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羣裡先是跟着一陣發笑,繼而便是所有人都對着我指指點點。
我沒理會,只是站定仔細看着身前的柳陌。
事實上,眼前這傢伙確實是脣角返青,印堂雖不至於發黑,但也有燒堂之相,燃眉之火。
要是不加以重視,只怕是會招引禍端。
老話說,印堂高頂,祖墳灼天,雙脣點地,遊蕩人間。
印堂與嘴脣分居上下,正對天地,天地所在皆是祖宗靠向。
要是這兩處發生意外,很顯然就是祖宗的墳地出了問題!
柳陌看上去已經有了徵兆,卻還在傻呵呵地遊街?
這小子也是一直在跟着我的視線緊盯着我,雙眸之間更是擰得很緊。
“你看我幹什麼?雖然大爺我玉樹臨風,腰纏萬貫,但對男人,我沒興趣!”
我自然知道這傢伙只是嘴欠,也懶得多理會,轉身走到諸葛明澤面前點了點頭示意離開。
諸葛明澤也是心裡着急,這纔跟着我準備離開。
但不想這柳陌竟是不饒人的,我們剛擡腳,這傢伙瞬間帶着一羣人將我們死死圍住!
柳陌雙手拍着身子半彎對着我們淺淺發笑。
“嘖嘖嘖,你們這麼着急,是要去哪啊?既然剛回來,那老朋友之間難道不能敘敘舊?”
諸葛明澤臉色陰沉着不說話,渾身上下異常冷瑟。
別說是朋友了,說是仇人,我也相信。
我上前一步,站在柳陌眼前看着被油彩沾滿了的五官緩緩說道:“你晚上睡的好麼?午夜夢迴的時候,都看到了些什麼?要是我猜得不錯的話,你現在還沒有子女吧?”
說着我微微笑着往後退了兩步,盯着面前的大少爺眼神裡的詫異眉眼淡然。
“大少爺,萬事萬物自有天道輪迴,你難道都沒想過,事出反常必有妖,在你身上發生的,你都沒想過,爲什麼嗎?”
說罷直接一把扯過諸葛明澤迅速脫開圍觀羣衆。
只剩下這小子一人在隊伍之中瞪大了雙眼臉色鐵青。
諸葛明澤走了會轉身看着我眼含困惑:“你會看相?”
我搖了搖頭緩緩說道:“複雜的當然看不來,畢竟隔行如隔山,我到底不是行家,不過儘管比不上行家,看點簡單的也不成問題。”
諸葛明澤這才滿眼質疑地問道:“那你對柳陌說的,都是真的。”
說到這裡我才微微皺眉,看着這傢伙的樣子,不像是積怨已久的人。
那一身晦氣要想積攢也是得要時間的,怕是牽連到了祖輩。
我與諸葛明澤交涉了我的想法,繼而才擺了擺手說道:“別多想,這都是我的猜測,也有可能是這小子自己最近作孽,反正眉行粗短窄小,一看就是短命之相。”
諸葛明澤沒在多說,點了點頭就朝前走。
我們兩人走了約莫一個小時,我總算是看到了諸葛家的門楣。
單看門楣,諸葛一族確實是金玉其外,畢竟是風光多年的老家族了,自然門楣高光。
不過我此時看着這一家,卻是迅速將身上的好感壓了下去。
這煞氣,爲什麼這麼重?
我駐足不在朝前走,仔細盯着這扇門,塗了釉的棕紅色大門,看上去倒是盡顯高貴。
不過仔細一看,門上棕紅轉運,透着鮮紅似血,顯然是大凶。
“怎麼了?”
諸葛明澤轉身看着我亦是眉梢緊蹙,顯然也是察覺到了不對的地方。
我緩緩說道:“婆婆既然不想讓你回來,那就有一定的道理,你必須做好心理準備。”
諸葛明澤沒接話,轉身推開門就走了進去。
院子裡花木枯萎,枯葉落了滿地,亭子裡石墩滾落一邊,幽風吹散,燈紅酒綠的世界裡,這樣的光景,堪稱鬼屋!!
“明澤,不太對勁!”
