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漫步在藏經閣外,看着不遠處的掃地老僧,不由嘆了一口氣。只見那掃地老僧掃地的動作不由一滯,隨之恢復正常。
我看着藏經閣,不由喟然長嘆:“藏經閣呀藏經閣,不但連經都藏住,連人也藏住,最後連佛心也藏住;菩薩曾言普渡衆生,真的能夠普渡嗎?”我頓了一頓,看見掃地老僧並沒有反應,遂轉過身去,“當今佛徒只信佛卻不行佛行,只論佛言卻莫能實施,悲哉悲哉!況乎衆僧鑽研佛經只求獨善其身,不求兼濟天下;天下衆生,萬物生靈,不可能俱修佛皆信佛,佛何不勸世人都行善?佛常言渡有緣之人,何謂有緣?衆僧遁入空門,四大皆空,談何慈悲爲懷?衆僧以我心爲慈悲,我心真慈悲嗎?吾自詡爲化外之人,遠離紅塵之士,真是自欺欺人!有僧爲僧四十年,不僅藏己於藏經閣,還藏己心於藏經閣,更有甚者,有惡外來,攪亂經書,竊書爲惡,此僧卻不明言點化,勸人爲善,豈不是等同視若無睹,真是罪過罪過!如此僧者,空修佛經又有何用?阿彌陀佛!吾遁入空門,不求聞達於塵世;隱世埋名,自然悟佛,能爲之則爲之,豈不比空坐寺院,空談佛經爲妙?”
這時,背後傳來一聲蒼老的佛號之音:“大師高見!老僧慚愧!老僧已多年不問世事,空修佛經而獨善,既從不論經頌佛,也從不與人爲善,空是空,衆人皆以我爲空;老僧自修佛心,卻終無法悟透空非空之高深佛理。今大師一言,醍醐灌頂,令老僧茅塞頓開。老僧幾十年所爲,今日看來,俱爲過錯;罪過罪過!”
我道:“善哉善哉!老師父之錯已鑄成,當年雁門關一役已釀成江湖一場劫難,劫難之主皆在藏經閣中,奈何劫難已成形,未曾扼殺於搖籃之中,今諸事棘手,老師父當如何化解,方可挽救無數生命,拯救無數生靈,以助早日成正果!”
掃地老僧一聲長嘆:“老僧愚鈍無知,還望大師指點迷津。”
我也是一聲長嘆:“老師父安敢以一己之力與歷史長河抗衡乎?”
老僧聞言一怔:“老僧不能。”
我微微一笑:“昔屈平汨羅江濱之行,披髮行吟澤畔,顏色憔悴,形容枯槁,漁父見而問之曰,‘子非三閭大夫歟?何故而至此?’屈原曰,‘舉世混濁而我獨清,衆人皆醉而我獨醒,是以見放。’漁父曰,‘夫聖人者,不凝滯於物而能與世推移。舉世混濁,何不隨其浪而揚其波?衆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啜其醨?’以老師父之見,贊同凝滯於物還是與世推移?”
老僧聞言盡顯迷茫之色,口中喃喃地道:“與世推移還是凝滯於物,老僧委實不知。‘物’是何‘物’,‘世’是何‘世’?既是物世兩不知,有何來贊同之說!”
我點點頭:“老師父既物世兩不知,何不先隨波逐流,知物知世時,再選物或擇世,老師父以爲然否?”
老僧雙手合十:“大師高論,老僧深以爲然。”
我頌了聲佛號:“兩年之後,劫難必發;老師父有兩年的時間的隨波逐流,想必足夠了。少林高僧與少林樵夫恐怕難逃一劫,老師父慈悲爲懷,望老師父助其度劫!貧僧泄漏天機,恐命不久矣;洞察世事又如何,然以一己之力與歷史長河抗衡雖九死其猶未悔?善哉善哉,貧僧言語及此,一切因果還待老師父參透。緣生緣起,緣聚緣滅,一切皆有定數。”
我回到禪房,把虛竹喚到面前:“虛竹,這一年來,你的功夫已有長進,貧僧將閉關悟禪一年,吾將第三卷內功心法傳授給你,有何所成就看你的悟性了。日後閒來無事,你就到你師傅學些武功吧!”
虛竹跪伏在地:“虛竹謝大師成全之恩。”
我一招手:“起來吧。”
接下來,我就開始修煉易筋經。易筋,即易筋易脈;一般來說,一年易氣,二年易血,三年易脈,四年易肉,五年易髓,六年易筋,七年易骨,八年易發,九年易形,即三萬六千真神皆在身中,化爲仙童。由此可見,易筋經的功效之絕妙,恐怕練起來可以返老返童吧。
然而,我本身真氣奇厚無比,特別是練成九陽真經之後,已經達到返璞歸真的境界了。這樣練起來,把真氣散於奇經八脈,進而發散到全身,易筋易脈,一年之後,雖然體內真氣流小了很多,但它的密度很大,使出來的威力反而更大,假如這樣一直堅持練下去,恐怕我的真氣密度會越來越大,或許有一天可能化爲液體呢!
那個掃地老僧眼光如此厲害,他現在看見我,肯定能看出我修煉了易筋經的;他不知道九陽真經,先前便不知道我修煉了九陽真經,只是隱約知道我身上的真氣怪異無比,殊不知我體內的是混合真氣。如若我把九陽真氣,北冥真氣,易筋真氣融合之後,這時恐怕連他也認不出我修煉的是什麼真氣了吧。
這掃地老僧如此深不可測,我現在也沒有把握勝他。天龍八部裡的老僧輕描淡寫地化解了諸如鳩摩智,蕭遠山,蕭峰衆人的攻擊,足見這老僧功力深不可測,當日我去引他說話也是心有忐忑。此刻修煉了一年的易筋經之後,我更是迫不及待地想離開了,免得見到他時露出破綻。所以,我潛出寺外,在周圍五十里遊蕩了半個月才找到一個體形跟我相似的中年人,鑑於他的爲人我實在是不敢恭維,我便讓他憑空消失,最終“無疾”而終;而後,給他換了僧衣,削髮爲僧,又給他戴上我的面具,化妝成我戴面具後的樣子,最後才夾着他返回少林。把他弄成坐化西去的樣子,然後,飄然離去。
一年過去了,虛竹聞到禪房隱隱傳出一股臭味,不由一驚,遲疑半天后,終於還是闖了進去,隨後跑了出來,口中大喊;“無名大師圓寂了。”
不久之後,少林鐘聲響了幾聲,衆高僧齊聚無名大師所住的獨院,玄慈道:“無名大師棲居本寺將近兩年,佛法高深,在本寺中講經頌佛,實在是一位難得的得道高僧。今在禪房坐化,已成正果。去時無聲無息,果真不負無名之稱。雖然未曾肉身成佛,但如此在閉關時安然逝去的高僧又有幾何?老衲相信無名大師是悟道成佛,已經步入西天極樂世界。阿彌陀佛。”
隨之,院中一把火光衝起,無名大師的肉身在火中焚滅,衆僧齊頌佛號,大念超度經文,一時之間,一院之內,梵音四起,一股神聖的氣氛籠罩着整個樣子,似乎真的看見無名大師步入西天極樂世界。虛竹也是一臉虔誠,默默地祈禱着什麼。
掃地老僧聞知無名之涅磐,思及昔日無名“命不久矣”之言,而垂淚長嘆,向西天望去,久久不能釋懷。黃昏的落日似乎散射出陣陣紅光,恭送無名大師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