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懶得理會他這樣那樣不滿的說辭,事已至此,人要何爲?
龍城上前便是衝着他悶聲吼道:“你這傢伙還真是過分,都到這種程度了,你也不好好想想都做過些什麼,四公子做了哪些事情豈是你可以妄加議論的?”
這話說得更是沒多少人情味了,至少到現在,我看向龍城仍是覺得這傢伙大智若愚。
龍天我也算是見識過了,那樣的人,何故子孫至此?
若非真是癡傻不計前途,便是心機頗深準備扮豬吃老虎……
這樣一想我瞬間覺得毛骨悚然,人與人果然是不能信任的。
我就算是此時對他百般信任那又有什麼用處?庸人自擾。
付梓衡聞聲只是譏諷一番便是無畏一笑,他那樣的人,看着是笑話那就是笑話。
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路走到了盡頭人也變得淡然灑脫起來。
他不再理會付梓衡,而是看向我滿面解脫。
“不知道無愧良心的四公子打算做些什麼呢?人啊,可是要抓緊了時間,這時候要是不報仇的話,只要我有分毫的機會,我也不會放過你!”
我緩緩轉身,望向龍城挑眉問道:“龍先生可聽清楚了他的話?”
龍城恭敬頷首一身冷瑟,朝付梓衡狠狠颳了一眼周身盡是嫌棄。
我沒在乎他外溢的情緒,而是淡淡問道:“那龍先生覺得,我應該怎麼處置他?”
“處置?要我說啊,不如一刀殺了的好!”龍城咬着牙像是真的恨極了這傢伙似的,盯着我一身上下都是肅然。
過了會方纔像是察覺到自己失態似的,再看向我,身上氣息變的冷下來。
尷尬的笑了笑方纔說道:“讓四公子看笑話了。”
我搖搖頭輕鬆道:“沒關係,從頭到尾龍先生纔是真正的受害者,你想怎麼處置他,那是你應該做的事情……”
龍城這才點點頭,朝我二度躬身:“還是四公子看得清楚。”
我沒多說,看向付梓衡只覺得可悲,人與人之間相差的不是信任,而是對待信任是否有那麼多可以信任的人?
“龍城,我自你父親撒手人寰之後就開始對你悉心教導,也算是你半個老師了,你打算如何對我?”
付梓衡這樣說着,倒像是有點道德壓迫了。
但事實如此誰人也說不了什麼,任何境況之下到這種程度也算是淡然了事。
“老師?虧你說得出來,哪裡的老師這樣對待自己的學生?你這樣惡毒的傢伙,天知道你活到現在還是想幹什麼?我不能留你!”
說着他看向我問道:“四公子,我知道你是也對我仍是心有疑慮,但儘管是擔着這大逆不道的罪名,付梓衡我也不能留下,此人心機深沉,稍有不慎就會引火燒身,我尚且不知道該如何去做,只怕是已經身死道消,凡事性命優先,既然不能獨善其身,那好歹保住一條性命總是可以的。”
他這樣說話看似是在給自己開脫,實則更像是要迫不及待殺了付梓衡。
但與我來說都無關緊要了,不管發生任何事情,都沒法再多說什麼……
沉默就是默許,龍城拎着長刀緩緩朝付梓衡靠近,周身仍是帶着無數警戒。
付梓衡卻是滿眼譏笑,那一雙眸子裡是解脫,但也有不甘。
同爲葬師,同樣心懷大志,我自然是清楚他的感覺。
大志不得報,願望衰落,他的人生,就此告終。
血染長空,一道鮮紅染紅了長刀,隨着刷的一聲疾馳而過,我眼前之人便已經是被割了脖子血流不止。
儘管人當時就已經是斷了呼吸,但整個人瞪着他那一雙眸子卻實在是駭人。
死不瞑目說法甚多,葬師向來是不得善終這我也是早有耳聞。
也是清楚罪孽纏身豈有善終之理?但當看到死不瞑目的付梓衡之時,我仍是覺得心悸。
“死了,死了,總算是死了,死得好啊,死得好啊!!!”
