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一塹,長一智。
下午考完試,陳秀沒再到原來的小店吃飯,而是與幾個女生一起準備去學校馬路對面的小飯店“奢侈”一回。
自從八年前爲了給母親找救命的“龍涎草”與哥哥同上蛇王峰出了事,母親又在不久後病逝之後,陳秀的生活就陷入了困境,好在有同村的姑姑照顧,這才能繼續讀書,姑父五十多歲,在鎮上混了三十多年,總算當上了副鎮長,雖說賺不了太多的錢,但因爲膝下只有一子,再多一個陳秀,倒也不見得多困難,而包括表哥狗蛋在內,姑姑一家對陳秀那可沒當過外人,但凡是家裡有好吃的,都要讓狗蛋送些到學校給陳秀,每年換季時都要給陳秀買幾套衣服,有什麼好事兒也總是會等陳秀回家一起樂呵樂呵。
陳秀也很爭氣,不僅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放學回家還主動幫姑父一家做許多家務,更是對姑父姑姑都極其孝順,久而久之,除了稱呼之外,儼然成了姑姑的親女兒一般。
陳秀的生活費很充足,可她卻總是捨不得花,她的衣服也不是不多,可她總是穿那兩件洗得乾乾淨淨的校服。
吃最便宜的飯菜,穿最樸素的衣服,從骨子裡,陳秀始終保持着節儉的習慣。
可擔心再遇到中午那幾個流氓,又畢業在即,明天便要打道回鎮上,陳秀也就破例一次,準備將每頓四元的標準提升到十元,不錯,這店的菜很好吃,只是最簡單的一份炒菜,也得花上十元,至於米飯,那是免費的。
不過事情也真是巧,剛剛走到校門口,陳秀以及幾個女生便一起被人給截了下來。
截人的是中午那幾個男生,當然,其中少了個帥氣的秋哥。
與清純漂亮的鄰家小妹陳秀一對比,這羣男生頓時就沒了半點光彩可言,甚至連陳秀身邊的幾個恐龍級同伴也對他們興趣缺缺的,這讓他們很鬱悶。
“陳秀,走,看你天天吃麪條米線,也挺辛苦的,我們今天請你吃頓飯怎麼樣?”陳陽嘻皮笑臉的道。
陳秀嚇得往後一縮,緊緊的抓住同伴的胳膊,低着頭,羞紅了臉,道:“不用了。”
“不用了?聽說今天中午我們走之後,有個男生衝出來英雄救美,還把秋哥打傷了?”陳陽又陰陽怪氣的道。
陳秀一愣,隨口道:“你們怎麼知道?”
哈哈一笑,陳陽道:“我們怎麼知道?秋哥剛剛打電話告訴我的,現在救你的那英雄已經進派出所了,秋哥和他表哥張三一起就在派出所候着呢!”
“什麼?”陳秀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小臉昂起,顧不得害羞,急道:“你不會是騙我吧?”
“我騙你做什麼?好了好了,走吧,跟我們去吃飯,你放心吧,我們沒有惡意的,怎麼說我們也是同學一場啊,雖說不是同班同桌,可也是同級啊,今兒個考試完啦,以後就各奔前程了,畢業了,咱們一起聚餐一次,對了,你們幾個也可以一起去,今天我們買單!”陳陽有些得意的道。
陳秀卻急着追問道:“是在哪個派出所?”
陳陽身邊的一個男生皺眉道:“看來你挺着急啊,不過我勸你最好別去哦,我們總是同學一場,不會對你怎麼樣,可張三和秋仔在那邊,你去了,要是遇到麻煩,警察都保不了你。”
這傢伙還有點人性,說的話也還在理。
只是陳秀哪裡聽得進去,臉都急紅了,道:“到底是哪個派出所啊?”
“我看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啊,既然你自己想找麻煩,那我就告訴你吧,就在西城派出所!”陳陽眼中閃過一絲嫉恨,繼續用陰陽怪氣的語氣道。
“喂,陳秀,你還真要去啊?不要去啊,張三真的在那邊!”陳陽身邊的男生見陳秀撒腿就跑,有些不忍心的在後面叫道。
“陳秀——”一個女生叫了起來。
另一個女生卻道:“不要管她了,看她平時清高得不得了,就讓她去自討苦吃好了,走吧,咱們吃飯去了!”
紅顏多遭妒。
這話一點都沒錯,即便是十多歲的小女生,也同樣如此。
…………
…………
“姓名?”
“陳風。”
“性別?”
陳風一愣,緩緩道:“男。”
……
西城派出所的審訓室裡,兩個小警察正在對陳風進行程序式的問話。
周浩推開門走進來,對兩位小警察揮揮手道:“別問了,你們先出去吧,我單獨問問他!”
等兩位小警察出去以後,周浩將門反鎖了,這才走到陳風的面前,將他的手銬直接打開,然後拉了把椅子坐在陳風的對面,掏了支菸點上,遞給陳風,後者搖搖頭。
陳風抽菸,不過煙癮不大,在這樣的環境下,他不想抽。
“你真的打那個爛仔了?”周浩吐了口煙霧,淡淡的問道。
陳風點點頭:“打了。”
“爲什麼?”周浩似乎沒有想到陳風的回答如此乾脆,連一句多餘的辯解都沒有,不禁有些奇怪的看了陳風一眼。
“因爲他想欺負一個女孩子!”陳風回答道。
周浩點點頭:“我相信你,不過你也說了,他只是想欺負,也就是說,他還沒有欺負。”
陳風一愣,這是什麼理論?
