之間。它們讓戰友落淚,它們讓敵人尊敬。那億萬棵寧死不屈、雙拳緊握的枯楊,似一幅天憫人的冬天童話。一看到它們,就會想起岳飛,想起袁崇煥,想起譚嗣同,想起無數中國古人的氣節,一種凜凜然、士爲知己而死的氣節。當初,伍子胥勸夫差防備越國復仇,忠言逆耳,反遭讒殺。他死前的遺言竟是:把我的眼睛挖下來鑲在城門上,我要看着敵軍入城。他的話應驗了。入城的敵軍懷着深深的敬意重新厚葬了他與他的眼睛。此時,胡楊林中飄過的陣陣悽風,這悽風中指天畫地的條條枝幹,以及與這些枝幹緊緊相連的棱棱風骨,如同一隻只怒目圓睜的眼睛。眼裡,是聖潔的心與嘆息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