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炮咀嚼的動作停下了,他上下打量了那少年幾眼,用力把口中的一大口雞肉嚥下去,隨後慢吞吞的說道:“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
“很簡單,殺了那個葉信。”那少年露出笑意:“葉信死了,婚約自然也就失效了,那麼小容也可以從痛苦中解脫出來。”
“這不對吧……”山炮把手中的燒雞扔到一邊:“如果小姐想殺那個葉信,自然會自己對我說,用不着你來想辦法的。”
“小容的性子太柔軟了,遇到這種事情,她只會自己去承受,絕不會想到用別的辦法去抗爭。”那少年說道:“山炮,相信我,這是唯一的辦法。”
“柔軟麼?”山炮笑了,幾個月的接觸,他知道溫容是個外柔內剛的人:“還有,你怎麼就能認定小姐一定會有痛苦呢?”
“這還用說麼?”那少年的情緒變得激動起來:“葉信是個什麼東西?他怎麼能配得上小容?!問問九鼎城內數得着大家閨秀,誰能看得上那個葉信?如果小容真的嫁進葉家,她的後半生將會在白眼和譏諷中度日,又豈會不痛苦?!”
“這只是你的一面之詞。”山炮搖頭說道:“如果小姐打定主意,我可以去幹掉那個葉信,你有時間在這裡勸我,還不如去勸勸小姐。”
“小容是狠不下心的。”那少年嘆道:“所以只能找你了。”
“我這點本事哪能和你比啊。”山炮笑嘻嘻的說道:“你身邊的家將那麼多,只要隨便派出去幾個,想幹掉區區一個廢物,有什麼難的?”
“葉信畢竟是狼帥的嫡子,其中關係極大,我不能亂出手。”那少年苦笑道:“葉信我不怕,我怕的是事後的麻煩!畢竟……我們進入九鼎城的時間並不長,根基不穩,本來處境就有些不妙,如果真的害了葉信,以後更要被孤立了。”
“真是笑話,你害怕事後的麻煩,我就不怕了?”山炮說道。
那少年沉默了,片刻,他探手從腰間抽出一個小匣子,遞給山炮。
“這是什麼?”山炮一邊問一邊接過了匣子。
“裡面有三十顆元石,是定金。”那少年悠悠說道:“只要你能除掉葉信,我會再給你補上三十顆!在你們天緣城,就算是殺一個天字號的老大,恐怕三、五十顆元石也夠用了,給你這麼多,是因爲事後你可能要面對天狼軍團、太令府和城防軍的三方追殺,如果你能逃得出去,自然好說,如果逃不出去,最好是當場戰死吧,要是落到太令府手裡,他們有無數種辦法讓你開口。”
“三十顆元石?”山炮完全沒在意對方後面說的是什麼,他立即打開匣子數了起來,只是他數數的方式很笨拙,是一顆一顆的數,簡直像個幼兒園的小孩子一樣。
“俗話說富貴險中求,山炮,你可要想仔細了。”那少年說道:“上一次我看得出來,你是個一諾千金的人,要記住,無論如何也不能把我們家扯進來!”
“我的宗少啊,這纔對嘛!”山炮的態度驟然變得親熱起來了,眉開眼笑的,還伸出手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如果你早些把元石拿出來,我們哪裡還需要費這麼多口舌?”
那少年被山炮突如其來的的親熱搞得有些無法適應,張口想說什麼,卻又閉上了嘴。
“說什麼大道理?宗少,莫非你還拿我當小孩子不成?”山炮的指點已經點到了那少年的鼻尖上,逼得那少年只得向後仰身:“讓我冒天大的風險,總得給我些回報纔會麼,只要價位到了,就算讓我把你們的國主鐵心聖幹掉,我都敢去搏一次!”
山炮的聲音越來越大,那少年的臉色大變,再次轉過頭四下張望了片刻:“你小聲一點……”
“怕什麼?!”山炮撇嘴說道:“宗少,你的意思是……只要把葉家和溫家的婚事攪黃就可以了,對吧?”
