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你以爲大漠風光如何？”
夢羽想了想該如何擺脫琴江，接着靈光一閃，計上心來，遂開始引誘道。
“自是美麗。”
雖然琴江不解夢羽怎麼突然調轉了話頭，但還是趕緊回答道，生怕讓夢羽更加厭煩自己。
“主人，你喜歡沙子嗎？”
夢羽繼續引誘道。
“不太喜歡。”
琴江略帶不解地回答道。
“主人，你若是想要手中的沙子流失得最慢，最好的法子，就是不要捏得太緊。”
夢羽深沉道。
“小羽，你...”
琴江內心狠狠一震。
夢羽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
“這是一個極其簡單的道理，想必主人是明白的。”
夢羽知道琴江感到震驚，但並未多言。
“小羽是在怪我嗎？”
琴江的聲音有些發顫。
“是與否，重要嗎？若是主人有心，還是把注意力轉到正事上去吧！拿了那麼多晶石，有些事，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夢羽拒絕回答這樣一個問題。
“小羽纔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事。”
琴江用下巴在夢羽的肩頭蹭了蹭，語氣軟軟，立場堅定道。
“承蒙主人器重。但主人你肩上的擔子，是不會允許你如此任性的。小羽充其量就是個僕人，主人無需在意。”
夢羽仍舊對此無動於衷。
“小羽，不要這樣說，好嗎？你這樣，我的心好痛。”
琴江又有了想要流淚的衝動。
心頭肉被一刀一刀地凌遲，這滋味着實不好受啊！
“主人，你好好歇着吧！廚房裡面有桂圓枸杞粥，還是熱的。主人若是有需要，就去取來嚐嚐吧。小羽要去沐浴休息了。主人，你還是放手吧！”
清冷地說完，夢羽掰開了琴江已經卸下力道的手指，尋了幾件衣服，就穿過屏風，去沐浴了。
琴江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上面還殘留着夢羽的體溫和香味。
夢羽恐怕這一生也不會原諒自己了吧！
這是琴江第一次感到無力。也是第一次感到胸腔當中的某一個地方，裂開了一道縫隙。而外面有寒冷的陰風，正趁着這道縫隙，不斷地入侵。
漸漸地，心似乎都涼了。
自己真的做錯了嗎？
自己的判斷，當真是有問題的嗎？
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太過自以爲是了嗎？
自己究竟在做些什麼？
究竟在想些什麼？
那天的幻桃境，自己究竟是出於一種怎樣的心態，才進入戰圈的？
爲何夢羽沒有攔着自己？
就連風曉桃的人，都在攔着自己？
爲何小珏沒有進入戰圈？
僅僅是在一旁看着？
難道紫露早就察覺了其中不妥，故而攔下了小珏？
若是紫露都已察覺了不妥，那麼豈不是夢羽早就知道了？
夢羽若是早就知道了，又爲何沒有攔着自己？
難道僅僅是爲了考驗考驗自己？
而自己卻恰恰鑽進了圈套？
自己是否是太過心急了？
對於晶石這件事？
自己是不是太過尖銳了，才傷了小羽？
又傷了自己？
紫露的話，是狠戾了些。可也讓自己知曉了曾經不曾知曉的一切，自己終究是辜負夢羽太多了嗎？
所以，小羽的心，其實早就已經傷痕累累，而慢慢走向封閉，再也不打算打開了嗎？
那麼，我還有機會嗎？
“嘩啦~嘩啦~”，屏風的背後，傳出一陣水聲。
夢羽躺在浴桶裡，一遍一遍地用熱水清洗着自己的身子。
其實，糾結的人，何止琴江？
夢羽也很糾結。
就在早上琴江緊緊抱住自己，哭泣抽搐的時候，夢羽就已經心軟了。
對於這樣的局面，夢羽也不想面對。這樣絞着，沒有什麼意義。
只會讓彼此之間的傷害更多。
但回想起父親的話，回想起那種六神無主的疼痛，回想起家裡近萬條性命，想起還有蘇媚兒這麼個定時**，夢羽的心也不能平靜。
時光並沒有給夢羽留下什麼痕跡，若非要說留下的痕跡，也不過是琴江的身影罷了。
二十年的時光，對於夢羽漫長的生命來說，實在是不值一提，如同九牛一毛。
可是，就是這樣二十年的時間，讓夢羽的心境有了不一樣的變化。
這樣的變化，夢羽自己也說不清是好是壞。
或許，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淪陷了吧......
可自己怎麼能夠一直都想耽溺於溫暖中，不願自拔了呢？
莫不是自己也染了紅塵之味，變成了父親口中的“傻瓜”？
似乎一切都無從得知，又似乎一切都昭然若揭......
一池平靜的水，終於讓魅人心魄的琴音，攪亂了......
真真是攪了個天翻地覆！
可是，自己又怎麼能夠一再違背尊上的旨意？
自己的哥哥們、自己的父親、自己的僕役們，說不定都會因爲自己而灰飛煙滅，這是自己想要的嗎？
一人，比之於萬人，究竟有何不同？
究竟有何分辨？
爲了一個人，要放棄萬萬人？
爲了一個人，要捨棄自己曾經擁有的一切？
爲了一個人，要置六界於不顧？
恐怕這都是妄論吧！
這晶石不管有着什麼樣的傳奇，終究因其力量之強大，而終成禍患。
若能夠...
