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下,很快啊。
季覺只感覺眼睛一閉一眨,世界大不一樣。
上一秒,還在崖城的協會指定地點,被幾個帶着星芯協會徽章的人送到秘儀圖騰中間,囑咐了他別亂動別抵抗之後,下一秒,刷的一下,季覺就眼前一黑。
天旋地轉。
彷彿被掛在大轉盤上轉了好幾圈之後,無數疾馳而過的流光消失無蹤。
眼前的世界豁然開朗。
遠方傳來了和崖城截然不同的澎湃潮聲,溼潤的海風撲面,從剛剛入冬的微寒到夏日的熾熱,只要一瞬間。
他已經置身於現境的另一邊,帝國和聯邦之間的無盡海之上。
協會的總部所在。
燦爛陽光照射之下,建築在島嶼之上的龐大白城煥發出璀璨的光芒。
季覺只感覺腕錶一震,一個彈窗就忽然跳了出來。
——【導航數據更新完成:現世支點·天樞】
“……”
這算什麼?開新的傳送點了?
經歷了瞬間的傳送之後,末日專列自動將新的地點記錄在了系統之中。
地圖上,大片的蒼白之間,浮現出三個閃爍的光點,一個是崖城,一個是泉城的舊址,都坐落於北邊。
一個則是位於地圖中央區域的光點,此刻季覺的所在。
天樞。
只是,現世支點又是什麼意思?
搞不清楚。
短暫的錯愕裡,他還在環顧四周,高臺上的工作人員就已經拿起了喇叭催促:“請參加考試的考生儘快離場,遵照沿途指示和工作人員的引導,前往考場……”
不斷的有考生隨着閃爍的光芒從星芯協會的通路之中抵達,不同於第一次傳送什麼都沒見過的學徒們,有的已經輕車熟路。
似乎不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陣仗,又或者早就有師長的提醒,嫺熟的走出。
“又一個鄉下佬,今年怎麼這麼多?”
經過的時候,有人輕笑了一聲,用帝國語說:“麻煩讓讓,別擋路。”
季覺笑容不改,回頭,看向身後那幾個參與考試的學徒,神情越發的和煦,用同樣嫺熟的帝國語告訴他:
“你馬似了。”
“……”那一張得意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間,微微錯愕,正準備說話,又聽見季覺的話:“我殺的。”
“你——”
得意的學徒頓時大怒,跟在旁邊的同伴趕忙拽住了他,擋在他前面,“別在這裡動手,不要跟這種窮酸傢伙一般見……”
“你馬也似了。”
季覺補充,一臉誠摯的告訴他:“對,都是我殺的。”
瞬間,兩張臉都一樣的綠了,綠中帶着點鐵青,握緊拳頭。
只可惜,這會兒協會的工作人員已經看過來了,幾個負責安保的天選者投來了冰冷的目光,威懾警告。
兩個考生的神情變化着,咬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記住伱了,考試結束了再讓你好看。”
“我周成難道怕你們不成?”
季覺嗤笑着,拍了拍袖口上不存在的灰:“有本事來船城,頭都給你們薅掉!”
“行,你等着!”
兩人裡年長的一個死死拽住自己的同伴,終究是轉身走了。
然後,就再沒有人來打擾季覺看風景了……
走出的考生們在他跟前自動的分成了兩道,就像是撞到了看不見的礁石一樣,向着兩側繞行,留出了一大片空蕩。
這下就清淨了。
季覺吹了聲口哨,眺望着遠方的風景。
順着道路,緩緩向前。
到底是協會,財大氣粗,財大氣粗啊!
原本他還在心痛四十一萬的報名費,結果考試還沒開始,似乎就值回票價了。
免費的協會總部三日遊,還帶接送!
光是星芯協會專門開個門,就已經四十萬打不住了,更何況還有後續考試裡所有的素材提供,雖然不會昂貴到哪裡去,但考慮到餘燼自己的貨幣匯率狀況,季覺稍微算了算這半天從傳送裡走出來的人數,就忍不住開始想要吸冷氣。
按照市場價,如此規模的傳送,就算是太一之環和星芯協會之間合作緊密還能拿團購優惠價,沒個十幾二十億也打不住。
考慮到協會內部壟斷材料價格的黑心程度,恐怕這報名的四十多萬,就是留給學徒的最後良心價了。
據說在混沌時代之前,世界上還存在着‘時差’這樣的現象,在聯邦迎來清晨的時候,帝國可能已經入夜了。
但現如今除了曾經故紙堆中的隻言片語之外,已經沒人再記得如此近乎天方夜譚一般的傳說了。
在同樣的晨光裡,來自現世各地的考生們順着引導,走向了考場。
並不遙遠,只是從半山腰處的高臺上向下一段蜿蜒的道路,恢弘龐大的城市就已經近在咫尺。和往年不同,這一次的考場居然在一座殘缺的高塔旁邊的宛如聖殿的大樓中。在巨大的門扉之前,不少人都在拍照打卡留念。
季覺也不能免俗。
給朋友們羣發了個視頻……
“嚯,來到現世工匠的最高城,天樞!”
