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濤只是說,田雨桐,你跟我回家,田雨桐便乖乖地回去了。
程曼揮揮小手,目送這對看上去鬧完彆扭又和好的小夫妻。
田雨桐坐在副駕駛座上,一直開心地笑着,如同那年那個被搶錢的傻丫頭一樣,一臉不可名狀的幸福。
“你笑什麼,臉上都長皺紋了。”簡濤開着玩笑。
田雨桐側過臉,像在審問一樣看着他,問:“難道你怕長皺紋?”
簡濤噗嗤一下笑出來,田雨桐的思維方式,他真的有點跟不上,明明是在說她,怎麼扯到自己身上了。
兩個人的眼神突然對上,又馬上避開,這樣對着看,有些尷尬。
“你的手好些了嗎?”
“恩,好多了,你……”田雨桐想問他額頭還疼嗎,可是終究問不出口,那一夜的場景,讓她一想起來就覺得心酸,“是阿姨他們來了嗎?”
“沒有,你怎麼會以爲是他們來了?”
“看你那麼急着找我,我以爲……”
“你以爲。”簡濤微微地蹙了下眉,原來在她看來,他就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那你找我幹嘛呀?”田雨桐有點期待地問,她多麼希望簡濤可以再一次脫口而出“因爲你是我老婆”,可是等來的只是許久的沉默。
在程曼家,簡濤問她:“你怎麼那麼囉嗦了?”她多想回一句:“因爲我是你老婆。”可是她不敢,曾幾何時,她在他面前變得小心翼翼了,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就萬劫不復。
“你怎麼不說話了?”田雨桐小心地試探着。
簡濤沉默了很久,說:“還有一會纔到,你先睡一會兒吧。”
田雨桐失落了一下,默默地轉過臉去看向窗外,笑了笑。車速不快,可以清清楚楚看到路邊的林立的高樓和時尚的店鋪。
簡濤用餘光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看到她正專心致志地看向窗外,喉結動了動,沒說什麼。
這是一段難熬的路程,兩個人都有話說,卻都選擇緘默。田雨桐覺得很難過,可是卻沒有眼淚可以流出來。不知道爲什麼,她多希望此刻的自己可以肆無忌憚地哭泣,可是就算胸口一陣又一陣地抽搐着,卻一滴眼淚都沒有,所有的委屈找不到發泄的出口,蓄積在心裡好像快要把她擠炸了。
田雨桐閉着眼睛,什麼都不想,她不想回憶什麼,而未來似乎也不值得期待,那麼抓住現在吧,可是她所處的現在,卻是她最不想面對的現在。
她多想問問他,簡濤,你到底有沒有對我動過心,哪怕一分鐘。可是,那種話,一旦說出口就再也回不了頭了吧,她就像一個暗戀者,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也許是感覺氣氛太詭異了,簡濤放起了音樂,是陳奕迅的《
明年今日》,才唱了幾句,簡濤覺得更詭異了,索性關掉。
田雨桐睜開眼,輕輕揚起嘴角,怎麼不是《十年》呢?十年之前,我們的確不相識,沒有任何交集,可是十年後呢,我們相識九年,而我對你而言,不錯是突然闖進你世界瓦解掉你原本生活的任性丫頭。
天氣很熱,外面陽光很好,田雨桐突然轉過臉對簡濤說:“停車。”
“這裡不能停。”這次簡濤倒是回答得挺快的。
“那到了能停的地方你就停吧。”
“你要去哪裡,我送你去。”
“我也不知道,我找東西。”
“找什麼,我幫你找。”
“不要,我自己去。”
“你一個殘疾人難道準備在大街上一蹦一蹦的嗎?”
“誰一蹦一蹦的了?我能走好不好?”
