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葉信與溫容坐在天道碑下閒聊着,現在他不想出去,因爲汲取了太多化界真氣的力量,讓他產生了莫名的變化,現在還不知道這些變化是好是壞。
最顯眼的就是葉信的眼睛,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雖然他感覺自己的心靈並沒有改變,但每當運轉元力時,他的眼睛都會變得一片漆黑,並且象在燃燒一樣散發出黑色的煙氣,化界真氣可是邪修的特徵,他不想帶着化界真氣的效應出外行走。
真真緩步從遠方走來,她剛纔到天狼學院轉了一圈,天狼學院第一屆大比已經結束,沈忘機找過她幾次了,希望由她親自出面頒獎,在這裡修煉的修士們已把真真視爲小天界的守護神,真真出現當然能起到最好的激勵人心的效果。
“真真姐,我們好久沒在一起修煉過了,爲什麼混沌之氣不見減弱,反而更加旺盛了?”葉信問道。
“天地玄機哪裡是這麼簡單的。”真真一笑:“這像種花種樹一樣,只要開始生根發芽,就擁有了自己的規律和運道。”
就在這時,鬼十三的身影從高空中落下,尚在幾十米開外,便急聲叫道:“信哥,千代無雙醒過來了!”
“她怎麼樣?”葉信立即站起身。
“還好吧,就是一直在喊頭痛。”鬼十三說道。
“走,我們出去看看。”葉信顧不得許多了,他非常擔心千代無雙再次爆發出那種恐怖之極的力量。
片刻,葉信和鬼十三已來到安置千代無雙的地方,師東遊等人在這裡搭起了幾間小草屋,並且有專人看守,草屋沒有門,葉信一眼看到千代無雙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半跪在那裡,雙手捂着頭,大半個腦袋還有雙手都深深陷入草鋪中,身體彎成弓形,屁股高高撅起,兩腿蜷縮,葉信頓了頓,試探性的叫道:“妹子?無雙……”
千代無雙沒說話,一直保持着那種奇怪的姿勢。
周圍負責看守的人早在墨衍的警告下,退到了遠處,只有墨衍一個人守在草屋邊,他低聲說道:“老大,無雙姑娘好像又睡過去了。”
“她醒過來多長時間?還認不認得你?”葉信問道。
“也就是幾息的時間,一直在喊頭痛,然後就沒動靜了,我也不知道她認不認得我。”墨衍說道。
葉信皺起眉,他突然發現計星爵也站在遠處,靜靜的看着千代無雙所在的草屋,心中一動,快步向計星爵那邊走去。
“計大哥,千代無雙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總該可以告訴我了吧?”葉信說道。
計星爵沒說話,眼神閃爍不定,似乎在猶豫。
“計大哥,我有權知道真相的。”葉信又補充道:“我們現在要保護她,萬一她又象那一次一樣,把這裡搞成一片焦土,我該怎麼辦?怎麼也要做些預防啊!”
“不會,你們上一次能活下來,證明她並沒有失去控制,就算她再次發怒,也不會傷害你。”計星爵頓了頓:“不過……既然你想知道,和你聊聊也無妨,這邊走。”
計星爵和葉信並肩走向荒僻的地方,距離衆人很遠了,計星爵先停下了腳步,掃視着四周,葉信默默等待着。
“他們吃的是小天筍吧?”計星爵突然說道。
“是啊,很好吃的。”葉信點頭道,小天筍屬於一種意料之外的品種,真真讓大家搬入小天界時,有些修士把自己亂七八糟的傢俱都搬過去了,可能是因爲小天界內的生機太過旺盛,有些竹椅竹棍竟然開始生根發芽,形成茂密的竹林,竹筍自然也出現了。
大家把這種竹筍命名爲小天筍,小天筍味道鮮美,蘊藏着大量的元氣,而且產量很高,慢慢成了衆人的零食。
“我也吃過,還不錯。”計星爵說道:“但是,如果你只可以吃小天筍,別的都不能吃,一連吃上幾萬年,你會怎麼樣?”
“用不着幾萬年,只需十幾年,恐怕我看到小天筍就要吐了。”葉信笑道:“計大哥,這個和千代無雙有什麼關係?”
“我要說的有很多,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計星爵輕輕嘆了口氣:“而且,老頭子什麼事情都不告訴我,現在我知道的這些,都是自己一點點摸索出來的,我不知道是對是錯,姑且那麼一說,你也就姑且那麼一聽。”
“好。”葉信說道。
“千代無雙的來歷呢……我也摸不準,就從剛纔的話題繼續聊一聊吧。”計星爵說道:“你說只需要十幾年,看到小天筍就會吐,對吧?那你說天域諸神已活了幾萬年、甚至是十幾萬年,他們見過了所有的喜怒哀樂、愛恨情仇,經歷了無數次似曾相識的相遇和離別,他們……會不會也想吐?”
