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在雲端穿行,田雨桐看着窗外,想起小時候幻想騰雲駕霧的感覺。再過幾個小時就要回到那片熟悉的土地了,家裡人還在異鄉等待參加她的婚禮。田雨桐突然發現,自己和杜曉磊實在是太瘋狂了,就這樣將長輩丟在一邊,不知道老田的臉上會是什麼樣的表情,一定是要被自己氣死了吧,可是心裡,卻從未有過的輕鬆,好像身上所有的壓抑都被洗淨,只留下一個最最本質的自己。
果然,一下飛機,就看到幾十個未接來電,都是老田和程曼打來的。這個時候,他們應該也坐上了後面的飛機,正火燎火燎地往這兒趕呢。
田雨桐回家,沒有鑰匙,只能乾巴巴地等着他們回來,軍區有幾個人看見她,覺得有些奇怪,軍長不是去參加女兒的婚禮了嗎,她怎麼在這裡?
天空漸漸暗了下來,估計他們還在天上飛,身上的衣服不厚,海城雖然氣溫比較高,但到了晚上還是有些冷的。田雨桐抱着雙臂走來走去,想想還是先出去吃一點東西等他們回來吧。
走到門口的時候,哨兵看她很冷,就說:“田小姐,您這是要去哪裡啊?”
“沒有鑰匙,進不去了,出去晃晃。”
“您等一會兒,我打個電話給您叫人來,就可以進去了。”
田雨桐這纔想起來還可以這樣進去啊,可是肚子咕嚕咕嚕地叫着,就說:“謝謝啊,不用了,我也餓了,出去吃點東西,他們應該一會兒就回來了。”
哨兵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是誰造的謠說田雨桐結婚的,這一大家子不都回來了嗎。
田雨桐對他笑笑就走了,外面的風有些大,田雨桐就近找了一家麪館,要了碗牛肉麪。坐在小小的桌子上等面的時候,東張西望着,很少來這裡吃,老闆娘都不認識自己。
這個時候客人還不多,面很快就端了上來,熱氣騰騰的,讓田雨桐一下子覺得身體也暖和了很多。“呲啦呲啦”地吃着面,有些燙,味道有些重,應該是放了很多味精。老田做飯非常沒有天賦,或者說他在做飯這方面比較笨更合適,可是他又偏偏喜歡做,還喜歡逼別人吃,爲了掩蓋自己拙劣的手藝,老田就會在菜裡放很多的味精,吃的田雨桐口乾舌燥,不得不喝很多的水。
曾經的田雨桐,覺得那就是最最難熬的日子,可是後來,竟然覺得那時候真幸福,只有這樣簡單幸福的煩惱。
碗比較大,雖然牛肉不多,但面真的很足,田雨桐吃了一會兒就吃不下了,但不吃吧又覺得浪費,更何況現在回去還得等,不如坐在這裡慢慢吃。本着浪費可恥的原則,田雨桐深呼吸,調整好胃口,又慢慢地吃起來,不時看看手機,味同嚼蠟。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田雨桐知道她所等待的事情馬上就要來臨了,心裡越來越緊張。
已經根本吃不下了,田雨桐放下筷子,看着手機,等待着第一個電話,是老田,還是程曼,還是自己的新媽媽,抑或是其他什麼人。
沒有出乎意外,當熟悉的鈴聲響起的時候,屏幕上顯示的是“老田”,該來的總是要來的,更何況自己今晚還要回去睡覺呢,田雨桐呵呵地一笑,接了電話。
“你在哪裡?”一接通,老田的聲音就吼過來,嚇了田雨桐一跳,趕緊把手機拿遠一點。
“爸。”
“別叫我爸,我不是你爸,你還把我當爸嗎?”
“您不是我爸難道還是我媽呀?”田雨桐一點都不怕老田生氣,嬉皮笑臉地說。
“你嚴肅一點,快說,你到底在哪裡。”
“家旁邊的麪館裡坐着呢,你們到哪了,什麼時候回來啊?”
