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序曲

自琴江幾人閉關之日起,七年後,終是出關了。

七年的時間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

然而,就在這七年的時間裡,昔日的琴江,如今已長成一個長身玉立的青年人,還差一年便是弱冠。鳳眸中早已退卻了曾經的稚嫩,取而代之的是獨屬青年人的英氣,乾淨而利落,霸道而銳利。一頭烏黑髮亮的長髮就那樣慵懶地散落肩頭,只用一根銀白色的絲質髮帶撩了一半隨意束起,像極了紅塵俗世間的貴公子。

琴江帶着其他三人,一同出關。

當衆人走出坤決宮時,都忍不住好好地看了幾眼門派的院落。

七年了!

七年了!

七年了!

他們終是能夠再次見到他們日思夜想的院落,師父,師叔了!

七年的時光,足以改變太多的事情。

它可以泯滅一個人的感情,也可以抹去一個人的記憶。

然而,這景廷派卻如同是處在停滯的時光裡,並沒有因爲時光的流逝,而變得物是人非。它仍然屹立在這裡,敞開它博大的胸懷包容一切。

今日恰好是極陽之日後的第二天,閉關結束,琴江特意把自己打理得輕輕爽爽的。

畢竟,今天是他向道英真人彙報的日子,怎能掉以輕心呢?

琴江帶着自己的三個小弟來到松溪口,拜見道英真人和道和真人。

“叩~叩~叩~”

琴江禮貌地叩擊大門。

守門的弟子聽到叩門聲,連忙來開門。

只是這門一開,守衛的弟子立刻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大...大...大師兄,真的...真的是你啊?!大師兄你去哪裡了呀?怎麼那麼多年都沒有看到你了?”

守衛的弟子或許是見到琴江太過激動,說話都結巴了,身子還因興奮而微微發抖。

只不過,這個守衛弟子不知道的是,這七年間,其實琴江哪裡都沒去。只是在坤決宮裡閉關修煉罷了,一步都未曾離開。

“只是去執行師父交給的任務罷了,現在任務完成了,是時候回來向師父彙報了。所以,就煩請你通傳一下師父,好嗎?”

琴江溫和而禮貌地回答了守衛弟子的問題,淡然中不失溫柔,利落間不失風度。與年少的時候相比,少了幾許尖銳與稚嫩,轉而多了幾分圓滑和世故。

“好,我去去就來,大師兄你暫且等等。”

守衛的弟子很是興奮,走路都走得風生水起,凌亂的腳步顯示出主人心裡那種由衷的激動。

很快,守衛的弟子出來了,連同道英真人和道和真人也一同出來了。

七年啦!

七年啦!

七年啦!

生個孩子也能滿街亂跑打醬油了!

琴江他們終是出關了!

道英真人心中的激動幾乎無法訴說,見到自己的寶貝徒弟琴江,就把琴江一把抱住。再也顧不了許多,他們有七年沒有見面了!

而此刻的琴江早已不是當年只有道英真人大半高的孩子了,現在的他已經能夠和道英真人並肩而立了。感受到自己師父的激動,遂也回抱歸去,只是力道小了不少。

“江兒,你還好嗎?”

道英真人一時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話語聲中帶着微微的顫抖。一向豁達淡然的道英真人之所以如此激動,不僅僅是因爲見到琴江,更是因爲見到琴江,也就意味着那威力巨大的天尊之陣已然練就。

“師父,弟子很好,天尊之陣終是練成了。”

琴江回抱着道英真人,下巴極其自然地搭在道英真人的肩頭,語氣很是平淡。琴江並沒有道英真人那樣情緒激動,很淡然,就好像是一件極爲平常的事情罷了,如同穿衣吃飯一般,沒有必要這般激動。

“什麼?!天尊之陣練成了?!!”

聽到琴江彙報的道英真人和道和真人,一同發出了深切的疑問,或者說是一種深切的驚喜。

道英真人更是激動地一把把琴江從懷裡拉出來,定定地看着琴江,滿眼的驚訝與不可置信。畢竟,這天尊之陣在當初設計的時候,就已經算得上是很高深的陣法了。雖然琴江有不凡的能力,但要練就天尊之陣,也是極其有難度的一件事。

“是的,弟子決計不敢欺瞞師父師叔。”

琴江恭敬地深深一拜,語氣極爲沉靜。

“那真是太好了!沒想到啊!太出乎意料了!”