“嗯,不過,我再不出手,他就要欺負了。”陳風終於爲自己辯解了一句。
周浩點點頭:“也對,不過,你可以試着阻止他,而不用打他啊。”
陳風冷冷一笑:“笑話,我不阻止他,會打他嗎?難道揍他不是在阻止他?”
這話好像也講得過去,周浩想笑,又覺得笑不出來,他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少年有點可愛了。
“我相信你說的話,我也覺得你沒有做錯,只是,你不該惹上張三的人,現在事情麻煩了,我辦了你吧,我良心上過意不去,要是不辦你吧,我交不了差,我聽鳳丫頭說,你不是縣城人,自然不知道這張三的厲害,哎!”周浩嘆了一口氣,狠狠的吐出一口煙霧。
鳳丫頭是誰?陳風有些犯迷糊。
見陳風有些迷茫,周浩又補了一句:“哦,鳳丫頭就是我侄女,她叫我二舅,你住在她店裡,要不是她讓我幫你,我下午也不會被她騙去喝酒,也就不會遇到這樁事了,現在好了,讓我惹來一身的臊!”
想起那老闆娘,陳風的心裡微微生出一股曖意,這年頭,好人,還是不少的,比如看似兇悍的老闆娘,就算是個好人。
“那張三是不是很壞?”陳風突然問道。
“我看你這小子老實,我也就給你漏漏底,這張三可是個亡命徒啊,聽說以前在東北混黑幫的,後來賺了錢,就回巴中來混了,平時倒也沒犯過什麼大案,但他手下那幫兄弟,可個個都是不是什麼好鳥,欺男霸女的事情做得多了,都把咱們派出所當度假山莊了,媽的,就說你揍的那個爛仔吧,人嘛,長得還挺俊俏,可這個月也進了咱們所裡兩次了,可有什麼辦法,有張三罩着,咱們也拿他們沒有辦法,所以說到底,還是這張三壞!對了,這話你可不能對外人講啊,我可是再混幾年就退休了,現在披着這身警服,那張三還對我算是客氣,等我退了休,我可就真惹不起他了!”周浩低聲的抱怨道。
陳風哦了一聲,皺起眉頭不吭聲。
將菸屁股扔在地上,使勁的踩了兩腳,一邊用帽子扇風,周浩一邊盯着陳風看個不停,頭上光禿禿的,有汗水從耳朵的兩邊往下流,臉上卻慢慢的顯出笑意來,與那廟裡的彌勒佛,還真是有幾分相像。
“我說小兄弟,要不我給你指條路?”周浩眨眨眼。
陳風似乎這纔回過神來,奇道:“什麼路?”
“看在我那侄女的面子上,我就來做一回好人,你配合一點,一會兒我和張三商量一下,你直接賠他點錢算了,如果他獅子大開口,你就哭窮,最好能擠點眼淚出來,跟他裝可憐,我再在旁邊說幾句好話,說不定這件事情就這樣擺平了,不過,如果他要揍你幾下,你也就忍忍,千萬別還手,我左想右想,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了,這樣,你先給我交個底,你最多能拿出多少錢來?”周浩笑眯眯的跟陳風商量。
陳風的眉頭皺得更深:“他兄弟欺負人,我阻止了,反而要賠錢給他們?這還有沒有王法和天理了?”
“你還別不識好歹,要不是看在我那侄女的面子上,我還直接就把你交給他們了,到時候有你的苦頭吃,哼,王法,天理?我看你腦子是不是鏽逗了,這年頭,王法天理值幾個錢?不要說咱們小小的派出所,就算咱們縣局的曹局長,見了張三,還要客氣的喊聲老三喃!”周浩收起笑臉,也是一臉的憤慨。
“這種人,就該死,魚肉鄉鄰,至少也要關進大牢裡面,把他那些陳年舊帳翻出來,一筆一筆跟他算!”陳風抱怨道。
周浩有些哭笑不得了,看向陳風的眼神也變得有些可憐:“哎,我看你是沒經歷過事兒啊,我可沒這麼大的本事,抓他?可能今天要是抓了,明天他出來了,我家裡人就要遭殃了!”
“那就別讓他出來!一棍子敲死!”陳風冷冷的道。
“說得輕鬆,有本事,你來抓!”周浩賭氣似的道。
“好,我就來幫你抓,但到時候,你們可不能再放了,否則我可唯你們是問!”陳風冷笑道。
周浩的眼神再次發生變化了,如果說剛纔看向陳風的時候是可憐,那現在他就想哭了,說了半天,像是在對牛彈琴啊,敢情陳風腦子有問題?
“你瘋了?”周浩一邊搖頭一邊往外走,抱怨道:“看來,我是幫不了你了!”
“我現在就幫你抓人,你打電話,叫你們縣局的局長過來一趟,一會兒我把他直接交給縣局,到時候你就沒有什麼好爲難的了,一會兒我讓縣局的人好好審審他!”陳風一邊說話一邊跟在周浩的身後。
周浩再是好脾氣,現在也有點不耐煩了,轉過頭,氣呼呼的道:“你以爲你是誰?我上司?你憑什麼指揮我?有能耐你把證件給我看看,要是你真是我上級,不用你說,我現在就去幫你抓人!”
陳風一愣,從口袋裡摸出一本深藍色的小本本,上面有五角紅星和黃色的金龍,打開,直接送到周浩的手上。
周浩低頭一看,嚇得一下子將小本本掉在地上,又趕緊撿起來,啪的一個立正,給陳風行了一個並不標準的軍禮。
“首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