“啊?你真的回去了?”田復驚訝地問。
“別裝出一副很驚訝的樣子了,你們現在應該在機場吧,或者出來了。”
“你都算計好了是不是
?翅膀硬了是不是?你把我們當成什麼了,你知不知道那麼多人,都在等你。”
“知道啊。”田雨桐說的好像很理所當然一樣。
“你……你哪都不許去,等着,我們馬上回去!”田復乾脆地掛斷電話。
“我哪都不去,就等着你們回來給我開批鬥大會……快點回來吧,麪館都要打烊了。”田雨桐對着電話自言自語,在其他人眼裡看起來也許怪怪的,但事實是根本就沒有人那麼閒去看她。
老田也真是的,也不說自己到哪了,這時候出去還不得凍出感冒呀,要不要走人呢,糾結呀,環顧了一週,客人漸漸多了,但也不至於找不到位置,那自己這樣繼續坐着不會影響人家生意吧,還能增加人氣呢,這樣想着,田雨桐就心安理得地繼續坐在那裡了。本來還想想一下老田他們會問什麼問題,提前準備一下好應對,但是想了一會兒也想不出什麼頭緒,算了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到時候再說吧。
田雨桐覺得有些無所事事,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一樣死賴在麪館不走一樣,特別是服務員過來問她可以收拾了嗎。田雨桐真心覺得自己的臉皮厚了。無所事事地翻着通訊錄,突然翻到杜曉磊的,“D”字開頭,哈哈。習慣性地想要發一條短信報平安,都打了幾個字了,纔想起來自己和杜曉磊約定了,以後再也不要聯繫了,把之前所有的短信都仔仔細細地看一遍,然後,刪掉,所有的聯繫方式都刪掉,就像幾年前,突然再也聯繫不到,但那一次,是意外,而這一次,是人爲,緣分和人心,總是在默默地較量着,然後讓所有的事情都變得出乎意料而又意外之中。
手機終於又閃了,田雨桐接的很快:“爸。”
“快回來,我們都在家等着你呢。”看來老田還是沒消氣,氣呼呼地說。
“好嘞,等我啊。”田雨桐騰地一下拿着包就快速地回去了,外面真冷了,自己剛纔歡脫的語氣真的能夠把老田氣得夠嗆吧。
回去的時候,家裡燈火通明,溫馨又有點興奮。田雨桐在門口深呼了一口氣,推開門果然,那陣勢,都快趕上九卿會審了,還好還好,只有三個。
“爸,媽,曼曼。”田雨桐的氣場有點弱。
“別用那麼無辜的眼神看我們,快點說,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都想幹些什麼呀,你知不知道當時的場面有多混亂,你把我們當什麼,眼裡還有沒有我們這些父母,你們哪怕提前說一下,讓我們有個準備,你們這樣直接做甩手掌櫃,讓我們的老臉往哪裡擱,你知不知道,當心裡說你們不結婚了的時候,他爸爸都差點背過氣去了,你們都是大人了,有點責任心好不好,你們今天做出來的事情,完全就是小孩子的行爲,雨桐,你是我一手帶大的,我怎麼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變成了這個樣子,我……”
“爸……”田雨桐一直只是對杜曉磊充滿了愧疚,可是對其他人,一點點都沒有,可是剛纔田復這樣一說,田雨桐才發現,自己真是太自私了,雖然說杜曉磊也這麼幹了,可是最後去宣佈這件事情,去面對那麼多人奇怪的眼神的是杜曉磊,他把什麼都自己扛,讓自己安全地躲在暗處。
“你不要叫我爸,我現在都替你覺得臉紅啊,我活了大半輩子了,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那麼失敗過,可是你知道嗎?當我在那裡,聽到小磊說你回去了,說你永遠都不會和他結婚了,我當時在想什麼?我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啊,結婚是什麼?你不知道嗎?你不是小孩子,你是結過一次婚的人,我以爲這一次,你一定不會那麼輕率了,看來我是錯了啊,你還是沒長大,你現在還是把婚姻當兒戲。雨桐,你什麼時候會長大?我一直覺得你很懂事,可是我好像根本就不瞭解你一樣,是你變了,還是你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