山炮在話語裡打了個埋伏,他是個唯利的兇徒,但是,葉家和他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他不太想見血,這屬於他自己的行事底線,如果能在不殺害葉信的情況下,搞定這件事情,應該是皆大歡喜的。
“不錯。”那少年心中有些慌亂,一時間沒有細想,他後悔今天親自來找山炮了,沒想到山炮真的是個口無遮攔的大炮仗,居然在九鼎城裡狂言會幹掉鐵心聖,萬一傳到鐵心聖的耳朵裡,後果不堪設想。
要知道九鼎城內還有一支神秘的力量,就是布衣衛,他們散佈在各個角落,有的混入各個世家做了家將,有的在軍中效力,有的開了小商鋪,有的竟然會到處行乞,沒有人知道布衣衛一共有多少人,只知道他們都是鐵心聖的耳目,是鐵心聖花了二十年時間編織出的一張大網。
所以各個世家在話語中都會很小心,互相對罵對辱倒是沒什麼,一旦牽扯到王城,說話就要留有分寸,天知道哪句話會被布衣衛的人聽到。
“交給我了,回去睡你的安穩覺吧。”山炮露出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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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同時,太宰韓三昧的家中,氣氛同樣顯得很緊張。
一臉惱火的鐵書燈,揹負着雙手在客廳中走來走去,韓三昧高坐在正坐上,和葉信猜測得一樣,他的相貌顯得非常衰老,臉上佈滿老人斑不說,連雪白的頭髮和鬍子都顯得有些稀疏了。
韓元子和韓雲子臉色同樣不好看,他們一會兒看看鐵書燈,一會兒看看韓三昧,噤若寒蟬。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他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評斷,如果是葉家主動向溫家求姻,那他們早就衝到葉家找葉信說理去了,難道不知道鐵書燈對溫容的心思麼?葉家到底想搞什麼?!
但事情是在朝堂上發生的,與葉家一點關係都沒有,完全是溫弘任一時發瘋釀成的苦果。
“姥爺,您倒是說句話啊?!”鐵書燈終於忍耐不住了。
“我已經說過了。”韓三昧緩緩說道:“你可以找到第二個溫容,但絕對找不到第二個天狼軍團。天狼軍團雖然已經被蕭魔指打殘,但骨頭並沒有斷,八大營統領俱在,只要……”
“爺爺,前些天有一個統領在夜市被宗家的人幹掉了。”韓元子急忙提醒道,他發現這幾年來爺爺的記性是越來越不好了。
“就算死了一個也沒有太大影響。”韓三昧瞪了韓元子一眼,又續道:“何況天狼軍團還剩下一些殘部,給他們補充足夠的士兵,從城防軍和禁軍中給他們抽調一些武士過去,用不了三、年,天狼軍團又會成爲一支強軍。”
“可是,溫容……”鐵書燈喃喃的說道。
“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韓三昧說道。
“剛纔雲子說,或許有辦法讓葉家主動退婚的。”鐵書燈的目光中隱隱帶着哀求之色。
“癡兒……”韓三昧搖了搖頭,雖然他確實日漸衰老了,但遇到關鍵的事情,腦筋還是不糊塗的:“如果溫容嫁入葉家,以後還會成爲你的臂助,天狼軍團也會爲你效力,可算兩全其美,如果想讓葉家主動退婚……呵呵呵,先不說此事已經在朝堂上定下了,你以爲葉家願意退婚麼?溫容的相貌、資質、才能在你們同輩之中都是上上選,狼帥西去,隨風被關在天牢,葉家已然慢慢沒落,能迎來這樣一個新婦,他們是非常滿意的,又豈能按照你說的去做?”
“我可以……在別的地方彌補葉信。”鐵書燈說道。
“好吧,就算葉家會讓步,然後呢?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或者是葉家漏了口風,或者是讓別人猜出了葉家因爲什麼而退婚,你又該何以自處?那葉信還會這般信任你麼?”韓三昧緩緩說道:“再說說溫家,溫弘任已蒙受了大羞辱,再被葉家退婚,他們可算是陷入了生不如死的境地啊……不止是溫容,包括溫弘任,還有溫元仁,都會把你和葉家當成死敵!這邊葉信又將和你生出嫌隙,算一算,你最後究竟得到了什麼?”
鐵書燈一時說不出話來。
“而且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韓三昧續道:“葉家現在已失去了所有,唯一還能依仗的,就是故人情義了,溫弘任幾乎拋卻所有,只爲報答狼帥之恩,葉家退婚,會讓所有故人心寒,鄧巧瑩雖然在小事上糊塗,這等大事她可是看得清的,就算她看不清,別忘了天牢還有一個葉隨風,你今天讓人去葉家說項,明天你們就再做不成朋友了。”
“王儲……王儲……”鐵書燈露出慘笑:“如果我連自己喜歡的女子都得不到,坐上王儲的位子又有什麼意思?!”
“不能說你喜歡什麼,要說你應該去喜歡什麼。”韓三昧淡淡說道:“這纔是合格的王儲。”
鐵書燈不說話了,雙拳緊握,他知道是不可能去葉家的,溫容,他只能放棄了。
“書燈……你的年輕還是太小了。”見鐵書燈表情如此痛苦,韓三昧嘆道:“難道你就沒想過麼?你不做,或許有別人會替你去做。”
“宗家?宗雲錦?”鐵書燈臉色再變,旋即露出了狂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