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發生的這般狀況我整個人怔在原地。
所以，爺爺在去世之前就是遭受了這一番動靜？
他本來就已經受傷了，加之還碰上了這傢伙？
場景都在稀釋，我站在原地紋絲不動，死亡場景再現，這到底是想說明什麼？
過了良久，我方纔回神，左右看了看空蕩蕩的小巷裡只覺得渾身發麻。
爺爺臨走之前將我託付給牛爺，而牛爺也確實做到了。
這樣想着，我緩緩前行，前方小路被白雪染盡，那路上月光與雪光連成一片明晃晃的讓人實在覺得晃眼。
接連遇到這兩件事，我總覺得哪裡像是不太對似的？
但到底往前走沒在接着想，該見的人，還在前方等着。
等到牛爺墳前已經是半夜即將凌晨了，一道身影就在墳前站着，雙肩之上落滿了雪花。
我上前在他身上拍了拍方纔致歉：“抱歉啊，來晚了……”
塵木長出一口氣，白色氣息一團撒出去吹走幾片雪花，他輕輕說道：“沒關係，我本來已經做好了今晚你來不了的準備，沒想到，你還是來了。”
“來不了？”我覺得奇怪，就算是碰到那些畫面又如何？
過去的事情雖然痛苦，但到底是已經發生過了，一味的徘徊也就沒意義了。
“古龍先生請吧，勞煩先生了……”
塵木上前一步抽出貢香，與尋常貢香大不相同，他掌心所用貢香更長更粗。
顏色鮮紅，甚至還帶着些血腥味？
塵木在地上刨出一個三尺三的坑之後就將貢香插了進去。
繼而埋了根部剩下在上半部分，他掌心在貢香之上掃過，登時火光一閃而過，煙霧順着雪夜徐徐上升。
血腥味的煙霧讓我覺得驚訝，這樣的貢香我倒是第一次接觸。
塵木站在原地閉眼沉聲，整個人身上氣息變的也愈發冷冽……
他不斷顫慄，時而又像是打了個冷顫似的恍然睜眼了，睜眼之後就往墳地上撒一包黃豆。
雖然不知道他爲什麼要灑下這些黃豆，但撒完之後就發現他精神狀態好多了。
繼而往返重複這樣的動作，我不住呼吸，盯着他心下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
周圍古怪氣息越發繁雜，我幾乎都被這些氣息包裹。
而塵木仍是在墳墓之上站着，他周圍縈繞了一片烏黑的氣息。
在雪白與皎潔之中分外明顯，整個人看着就像是入了魔一般。
但感覺的到他精神狀態卻又還不錯，頗有一股愈戰愈勇的姿態。
古龍一脈的通靈手段我也只是聽說，也沒見過實地操作，如今第一次看到這些當真是讓人驚訝不已。
竟是以自身爲媒介來達到通靈的目的，難怪古龍一族很是短命。
“死十三，你所求見者爲誰？”
我聞聲迅速回道：“南城殺豬匠鐵牛。”
我心理忽然有點緊張，同爲葬師我自然能感覺得到塵木身上陰鷙氣息越發沉重了。
這說明這次引靈通靈還是很有作用的，我戰力不安的來回徘徊。
瞧着對方之人緩緩盤膝坐下，身邊的黃豆都已消失不見。
仔細看就會看到黃豆都圍成一圈擋在了墳地外圍。
塵木靜坐原地，忽而，火光滅了，他睜開眸子，眼裡，帶着熱切！
沒開口，單是這般眼神我心下已經有了七八分底。
看着眼前之人，我禁不住周身激動，出聲喊道：“牛爺……”
我腦海裡只覺得像是在做夢似的，牛爺自打離世之後我仍是覺得這些事情都像是還未曾發生似的？
但現在再看到牛爺，我只覺得心臟都要四分五裂！
“四公子。”牛爺緩緩微笑，他看着我輕聲道：“好久不見。”
他的言語實在是低沉，繞在墳地周圍讓人聽着有幾分孱弱意味。
“我被引靈上來，所以氣息不穩是正常的，別擔心，都沒事的。”
我這才點了點頭，望着牛爺渾身上下都在發寒。
良久之後，我方纔看着眼前之人頷首說道：“牛爺，對不起。”
“十三。”牛爺將我打斷，身上氣息仍是那般淡然而幽深：“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些事情既然發生了，你就不該總是想着這些，小鳳出事，我一人也是活不了的，幸好，我也趕上了。”