田復從來沒有對田雨桐說過那麼重的話,之前還是嬉皮笑臉的田雨
桐再也笑不出來了,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淚水,田雨桐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有那麼多的眼淚,怎麼哭都哭不完。
“哭什麼哭,不許哭,做錯事說說你還委屈你了。”田復大聲吼道。
“你小聲點,她都哭了。”程母扯了扯田復,讓他語氣輕點。
“小聲什麼小聲,我沒打她都是輕的了,今天不給她一點教訓,就不會長記性,以後還指不定會做出事情來。你們誰都不許容着她,還沒天了。你們別忘了,沒有人逼她,是她自己要嫁給杜曉磊的,每次都這樣,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才發生了這些事情,才讓我……”
“爸,我錯了,你別生氣了,我錯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了。”田雨桐哭着說。
“你認爲你的保證還有用嗎?我不管你了,你愛怎麼樣怎麼樣,以後你的事情我都不參與了,翅膀硬了我這個當爸爸說什麼都不管用了,我就不說了,以後你的事情都與我無關了。”
“爸,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您生生氣就可以了,不要不要我啊,爸爸,我……我錯了……求你了,不要不要我啊,爸,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田復低着頭,完全不理會田雨桐的苦苦哀求。
“老田,她還只是個孩子。”
“田叔叔,這事不能完全怪雨桐。”
“別說氣頭上的話,孩子會難過的。”
“……”
“……”
“……”
一人一句好話,輪番上陣,田復終於在密集的糖衣炮彈之下敗下陣來。
“你說你知道錯了,哪裡錯了。”
“我不該那麼輕率。”
“具體點。”
“爸爸,我……”田雨桐抿了一下嘴脣,忍住眼淚,“我以爲,感情是可以培養的,我自私,我爲了自己,不顧你們的感受……我不該那樣,對小磊,對你們,我都太自私了,是我逼着小磊結婚的,也是我在結婚的前一刻逃跑的,爸爸,你說的對,我一點責任心都沒有,所有的問題,我只會站在自己的角度考慮……可是爸爸,我不想再這樣繼續下去了,如果我今天和小磊結婚,我就太自私了,我根本就不愛他啊,無論你們怎麼說,我都很清楚,我不愛了,什麼感情是可以培養的,相處久了會日久生情的,都是假的,我對杜曉磊是有感情,可是那不是愛情,我們都很清楚,爸,我不想一錯再錯了,我不想爲了一時的私心,後悔一輩子。”
“田叔叔,您就不要再怪雨桐了,事情到了今天,我們都有不對,要不是我媽把她逼得那麼緊,也不會有今天的對不對?我們都是爲了雨桐好,我們的出發點都是好的,可是方式,好像錯了,我一直以爲雨桐嫁給杜曉磊就會擁有幸福,也不管她那麼多次告訴我她根本不愛杜曉磊。田叔叔,是我們把雨桐逼得太緊了,在她最最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們只是不停地告訴她離開簡濤,然後忙不迭接地把杜曉磊塞給她,逼着她去接受自己不愛的東西。”
程曼說的時候眼睛也是紅紅的,今天到了時間他們兩個誰都沒有出現的時候,她就知道,這婚是結不了了,可是那一刻,她竟然感到欣慰,難道真的與田雨桐心繫相通。
田復覺得程曼說的話不無道理,而自己,也的確是怒火燒心才說的那些氣話,氣頭過去了也就算了,哪有跟自己親閨女較勁的道理。
“小田,我問你,你今天逃婚,回來,是爲了回到簡濤身邊嗎?”
“不是,我和他已經結束了。”
“那你……”
“爸,我還愛他,這是事實,我承認,可是我們已經結束了,這也是事實,我還會愛上別人,我只是需要時間而已,不知道需要多久,但我現在知道怎麼做了,再也沒有人會像杜曉磊那樣成爲我療傷的工具了,我們,都會遇上對的人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