道和真人撫着自己的白髯,喟然長嘆。

道和真人以爲憑藉琴江之能,在十年之內,能夠初具陣型,就已經是一件極爲不易的事了。更何況琴江還要帶着資質並不如他的其他三人,那更是會拖慢整體的速度。實在是沒有想到,才七年就已經煉製成功了,簡直太難以讓人信服了!

“師父,煩請您和師叔與弟子一同移步鬥琴臺,鑑賞鑑賞這天尊之陣的威力。”

琴江提議道,但這也是他今天來找道英真人和道和真人的真正原因。

“好啊!走吧!”

道英真人的心中早已蠢蠢欲動,想要見識見識見識這“天尊之陣”的威力,自然也就欣然同意了。

“不過,弟子有一不請之請,還請師父應允。”

琴江作了一揖,提出了一個要求。

“但說無妨。”

道英真人拍了拍琴江的肩頭,豪邁地說道。

道英真人覺得雖然並不知道琴江的要求是什麼,但是琴江都已經煉製出了天尊之陣。若是真的和當初預想的一樣,這天尊之陣擁有極大的威力,那麼這天尊之陣也極有可能成爲本門派高階武功之一!即使琴江真有什麼過分的要求又怎麼樣呢?爲門派做出如此之大的貢獻,又有什麼是不能給的呢?

“弟子的這個不情之請,包含三條。第一,前往鬥琴臺的只能是師父,師叔和弟子四人,其餘人等皆不可前往觀戰。第二,希望師父在觀戰的同時,給鬥琴臺下一個結界,以防傷害到本門其他弟子。第三,此次觀戰,弟子不會動用內力,還望師父賜予幾位師弟封住內力的丹藥。”

琴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不過這三個要求卻讓琴江的師父師叔面面相覷,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江兒,你這第一個要求不難理解,畢竟此事暫且不宜公開。第二個也無可厚非,但你卻不打算催動內力,反而要封住其他幾個師弟的內力,這是爲何呀?”

道和真人首先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回師叔的話,此陣威力巨大,並不是能夠輕易控制的。若不用丹藥封住內力的話,一旦前奏結束,當進入到中奏的時候,幾位師弟就會因爲此曲的能量場,而開始不自覺地催動內力。一旦催動內力,又會激發此曲本就存在的能量。此番疊加,恐怕鬥琴臺甚至整個景廷派都會毀於一旦。”

琴江稟明瞭這其中厲害。

“啊?怎會如此霸道?”

道英真人感到疑惑。

“此陣暗合陰陽五行之力,再加上幾位師弟皆有上乘的內力。只可惜年紀尚輕,對內力的控制力不強,纔會造成這般境況。所以,其實此陣的練就,並非這七年便可成就。還需要不斷地練心,以不斷向更高層極提升。否則,此陣即使練會了,也不過是虛有其表而已。但就算是虛有其表,也擁有着強大的能量。”

琴江將其中關節一一陳述。

“原來如此,沒想到這天尊之陣,還是這般古怪。”

道和真人摸了摸白髯,嘆了一口氣。

“嗯,就按江兒說的辦吧!師弟,快去取些丹藥吧,我與江兒他們先行一步,尚可?”

道英真人徵詢道和真人的意見。

“師兄,尚可。”

道和真人應下。

鬥琴臺,是景廷派專門用於弟子間切磋琴藝的地方。

此地,原本是一山間窪地,後經工匠們精心設計,修造成爲一個圓形的空曠廣場。鬥琴臺中部是一個圓形的廣場,而廣場的東側有一處石梯,順着石梯,靠着山體,拾級而上。歷經九九八十一個階梯,便會到達臨空修建的觀戰臺。

觀戰臺,倚着山體臨空而建,可謂飛閣流丹,下臨無地,頗具氣勢。

幾人來到鬥琴臺,分別服下了丹藥之後,琴江就召喚出了自己的琴靈。

琴江先是拿起自己身配的墨綠色玉佩,暗自催動靈力。聚力於自己左手食指和中指的指尖。很快一道淺黃色光束便順着琴江的指尖流出,淌向玉佩。玉佩似乎是受到了召喚,自身也發出淡黃色的光暈與之呼應。隨着靈力的不斷注入,琴江身邊一個和他長得有着六分相似的男子的身影,也漸漸清晰。直到琴靈化作了實體,琴江才停止了靈力的注入,收好玉佩。

“夢羽參見主人。”

琴靈夢羽恭敬地向自己的主人琴江跪下,抱拳,行禮。

“起來吧。召喚出紫露琴,與我們一起演奏天尊,切記不可催動內力。”

琴江對夢羽平靜地囑咐道。

“是,主人。”