可琴江的性子，實在是......
忍忍吧！
忍忍吧！
雖然心疼，可也應該把琴江的這種性子，給疏導疏導。否則，還不知道日後會引發什麼樣的問題。
那個時候，自己還有機會力挽狂瀾嗎？
一個門派的掌舵人，怎麼能夠如此輕佻呢？
想起一出，是一出呢？
其實，不論作爲哪一種組織的掌舵人，不都應該沉穩端方嗎？
處變不驚嗎？
琴江似乎還是有些書生意氣...
理應剔除！
自己一向是堅定不移，什麼時候也開始變得優柔寡斷了呢？
難道真的是自己老了？
夢羽搖了搖頭，天意這東西，向來就是這樣。
永遠讓你猜不透結局，永遠你都只是局中人......
失落的琴江怏怏地除了衣衫，躺在牀上，看着屏風上的剪影，心中溢出一種酸酸的滋味，不知該作何形容。
看了，心痛；
不看，卻又忍不住...
自己究竟該怎麼辦啊？
還是睡了吧！
或許在夢境中，就不用那麼痛苦了！
可是，自己何時變成了這樣一個懦弱的人呢？
需要靠夢境來麻痹自己？
其實，有些時候，糊塗，也挺好的，至少不用那麼的痛。
琴江心中千頭萬緒，複雜翻涌，難以言說，只得不甘地閉上眼睛，在夢裡去和夢羽重修舊好...
一雙長腿跨出了浴桶，水潤而精緻的身子，還帶着熱水的溫度。
夢羽拿起帕子，擦乾了身上的水漬。
接着，拿起自己最近才喜歡上的蓮花香味的香露，鋪滿整個身子。
或許，正是因爲蓮花的清明淨爽，又或者是淡泊寧靜，才讓自己喜歡上的吧！
最近，事情太多了，心緒也不甚安寧。
有了蓮花香露助眠，自己也許能夠睡個好覺了吧！
鋪了香露，伴隨着溫熱的體溫，那種令人心情平靜的味道，久久縈繞在鼻尖，深深吸上一口，真是令人沉醉。
深深吸了好幾口，夢羽才肯作罷。
然而，即使只是幾口香氣，也讓夢羽紛繁複雜的心緒，得以片刻的寧靜。
拿起托盤裡的裡衣，手腕輕抖，就把泛着淡淡青色光澤的裡衣抖開。
緩緩穿上。
打理好自己，夢羽這才從屏風後面出來。
夢羽原本以爲琴江去了廚房，喝了自己親自燉的湯。
但夢羽沒有想到，琴江竟然這麼早就歇着了。
看着那種皺着眉頭的睡顏，夢羽心中的某個角落，有些鬆動。
哎...
睡個覺都不踏實，是爲了自己嗎？
可是...
有些事情，不該是你來糾結的！
夢羽有些失神地看着被被子裹着的琴江，知道他睡得並不安穩。
其實，自己睡得又何嘗安穩呢？
算了，算了，多想無益，還是歇着吧！
夢羽低下頭，把眼神從琴江皺着的眉頭上挪開。邁着緩慢的步伐，走到牀邊，打算歇息。
但卻是睡不着的。
無法，夢羽只得坐在牀邊，發着愣。
琴江的確睡得不踏實，才閉上眼，還沒有睡沉，就開始做夢。
但似乎這老天爺偏要和琴江做對似的，就連夢境裡的夢羽，也是冷冰冰的，把他置於千里之外。
這種心力交瘁的感覺...
“小羽~”
“小羽~”
琴江急切地呼喊着夢羽的名字。
然而，這樣的呼喊，卻讓夢羽一震。
夢羽以爲琴江醒了，結果，轉頭一看，卻是在說着夢話。
夢羽又有了些不忍，轉過頭，看着地面，掩飾掉自己眼中的情緒。
“小羽！不要離開我！”
“不要離開我！”
“不！”
琴江被那個夢羽絕情離開的噩夢，驚醒了。
然而，驚醒的琴江，卻看見夢羽就自己身邊坐着。
頓覺失而復得。
一把緊緊抱住夢羽，沉默無言。
而發抖的身子，卻出賣了一切。
夢羽沒有動作，只是安靜地讓琴江緊緊地抱着。
夢羽知道，這是琴江現在最需要的東西。
忽的，夢羽在不經意間發現了一件事。
琴江在抱住夢羽的時候，這袖子一不小心就被掀開了不少。結果，夢羽就發現琴江手臂上也出現了不少的紅點點。雖然數量還算比較少，可看上去，卻讓人覺得有些可怖。
夢羽暗暗揣測着這是爲何。
忽然，靈光一閃，夢羽就想起了之前在家裡，父親的書房裡，看到過的那本《琴靈秘術與雙修手札》。
那是父親一生的心血，記載了琴靈與雙修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