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着疑惑的心情,和安薩黎一起,一頭鑽進了這漆黑無比的洞穴之中。
這洞穴,比外面天溝的寬度要狹窄許多,長時間在黑暗中活動,此時我的眼睛已經能適應這裡的環境了,在手電光的照射下,我看見這洞穴裡面很是寬闊,我們走在這裡,都能聽見腳步聲的迴響。
這裡的洞壁更爲接近天然一些,不像外面的天溝,能明顯看出有人工開鑿的痕跡,地上也散落着許多零散的石頭,道路坑窪不平,這一點和天溝的平整區別很大。
洞穴曲折向下,周圍寂靜無聲,只有陣陣凌亂的腳步聲,喘息聲,迴響在耳邊,我緊張的幾乎聽得見自己的心跳。整座大山此時仍在震動,碎石簌簌而落,腳下晃動搖顫,我們的危險,並沒有解除。
前方的坡度越來越陡峭了,道路也越來越不好走,安薩黎的臉上卻漸漸掛上了興奮的神色,我明白那是爲什麼,因爲我們越是往下行,就越是證明了,我們應該正在接近萬屍冢的底部。
我在腦子裡,把整個黑水妖窟,哦不對,是從進入這天溝開始,到那通天之門,九根石柱,兩座連通的石室,萬屍冢,到這所有的通道,都聯繫在一起,在腦中形成了一副立體的圖形,我忽然發現,整個天溝和這條通道,似乎是一個環形,兩段連通在萬屍冢,中間環抱着的,就是那祭祀的石室,和通天之柱。
如果這洞穴的底部是和萬屍冢連通,那麼這個構想就是正確的,也就是說,這居然是一個整體,那中間地帶,就像被環抱的小島一樣。
小島?
我忽然放緩了腳步,一個從未有過的念頭出現在腦中。
難道這裡的天溝,過去曾是一條地下河?
那萬屍冢,則是地下河交匯而成的深潭?
這樣解釋的話,那條天溝的存在就比較合理了。
我又想起了之前的那條地下暗河,如果說那萬屍冢真的就是地下水潭,那麼,那地下暗河多半是匯聚在這裡,也就是說,一定還有其它的通道,或者說水道,通向那深潭。
我心中不禁又起了疑惑,如果是那樣的話,難道那萬屍冢裡面的無數骨骸,都是泡在水中的麼?
當然,剛剛我們在懸崖邊的時候,是無法看清萬屍冢底部情形的,也無從分辨下面到底是水潭,還是土坑。
好吧,這一切的疑問,只要到了那裡,自然就有答案。
安薩黎跑在前面,回頭喊我:“快走,你想什麼呢?”
我應了一聲,快步追上,對他說:“我懷疑,萬屍冢下面是個水潭。”
安薩黎看了我一眼,疑惑道:“水潭?你從哪裡判斷出來的?”
我很是有點小得意,心想原來也有你不明白的事。
我把我的想法和分析和他一說,安薩黎腳下不停,卻皺起了眉,說:“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百年前,祭祀長生天的隊伍到達這裡的時候,這裡面就應該已經是乾涸的了,否則他們不可能從天溝進入祭祀密室。”
他這話說的很對,但卻是句廢話,因爲事實應該就是這樣的,可看他他表情凝重的樣子,是在這句話裡面,又發現了什麼?
安薩黎轉頭看着我,忽然說:“你一定覺得我這句話,是廢話吧,其實我是突然想起來,如果那天溝裡的屍骨真的是龍,但是這裡的水卻早已乾涸,那龍怎麼還會在這裡?別忘了,龍是離不開水的。”
我愣了下,猜測道:“可能天溝裡的水斷流了,但是水潭裡還有水。也可能是龍困淺水,沒處可去,沿着天溝出來遇到那些人,由於缺水,體力不支,所以纔會和那些人兩敗俱傷,同歸於盡……”
安薩黎微微點了點頭,似乎頗爲認同我的看法,這時我們似乎已經快要跑到洞穴的盡頭了,迎面有陰涼的風吹出,隱約還能聽見,似乎有人在說話。
安薩黎對我揮了揮手,示意我噤聲,然後加快了腳步,往前走去。
我也暫時拋開了所有的思索,懶的費那個腦筋了,或許這一切的答案,就在萬屍冢裡面。
前方出現了一處出口,我和安薩黎一前一後的從中走出,眼前頓時豁然開朗,同時一股極陰極寒的氣息,瞬間撲面而來。
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定睛看,我們果然已經來到了萬屍冢的底部,放眼望去,滿地的屍山骨海,距離我們竟是近在咫尺。
若不是之前我們就早已在懸崖上見到這裡的情景,此時必定是要嚇的魂飛魄散,但饒是如此,我也是心頭狂跳,兩腿發軟,看着眼前的一幕,幾乎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們此時出來的洞穴,距離底部大概還有三米左右的距離,從這裡看去,下面是一個巨大的洞穴,裡面密密麻麻的堆滿了無數骨骸,一層疊着一層,無邊無際,難以計數。
不過說實話,若不是早知道這下面是無數的死人骨頭,恐怕這時我還不能分辨出這些黑乎乎的東西是什麼,因爲我們出來之前爲了隱蔽,就已經關了手電,整個洞穴裡漆黑一片。
只有上方石道照射下來的兩束手電光,在這黑暗中帶來了一絲光明,洞穴中間巨大的龍骨,在那亮光中反射出濛濛的白光,這才勉強讓我們能看清面前一小片區域的狀況,否則的話,只怕是伸手不見五指了。
我擡頭看了看那手電光,直覺告訴我,那應該是老潘和張野,還在上面艱難的往下跋涉。
但這偌大的洞穴裡,也就這點亮光了,先前下來的那幾個我們還沒見過面的“敵人”,卻是不知哪裡去了。
我記得他們剛纔也是用手電來照明的,可是現在……
安薩黎忽然拉了我一下,往下方指了指,我低頭一看,就見在我們下面不遠處,似乎有一道幽綠的光一閃而過,轉眼就消失了。
我心中頓時就冒出個念頭,鬼!