葉信愣住了,他沒想到計星爵突然把話題扯到天域諸神身上,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
“夏蟲不可語冰。”計星爵說道:“沒走到那裡,你就沒辦法知道那裡的風景,這不是單單靠着想象就能瞭解的,我熬到今天,也不過活了兩千多年,距離幾萬年、十幾萬年太過遙遠,所以我不可能知道他們會不會吐,但我想……十幾萬年都在做着同一件事,看着同樣的風景,應該是很無聊、很無趣的吧。“
葉信還是沒說話,他在假想,有一天他成功闖入天域,掃蕩諸神,之後他又要做些什麼?如果他也可以活上十幾萬年呢?那時候他已經沒有對手了,天天坐着發呆麼?
“這是其一。”計星爵說道:“還有其二,不管天域諸神的實力有多麼強大,寂滅終將到來。”
“這怎麼可能?”葉信說道:“天域諸神不是可以庇護修士免遭寂滅之苦麼?他們可以庇護別人,庇護不了自己?!”
“諸神亦有黃昏。”計星爵笑了笑:“諸神的庇護,只是把你從那裡拉回來而已,但你還是會慢慢向前走,寂滅是所有生命的終點,誰都沒辦法逃避,不過能力弱的會走得很快,能力強的會讓自己走得非常慢,偶爾還可以向後退幾步,或者把別人拉回來,僅此而已。”
葉信再一次說不出話了,計星爵的話,顛覆了他對天域諸神的判斷。
“生與死是對立的,如果世間再沒有了死,生又成了什麼?天域諸神做過太多,記得太多,所以對一切都感到無趣,而且他們也知道,自己正在逐漸走向寂滅,我說得夠明白了吧?”計星爵說道:“不知道哪一天,有一位強大的神邸發現了一種全新的力量,這種力量叫輪迴,儘管他已經對世間的一切都感到無聊無趣了,但基於殘餘的一線對生的渴望,他決定走入輪迴。”
輪迴?葉信眉頭微微挑了挑,他想了三光,因爲三光擁有三種力量就是滅道之光、鎮世之光與輪迴之光。
“由此,他變成了一個新生命,一個完全沒辦法定義的新生命。”計星爵說道:“可以說這是一種轉生轉世,可以說他是用自己的血肉鑄造出了一個新的自己,還可以說,那是他的孩子。”
“天域諸神面對的難題被解決了,不是因爲做過太多、看過太多而對一切都感到無趣麼?隨着新生的強大,舊有的一切都會隨風消逝,不會傳承給新生,新生對世界充滿了好奇,他要重新去品嚐喜怒哀樂、愛恨情仇,重新去拼搏、去面對危險。“計星爵又道:“如果把生與死劃出一條直線,分下起點與終點,天域諸神大都是接近終點的,然後他們粉碎了自己,讓新生從起點再次啓程,也化解了寂滅的威脅。”
“現在的天域,有兩種力量是最強大,也是最被警惕的,一種是輪迴,一種是寂滅,據說只要駕馭了其中一種力量,便有希望統合天域,讓諸神低頭,當然,僅僅是有希望而已。”計星爵頓了頓:“天域爆發過兩次波及深廣的大動盪,分別與這兩種力量有關,可惜讓諸神低頭並不容易,他們會拼盡全力反擊。”
“如果連記憶都留不下,那他還是他麼?”葉信喃喃的說道。
“是,也不是。”計星爵說道:“所以我說沒辦法去定義。”
葉信扭頭看向千代無雙的草屋:“計大哥,你在說……無雙就是走進輪迴的……”
“我不知道。”計星爵說道。
“當時,我聽到了另一個千代無雙在說話,有‘輪迴’兩個字。”葉信說道。
“她到底是不是,與你我就無關了。”計星爵說道:“知道我爲什麼讓你必須保守秘密麼?”
“爲什麼?”葉信問道。
“第一,如果她是,代表着她擁有完全的神格,消息一旦傳出去,對她非常危險,對她身邊的人也同樣危險。”計星爵說道:“第二,弒神是滔天大罪,天域諸神相互間經常有爭執,不過只要出現弒神者,他們必定會團結起來,不惜一切代價,追殺這個噬神者,因爲他們知道自己也會走進輪迴,如果自己對噬神者不管不問,那麼在他走進輪迴之後,天域諸神也會拋棄他,我這麼說是讓你不要動貪念,否則,第一個來殺你的人必定是我。”
“如果是這樣,乾脆把他養在天域裡,保護起來不好麼?”葉信說道。
“那會養成廢物的,怎麼可能接掌神邸?”計星爵說道:“何況他們下決心走進輪迴,就是爲了重新品嚐生的樂趣,養在天域裡,和監牢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