我仔細感知周圍氣息變化,雖然微末,但仍是覺得很不對勁。
這小別墅坐落中央,前院栽樹,後院納涼,墳地裡插秧。
本是很簡單的民間俗語,意爲,有人在家門前栽樹,卻給了後院裡的人乘涼,到最後,辛苦一生,只能去墳地裡勞作棲息。
我看着身側的柳樹,渾身上下都是冷寂。
既然前院栽樹,那後院乘涼的人,又是誰?
諸葛明澤站在我身前,也是盯着這棵柳樹,過了會,他緩緩說道:“我離開之前,家裡,是沒有柳樹的。”
“……”
我心神大震,半路鬼中央?留下命與行?
“先進去再說,既然有人故意而爲之,必然是有圖謀的,放長線,釣大魚?”
夜色裡,我看着這大少爺的背影莫名覺得有幾分蕭瑟。
在七神殿裡那般認真,只是爲了歸家之時得償所願。
但此時回家,卻是風水大變,這陰氣四溢的地方,還能稱作家麼?
我跟着諸葛明澤進了屋子,剛踏進一隻腳,頓時一陣過堂風掃過,陰氣乍現,我反手抽出三根貢香插在門縫裡點燃。
“天地自然,穢氣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
隨着我聲音落下,三根貢香驟然迅速灼燒,幾乎分秒工夫就燒到了根部。
我再度抽出三根插在同樣的位置點燃,看着煙火氣徐徐上升,這才緩緩鬆了口氣。
我再擡頭,諸葛明澤居高臨下挺着一張鐵青的臉色俯視着我。
“你在幹什麼?”
我無奈地往後退了兩步,這大少爺還真是裝神弄鬼有一招。
“你不是學富五車麼?難道沒感覺到這屋子裡不對勁?這麼重的煞氣,人是斷然不能在裡面生活的。”
諸葛明澤聞聲亦是輕飄飄點了點頭就朝樓上走去。
我這纔想到剛纔面對柳陌的場景,這傢伙,是不願意相信這些鬼神之說?
我沒有跟上去,轉身坐在客廳的沙發裡,仔細觀察着屋內環境。
不愧是世家大族,到處擺放着的各色華尊流光溢彩,一個看上去比我那整個棺材鋪子都值錢。
看着不禁讓人咋舌,飽得飽死,餓得餓死……
下一秒,一聲尖叫應聲傳來,我迅速起身朝樓上衝去。
一入樓上陰氣沖天,許是我常年遷墳也會招惹煞氣,如今衝在一起,真是要了老命!
我咬着牙迅速進了諸葛明澤在的屋子,這纔看到這傢伙趴在牀上號啕大哭。
而牀上,灰白色的月光下,看得出來,是有一人。
面色慘白,了無聲息,蓋着被子像是睡着了似的,只是隱隱傳出些許臭味。
我往前走了走,透過屍體的模樣,尚未形成屍斑,說明離世不久。
只是死後這般安詳,一身上下看上去並沒有什麼遭罪?
是自然死亡?
“你父親有什麼舊疾?”
諸葛明澤趴在牀邊身子不斷抽搐,我很能體會這人心理。
在獸源地不顧生死地想要爲家裡排憂解難,好不容易出來了,結果現在家徒四壁再無親眷,哪裡還需要什麼解難?
“他身子還算是康健,只是畢竟年紀大了,少不了磕磕絆絆,但在我離家的時候還算健康,怎麼,就成了這樣?”
我轉身打量了一眼房間裡,很是符合諸葛一族的特性,四面牆邊甚至沒有衣櫃,全是擺放着大大小小的書櫃。
書櫃上各種各樣的書,從天文到地理,從人事到妖魔,從活人到死人,顯然是都有涉獵。
“看上去是自然死亡,但若是自然離世,煞氣不會這麼重。”
我看着諸葛明澤緩緩將被子拉起來蓋住牀上人。
身上的悲楚似是凝爲實體,一直在周身晃盪。
看着人這樣子我亦是不知道該作何解釋。
“你叫我來,是想讓我……?”
諸葛明澤聞聲自嘲地笑了笑,緩緩起身,走向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