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軍看了看他,臉上也起異色。剛開始時心想既是凌小星先未說明,不對在先,所以縱是不喜這家店如此霸道之舉,也打算吃完之後照單付帳。
但見凌小星似已有打算,知道這傢伙連自己也不能隨便惹,心中一嘆,也不做聲。
那小二臉色變了變,即笑道:“本店有……”
凌小星還未等他說完,揮了揮手,指了指破軍,笑道:“什麼都可,只要你想上,他便喝!就算你每樣都上,他一樣喝。”
小二望了其它幾個小二一眼,笑道:“好嘞,客官稍候,即刻便來。”
不多時,又只見數個小二一人各自端一壺或是兩壺酒走了過來,除了桌上,連地上也擺了許多。這些人上完酒,也未離開,或站在桌前,或站在門口。
桌上擺滿了茶酒,凌小星覺得自己坐在凳子上夾不到菜,對那小二笑道:“小二哥,你放了這些東西,讓我怎麼吃飯?不如請你幫我夾點菜?”
那小二臉色又是一變,道:“小店無此招待。”
破軍只自己扒飯吃菜喝茶倒酒,全然不理會凌小星與店小二,就似與他無關一般。
“先前我叫飯菜,叫了兩次就上了兩次,你倒是很配合嘛,”凌小星看了這小二一眼,也悠閒地給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一口,雖是辣得滿臉通紅,但還是嚥了下去。“可是現在怎麼我說的話就不聽了呢?”
小二道:“小人只是一跑堂,不貼身伺候。”
凌小星見小二總以這句話擋,又笑道:“我知道,你應該是怕自己不夠資格,既然這樣,那請你叫老闆了來,我想他應該會對我‘言而有信’。”
小二臉色一驚,道:“本店老闆不在,只有老闆娘。”
“無妨。”凌小星突然想起了苦無大師最常說的這個詞,笑道:“任誰都可,只要你想叫,他便夾!就算你將老闆老闆娘一起叫來,他二人都可幫我夾。”
凌小星此言一出,不單是幾個小二霍然色變,就連那一衆食客也是相顧失色。
破軍還是自己扒飯吃菜喝茶倒酒,吃了這麼久,好似還未吃飽一般,反正一直在吃,只不過越吃越慢,左肘卻緩緩移至劍邊。
那幾個小二慢慢移了過來,神色俱是不善,一手於前,一手於後,似有物在手。
破軍一早就知道,店中數名小二都練過武功,雖是很弱,但凌小星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在旁,他也需稍爲小心。
儘管他能極輕鬆地料理這幾人,但他也知道,店中還有其它人,從感覺到的那股氣息來看,那人武功也不算弱。
“破鞋,他們想打我呢。”凌小星對破軍笑道。
“破軍”,這一名號在江湖上曾極爲響亮,能進入“暗榜”皆非泛泛之輩,縱是不知“暗榜”何故久未更新榜單,但榜上之衆江湖上卻絕不敢小覷。
破軍雖是一年未出,凡江湖中人俱知其名。
凌小星雖好胡攪蠻纏,卻並不傻。他知道如果在此時叫出破軍名字,只有兩個可能。
一是借破軍“惡名”嚇退這幾人。
二是給破軍帶來更多麻煩。
而這兩個可能都非他之所願。
如果用破軍之名嚇跑這幾人,那自己這幾個月不是白學了?痛不是白痛了?
如果給破軍帶來麻煩,他更是不願。山中雖不好玩,破鞋也不好玩,但畢竟和自己呆了好幾個月,雖不能有“姦情”,卻大有感情!
如果說要叫他“師兄”,那也是萬萬不可的,而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好一點的名字。所以,只有叫他“破鞋”。
名字雖然不好聽,但也還是個名字,而且不用去想。
破軍知道凌小星有不少花花腸子,但並未想到凌小星爲了自己想了那麼多。而他聽到凌小星當着這些人叫自己“破鞋”時,心下卻是一寬,臉上冰冷之氣莫名之間淡了許多。
店中食客見一個少年之名竟爲“破鞋”,盡是哈哈大笑。就連那幾個掩身而近的小二模樣的人也是一臉嘲弄之色。
“呵呵……”店內房中一陣嬌笑傳出,聲音清脆,極是悅耳。
只聽得那聲音忽是一寒,似是對那幾名店小二說道:“本店以信待人,你等怎此,豈不有違本店待客之道,還不退下?”