夢羽應下,接着便按照琴江的要求去做。

夢羽紫露雙琴是孿生兄弟,而夢羽作爲紫露的兄長,自然可以不憑藉任何外物,便可喚出紫露琴,也可召喚出自己的弟弟紫露。

“擺陣。”

琴江一聲令下,幾人迅速佔據圓形廣場中的金,木,水,火,土五行方位。

琴江主宮調,佔土位。

夢羽使用的紫露琴主角調,佔木位。

簫鶴主商調,佔金位。

甄狄主羽調,佔水位。

甄箏主徵調,佔火位。

各人佔據自己應站方位之後,皆是聚精會神地看着琴江,等待着他發號施令。

驀地,琴江迅速祭出一面五色錦旗,高舉過頭頂,向着下方狠狠一揮,衆人心領神會。

開陣!

在琴江揮旗之後,所有人就開始同時彈奏天尊之曲。

起初,這曲子並未與普通的曲子有所不同。哀哀婉婉,似一嫠婦在一幽深的月夜裡訴說一曲悲歌,又似一琵琶女獨坐船頭彈奏着亡國之音。然而,正當沉浸在無限的悽婉惆悵的曲調中時,忽地情勢陡轉直下。似淅淅瀝瀝的雨聲,其中還夾雜着蕭蕭颯颯的風吹樹木聲。然後忽然變得洶涌澎湃起來,像是江河夜間波濤突起、風雨驟然而至。碰到物體上發出鏗鏘之聲,又好像金屬撞擊的聲音。再仔細一聽,又像銜枚奔走去襲擊敵人的軍隊,聽不到任何號令聲,只聽見有人馬行進的聲音。最後,似萬馬奔騰而過,巨風夾雜着石塊呼嘯而來。

曲調自哀婉至雄壯,自陰而陽,力量也自弱而強。

妙曲哉!

妙陣哉!

琴江原本不斷撥弄琴絃的手,高高提起,輕輕按下。

一曲終了。

然而,琴音卻久久不散。似是懷念崑崙山的一山一景,又似是眷念景廷派的一人一物,終是不捨離去。

道英真人走下觀戰臺,來到琴江身邊,道和真人緊隨其後。

“師父,不知這曲子如何啊?”

琴江恭敬地作了一揖。

“妙曲也。江兒,誠如汝之所言,此曲能量甚大。剛剛和你師叔在觀戰臺上,都能感到琴音把整個觀戰臺震得抖動。這觀戰臺可是由那些能工巧匠共同花費無數心血修造的,其中的大部分都嵌在山體裡,只有小部分被延伸出來,懸空而造。在不調動內力的情況下,竟然能夠通過琴音震得觀戰臺抖動,可見此陣的殺傷力極大啊!”

道英真人毫不掩飾自己對琴江的讚許。

“謝師父誇讚。”

琴江謙虛地接受。

“江兒,你還記得那個在門派門口撿到的孩子嗎?”

陣法的事情終了,道英真人開始有意識地按照自己的意圖,引誘着琴江跳進圈套。

“記得。”

琴江老老實實地回答,他怎會不記得那個讓他不適的孩子呢?就算那孩子化成灰,我琴江或許也能認得出。

“現在那個孩子已經由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長成一個活潑頑皮的孩童了。可有興趣見見這個孩子?”

道英真人繼續循循善誘之。

“好啊!”

琴江還沒來得及回答道英真人,就被不知從哪裡忽然鑽出來甄箏搶先回答了。

他可是真想見見這個孩子,當初一見到那個小臉粉撲撲的,軟軟的,嫩嫩的小孩,就一下子吸引住了甄箏的視線。自此,這個小孩也在甄箏心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現在七年時間已過,也不知道當初那個小孩長成什麼樣了。

或許是甄箏在坤決宮裡,關了七年,見到什麼都好奇吧!

好不容易從坤決宮裡放出來,當然要好好放放風了。

不過,令道英真人沒想到的是,跳進坑裡的居然是甄箏。既然這般,倒不如順水推舟。在道英真人的計劃裡,本該是琴江應下的。

但是這般也好,最終大家都會看到這個孩子,到時相機行事便可。

“那就走吧。”

道英真人走在前方帶路,其餘人等皆跟在後面。

然而,跟在道英真人後面的琴江,卻略帶不爽地看了一眼甄箏,似乎是在對其方纔莽撞的行爲不滿。

但也只是輕描淡寫地看了一眼而已,並且速度極快,其餘幾人都未察覺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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