龍城手上拎着的長刀隨着他腳步踉蹌之間掉在地上,刀刃上血漬一片,但仍是掩不住他面目之上的驚慌與渾身的顫慄。
他恍然擡頭看向我,那眸子裡藏着的血煞驟然平緩。
“四公子,我殺了他,他死後是否會向我報復?”
我聞聲看向眼前之人方覺可笑,殺也殺了,這纔想起來是否會遭遇報復。
但仔細看着吊在棺槨之上的屍體,我眼底仍是一片晦澀。
葬師與常人不同,既然本質不同,那埋葬,自然也有一定道理。
我緩緩在心底推算,日夜重逢,陰陽交匯,陽盛澤陰衰,陰盛則陽衰。
付梓衡的埋葬漸漸涌入心間,我這纔看向龍城吩咐道:“這個月十五下葬於高山環水之處,葬於水底,切記,水源定要清澈見底,葬下之後十五日再將屍體撈出火化,之後葬於火化之地外的一處地界即可。”
“葬於水底?”龍城看着我眼底盡顯困惑:“這不會被水下魚蝦給吃了?”
我搖了搖頭也就沒在解釋,只是淡淡說道:“水氣連陰,火氣連陽,陰陽交匯纔是大道,不想出事,就按照我的吩咐做。”
龍城這才老實起來沒在多說,只是瞧着我笑了笑渾身上下盡一片將信未信。
“害,自己心裡可要盤算清楚纔好。”
說着就出了門也不願意再聞着這股子血腥味待在這裡。
付梓衡緊隨其後,在我身側整個人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沒有之前那麼話密,也沒之前那麼故作恭敬,整個人忽然之間,安靜了下來。
瞧着眼前之人這般模樣我也沒多說,只是緩緩地朝前走,走累了停一停歇一歇,看向身後走得漫不經心地人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我轉身看着他問道:“難道龍先生卻是覺得他不該死?”
龍城這才恍然擡起腦袋不禁悶聲道:“他當然該死,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就算是償命,也是該死!”
我聞聲輕笑一番方纔接着問道:“那既然他死的理所應當,龍先生還在遲疑什麼?”
龍城這才搖了搖頭,擡起頭伸出雙手望向遠方。
時節以至秋末,涼爽不再,而是有些涼津津的,緊了緊衣服也不知道還是在緊着什麼?
“我自以爲是任何事情都不用浪費時間,該死的人到底都是該死的,他就算是不死,我也會死,我只不過是拿回了我的命而已!”
這樣說着我卻是看着他笑了笑方纔問道:“所以呢?你還是有些傷心?”
“並非是傷心,只是自從父親去世之後,便是付先生帶我,他於我來說,亦師亦友,我從未想過,到今天,是我親手瞭解了他……”
遺憾說起來就沒法再說了,但凡是人都有遺憾。
可如何能將遺憾都暴露於眼前呢?這人,到底是心眼大,還是壓根不在乎?
“我曾想着,這一輩子廢了就算是廢了,我也沒什麼希冀,心裡也只求我龍家能門楣再復,也自知沒什麼貢獻就將整個龍家都交由付梓衡管理,但沒想到,凜冬未至,我龍家,卻是完了!”
話說到這裡就沒法在開口了,龍城晃了晃腦袋譏笑一番方纔渾身上下一片惺忪。
“唉,世事無常,先生既非良善之人,那也是心懷抱負,龍某願先生得償所願,不負此生!”
我雙手拱起微微福身,沒在多說,日子總是要走。
尚且還有一口氣在,哪裡容得我腳步有片刻的暫停?
“接下來四公子可是欲要準備葬師大會了?”
龍城看着我小心問道。
既然是知道龍家和葬師也有淵源,那就算是隱瞞着也是沒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