“行行行,你身殘志堅行了吧。”
“誒誒誒,停停停,那邊能停車,快停下來。”田雨桐手舞足蹈地指着路邊。
簡濤乖乖地將車停好,田雨桐衝他笑了笑,就要下車,車門卻被簡濤鎖住了。
“你幹嘛?快讓我下去。”
“我只是很好奇,什麼東西,可以讓你大熱天的瘸着腳去找。”
田雨桐停下手裡的動作,有點用力地拽着,說:“光明方磚,突然很想吃,不知道還有沒有。”
“你在說什麼?”簡濤怕自己聽錯了,又問。
“光明方磚,很便宜的,你……應該沒吃過吧。”田雨桐不得不承認,她腹黑了,她是故意的,故意說一些話刺激他。
田雨桐轉過臉,直直地看着他,他想看看簡濤是什麼表情。可是簡濤的驚訝和欣喜在她轉過臉之前就一閃而過。
簡濤笑嘻嘻地看向他的眼睛,說:“你怎麼知道我沒吃過,算你命好,我知道哪裡有賣。”
簡濤說完,幫田雨桐繫好剛解開的安全帶,在前一個路口突然折回去。
“你要去哪裡?”
“你不是要吃光明方磚麼?”
“你……也吃過?”田雨桐明知故問。
“什麼叫也吃過,小時候到處都有賣,吃的滿手都是,可現在越來越少了,但我知道有一家小店一直都賣,嘿嘿,算是我私藏,便宜你了。”說起光明方磚,簡濤竟然有點停不下來,他懷念那種濃濃的奶味,涼涼的、冰冰的、甜甜的,又厚又滑的口感,是兒時難得的美味。他懷念的,還有那個夏天和他一起吃着光明方磚舔手指的女孩。
“我以爲你們有錢人不吃那東西。”
“現在是便宜了,早個十幾年也不便宜好吧,虧你說的出來。”
“不就兩塊錢嗎?真摳。”
“說我摳是吧,本來
想請你吃的,一會兒你自己付錢吧。”簡濤壞壞地笑着,看了一眼田雨桐。
田雨桐被他孩子氣的樣子弄得有點想笑,說:“算了,我請你好了,反正領證的錢你請了,說回來我還掙了兩塊五。”
田雨桐說完就意識到自己又口無遮攔了,用餘光偷偷地看了一眼簡濤。可是簡濤就像什麼都沒聽見一樣繼續開着車,他的臉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田雨桐想,也許他是故意裝作沒聽見吧,每次遇到這種情況,他就選擇性失聰。
一路上,兩個人還是有說有笑的,但說的都是關於光明方磚的,對於小小的一塊光明方磚,兩個人竟然有說不完的話。
“到了。”
這裡已經遠離市中心了,車子停在一排民房前,感覺和這裡的環境很不搭調。
田雨桐剛解開安全帶,簡濤說:“你等一下。”
他快速地下車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小心翼翼地將田雨桐扶出來,又怕她誤會什麼似的解釋道:“你腿腳不方便,別又磕着碰着了,不知道我還以爲我把你怎麼了。”
外面的天氣真的很熱,車門一打開就感覺到撲面而來的熱氣。
“反正我腿腳不方便,你去買吧,我就不給你添麻煩了。”
“這怎麼行,你說了要付錢的。”簡濤堅持着,其實他不是真的要她付錢,可他就是這麼堅持着,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
田雨桐拗不過他,只得下車了。她覺得這個地方有點熟悉,可是卻不記得在哪裡見過。
“別發愣了,走吧,你想被太陽曬死啊?”
簡濤扶着田雨桐走到一家小店前,有些年月了,牆壁都掉皮了。裡面走出來一個上了年紀的老爺爺,看見簡濤就笑容可掬地讓他們進去,說:“今年來的挺早的。”
看着老人深陷的皺紋,田雨桐想起來了,九年前,她和簡濤來過,那一次她做在他的單車後面,整整騎了一個半小時。看着和九年前相似的場景,她的眼眶開始泛潮。
“老爺爺,我來早了,有沒有啊?”
“有有有,我一直都進的。”看來簡濤是常客,他什麼都不說,老人就知道他要什麼。
“要兩個,”簡濤客氣地說,又轉過去對田雨桐不客氣地說,“喂,付錢。”
田雨桐摸摸身上,連個包都沒帶:“我沒有錢。”
“你這是訛我呢。”簡濤一邊說着一邊摸摸口袋,他就是摸摸,他什麼時候帶過零錢了,帶過,但也是很久之前了。
老人慈祥地笑笑,將兩個光明方磚遞到他們手裡,說:“不用給錢了,難得兩個人一起來。”
簡濤有點尷尬地笑笑,恍惚間彷彿回到了九年前的夏天,有那麼一瞬間,他在田雨桐身上看到了一個少女的影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