這念頭冷不丁的出現,我這頭皮就是一麻,心想是了是了,這一定是鬼,想想這下面是萬屍冢,上萬具屍骸,那陰氣得有多重?鬧個鬼什麼的,再正常不過了啊。
再仔細一想,我不禁就有點雙腿發軟了,上萬具屍骸,那得有多少鬼?
不對,這不能叫萬屍冢,這得叫萬鬼窟啊……
我腦子裡轉瞬間就閃過了這一堆亂七八糟的念頭,安薩黎卻在我耳邊低低道:“下面有人。”
有人?我微微一愣,不是鬼麼?
嘩啦……
山壁突然一個搖晃,似乎有鎖鏈抖動的響聲,我往山壁上看了看,順手摸了幾把,這才發現,原來這石道上面,靠近大腿的高度上,竟有一條長長的鎖鏈,看上去,似乎是沿着那石道一直盤下來的。
我心中一動,正在想這裡怎麼會有一條鎖鏈,安薩黎忽然又對我說:“我們現在下去,注意隱蔽,不要出聲。”說完,他便縱身下了石道,雙手搭在石道邊上,手一鬆,悄無聲息的落下了地。
安薩黎的身影頓時模糊起來,我忙也學着他的樣子,往下就跳,落地時感覺旁邊伸過一隻手來,扶了我一把,於是我也算是輕飄飄落地,只發出了很輕微的一聲響動。
安薩黎對我做了個手勢,示意他跟在他身後,我們兩人伏低了身子,悄悄往前摸去。
只是到了這萬屍冢底部,剛纔那種山腹劇烈搖晃的感覺突然再次弱了許多,不注意的話,根本感覺不到晃動,我走在黑暗中,精神緊張,心頭亂跳,手中握着匕首,高度警惕着隨時可能出現的危險。。
先前我曾認爲這裡可能是個水潭,現在卻沒有水,這洞穴地上走上去有點像深山老林子裡,走在爛樹葉子上面似的感覺,並不很踏實。
在懸崖上往下看的時候,只看到無數的骨骸,鋪天蓋地,此時真正的走在這萬屍冢內,我才忽然發現,這些屍骨原來並不是密密麻麻胡亂堆放的,而是一排一排的,分成了很多屍堆,屍堆中間有不少空隙,可以讓我們穿過。
這倒是避免了趟着死人骨頭前進,但是如此近距離的看着這些已經零散的骨骸,心頭卻還是有着無法言喻的,極其強烈的恐懼。這些骨骸在這裡已經百年,而這洞裡非常陰冷潮溼,陰氣極重,原本應是森森白骨,此時看去卻是呈現出黴變的黑色,空氣中更是瀰漫着一股子極其難聞的氣味,我發誓這也就是在這特殊的地方,我的神經已經快被鍛鍊得異常強悍,若是換個場景,我絕對要忍不住嘔吐出來。
但此時對於人的恐懼和戒心,卻不知爲何已經超過了對這滿地屍骨和可能存在的鬼魂的恐懼感,我不知道我們的敵人此時在哪裡,或許,他們就在前面的屍堆後面,等着我們。
我強行壓下心頭的恐懼和噁心,周圍卻又忽然起了一陣旋風,帶着淒厲的異嘯,像是冤魂嗚咽,又像厲鬼嚎哭,捲起了滿地黑色的渣滓一樣的東西,沖天而起。
我擡頭看着這一幕場景,腳下卻不自覺的一個踉蹌,低頭看,竟是踩到了一個死人的骷髏頭。
我心頭一驚,幾乎是下意識的就退了兩步,正想要擡頭看安薩黎在哪裡,卻在這時,我的脖子後面忽然有些發癢,就好像有人在對着我的脖子吹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