經常看上去狂拽酷霸的牛爺忽然的這樣溫情倒是讓我一時有些沒醒過神來。
只是看着整個人貌似是文雅了許多……
“不過，十三，這小子竟然也是葬師，深藏不漏，你要小心爲上，萬一出點什麼事情可不好了，一定不要放鬆警惕！！！”
我自然知道牛爺說的什麼，沒什麼能說的出口，我只在頷首。
我本是有些無奈，本來是我開口要和牛爺碰面，但此刻遇到故人，卻是發現無話可說。
面前是亡故舊人，而唯獨我站在這裡，像是一場夢似的在於他談話。
“牛爺，我看到你當時遇到我爺爺的時候了，你說，當時要是你沒答應他的話，就好了，這些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牛爺盯着我晃了晃腦袋輕笑，身上總是帶着些許堪破意味。
“不會的，該發生的早已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我擔心的不是現在，而是將來，你的將來，十三，我的生死無關緊要，我也算是完成了南爺的囑託，但你不一樣，你身上的擔子還很重，在這之後，你一個人又該如何是好？”
我搖着頭不住輕笑，不愧是牛爺，這樣的時候還說的出這樣的話？
“牛爺，別擔心，是非曲直老天爺心裡一定有數，孰勝孰敗與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我只想讓那傢伙繩之以法，剩下的事情，聽天由命吧。”
架着塵木的臉，牛爺笑的開懷，彷彿兩人相談投機興趣十足。
看着面前人在笑，我卻覺得時隔久遠，目光也逐漸變得深邃……
這樣的日子到底還有多久，面前的貢香仍是在燃燒，但卻已經是垂暮之勢。
煙霧消失之際，也就是真正的別離之時了。
我看着牛爺總覺得心下一陣憋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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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後，煙霧終是消泯，我看着眼前之人輕笑道：“牛爺，這一輩子，是我欠了你的，下一輩子，你走慢點，我去找你，給你當牛做馬，絕不反悔！！”
牛爺聞聲衝着我亦是在不住輕笑，咧開嘴笑的樣子，像極了牛爺。
他不住頷首，但神色卻是在緩緩變化。
我深感疲憊，耳邊傳來輕輕一句：“十三，你要幸福，要安全，要大富大貴，要安然一生，牛爺我，死得其所！！！”
一語作罷舊人消，我眼角長淚滑下渾身冰冷。
沒見到的時候總是在想見到，但人真正在眼前，卻是一番接二連三的沉默。
我緩緩在墳前蹲坐下來，望着眼前之人只覺得渾身上下一片沉重。
這樣的狀態我不知道還能維持多久，但總是想着實在是太過煩悶，我也無力安然。
“倒是沒看出來啊，死氏族長竟然也如此多愁善感？這與外界相傳的殺伐果斷的人貌似是有些不同啊？”
墳上的人長出一口氣方纔走了下來，在我身前拔掉貢香搓揉成粉方纔悉數拋灑在墳丘之上……
“起來吧，該回去了。”
塵木這樣說着我卻覺得渾身上下都像是僵硬了似的怎麼都用不上力氣。
我望着眼前的墳丘身上疲軟，一陣陣無力席捲全身，舊人不再，何以歸家？
“牛爺，來日，我以命相抵……”
說着我這才起身，回眸看了眼墳地，或許，以後都不會再來這裡了。
時至今日，我將自己身邊人一個個送入土地，唯獨我，還安然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