他咧嘴朝着屏幕比劃了個剪刀手,然後,在攝像頭映照出的背後景色裡,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頓時挑眉。
嗯?這不樓大少麼?
還是看看遠處的協會吧,家人們!
“喂!你這什麼表情!”
樓封頓時大怒。
“感懷,感懷啊,他鄉遇故知,高興都來不及。”
季覺憨厚一笑,攬住他的肩膀,絲毫不在乎他嫌棄的樣子,“什麼時候來的?”
“在你對其他人的母親舉起屠刀的時候……”
樓封瞥了他一眼,冷漠回答:“你倒是膽子大,不怕因爲鬥毆被逐出考試。”
“放心,考生守則我已經看過了,只要不動手就不算鬥毆。遇到危險,我會第一時間求救警衛的。”
季覺咧嘴:“你要對協會的治安有信心啊!”
“早在協會讓你這種害羣之馬來考試的時候,我就對治安不抱指望了!”
樓封冷哼,試圖和這個傢伙拉開距離,可卻沒想到,季覺這狗東西像是牛皮糖一樣粘上來,甩都甩不掉。
“怎麼你也來了?”季覺好奇發問:“難道孔大師那邊又捲起來了?”
“和老師無關,是我自己的主意,你以爲誰跟你一樣,申請個考試還要到處找人簽名的?反正就算考不過,也當積攢一下經驗。”
足夠熟悉之後,樓封已經拿捏到了季覺的七寸和要害,輕蔑一笑:“反正我家有錢。”
“別那麼見外嘛。”
季覺毫不在意,粘的更緊了,不小心一腳就踩在了那一隻油光鋥亮的皮鞋上:“正所謂在家靠親人,出外靠兄弟,你的錢不就是我的錢?
你吃了嗎?我還沒吃,給點給點……”
“滾滾滾!”
“別嘛別嘛,不是說做一輩子搭……”
“住嘴,你還好意思說,我特麼殺了你!!!”
就這樣,他們推搡糾纏着,匯入人羣之中。
而就在考場的旁邊,殘缺高塔的最高處,兩個身影靜靜的俯瞰着這一切。
姜同光咧嘴,撓了撓下巴,由衷感慨:“年輕真好啊。”
“青春?”
古斯塔夫冷笑,甩了甩手裡的報告:“你嘴裡的青春之一,剛剛還在協會的地脈運送盤上和其他的學徒打起來呢。
又是個不安分的傢伙,和他的老師一模一樣,看上去再怎麼禮貌和恭謹,都只不過是傲慢的僞裝,和自己無關的人,從來都看不起。”
“膽子這麼大?”
姜同光挑起眉頭,“好勇啊,哪兒來的?”
古斯塔夫揮手,自虛空中抽出了一張報名表丟過去:“聯邦的崖城,註冊工坊是潮聲。”
“潮聲?哪個潮……哦哦哦,葉限?”
姜同光恍然之後,笑起來了:“她的學生,那倒也正常,這不沒手撕活人麼?已經很收斂了。不過,她能收學生,我就覺得很不正常就是了。”
他端詳着手裡的報名表,“這位究竟是何方好漢?”
“誰知道,協會的海州分部對他的評價很高,參與過前些日子的泉城之爭,據說還有很不錯的發揮。
據說如果不是海州和中州的那點齟齬,有可能直接就授勳了。”
“我看看……”
姜同光將報名表丟回虛空之中,也抽出相關的檔案看了起來,嘖嘖感嘆:“普通人出身,祖上沒有任何天選者的歷史,研修時間也不足一年,就有三個大師拿自己的頭銜來給他擔保,比帝國那頭老龍的弟子都顯赫了不少,今年獨一份兒的牌面啊,厲害。”
並沒有因爲是區區學徒或者沒有什麼家世而有所輕蔑,恰恰相反,一個無根無底的餘燼天選者,能在一年之內走到這一步,已經遠超過不知道多少含着金湯勺出生的二代了。
“要我說,你今年刻意提高難度,散出那麼多消息去嚇人,可能起了反效果了。”
姜同光收起了履歷和檔案來,蹲在塔的邊緣俯瞰,伸手,指指點點:“安全局和保密局的委培不算,我看看……
龍心、鐘樓、九印、白帆、五花五葉、七川、北風、蒼狼、同協、百目巨人……嗯,再加上一個披着馬甲的潮聲。”
“協會裡有名有姓的大工坊,差不多全都派學徒來了。除了三位宗師直系或者旁系的傳承,甚至還有個帝國的真血。”
他輕嘆一聲:“今年真是羣英薈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