這幾個小二模樣的人聞言,忙退了開去,但都各自站在門邊,不再移動。
少時,只見從櫃檯後面的房中走出兩人男一女。
那男人四十歲年紀,前額刀疤過眼,斜劃下來。粗布青衫中,可見明顯肌肉凸出。
另一女子年約三十,眉如柳,腰亦如柳,膚色白皙,面容姣好,眼波流動,眼神嫵媚,極是撩人。
二人走到桌前,女子坐在破軍對面,那男人立於其後。
凌小星見這女人坐下,凳子本就不高,桌上又擺了些茶壺酒壺,他坐在凳子上就完全看不清這女人的模樣。於是雙腳蹲在凳子上,望着這女人東看西看。
那女人並未看凌小星一眼,而是一直盯着破軍,良久才笑道:“破軍?”
“破鞋!”凌小星接口道,看着那中年女子,眼珠卻轉動未停,而這一句“破鞋”卻似對她叫的。
那女人見凌小星叫“破鞋”,只道是叫對面少年,又是微微一笑。
可她哪知道,自凌小星進店點菜,早就有了一肚子的火,這一“破鞋”正是他叫這女人。
那女人提起酒壺,爲破軍斟了一杯酒,又爲自己斟了一杯,笑道:“小女子慕容悅,見過破少俠。適才下人多有得罪,小女了爲破少俠陪罪,先乾爲敬。”
“破少俠”?破軍聽在耳中極是彆扭,凌小星更是笑了起來。
“你是慕容世家的人?”破軍眉頭一皺。
“正是。”慕容悅笑道:“沒想到破少俠年紀輕輕,竟也知道我慕容世家,小女子當真大慰。”
“略知一二。”凌小星插嘴道。
慕容世家在江湖上名聲頗響,凌小星也曾聽黃老說過,所以他這“略知一二”也是言非所虛。
慕容悅並未理他,見破軍又沉聲不語,笑道:“慕容家離此不遠,不知破少俠可否屈尊一會?”
凌小星知道這慕容悅想請破軍去慕容世家,但不知道是隻聊聊天,還是相中了他。而且見這女人兩次三番地不理自己,也覺得臉上無光,心中也頗爲不快。
“破鞋,你去不去?”凌小星看着慕容悅,又似是對破軍說。
慕容悅見星明明是與破軍說話,卻仍盯着自己,還叫“破鞋”,縱是她不知他是有意無意,臉色還是一變。
慕容悅身後那男人似能感覺到她內心變化,哼了一聲,喝道:“無知小輩,休得無禮!”
“老頭……”凌小星見那壯漢神色不善,蹭地一下站了起來。
但他嘴裡還有“你想打架”幾字還未中口,就被破軍拎着脖子迅速移到身後。
壯漢其聲如雷,震得桌上數只茶壺酒壺盡碎,茶酒流了一地。
而店中那數名食客俱趴於桌上,似被震得昏死過去。那幾個小二模樣的人也是如驚雷於耳邊炸響,雖是未倒,也是面色慘然。
破軍早在那壯漢“哼”音甫出時,就已感受他四散的殺氣,而且內勁暗藏,兇險無匹。當下也是冷哼一聲,右手將凌小星拎於後身,左掌同時於桌上一翻,一股內涌出,如疾風般拂向對面二人。
破軍本不欲與慕容世家爲敵,但見那壯漢不顧凌小星年弱,陡起發難,而慕容悅也未出言阻止,心中已是大怒。
慕容悅與那壯漢臉色皆是一變,雙雙起身疾向後退。
慕容悅面色一寒,道:“閣下欲與我慕容家爲敵?”
那幾個小二聞言,迅速圍了上來。
凌小星本來還有話說,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在這個關鍵時刻破軍又掐自己脖子,嘴裡正嘰嘰歪歪罵人之間,聽見慕容悅在嚇破軍,又見那幾個小二圍了上來,似想打自己。
只見他擡起左腳在凳子上一蹬,借力一起,力貫右腿,踢向當前最近一人太陽穴,這一下卻是一氣呵成,身形飄逸已極。
那人本只盯着破軍,完全未將跟他一起的小屁孩放在眼裡。哪知這小屁孩竟突然暴起,而且來勢極猛。
但他又怎會在意凌小星這一踢?只見臉上現出陰狠之色,左手伸手向他右腿抓去,右掌成拳,直擊凌小星胸口。
“雙箭?”接箭之術,凌小星練了好幾個月,見這人如此,與破軍射向自己的雙箭並無二致。
五枝箭自己都接過,何況只有兩枝?凌小星微微一笑,雙手反搭這人右臂,乘勢借力再高些許,右腿剛好避開這人抓來的左手。
只聽得一聲悶響,凌小星這一腳已準確踢在這人太陽穴之處。
凌小星也得腳尖生疼,而那人已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破軍只看着那壯漢一人,對旁邊幾人未留太多心思。他雖知道這幾人武功不錯,但剛纔被那壯漢一震,已傷心神。
況凌小星經這幾月的破箭練習,身形眼力都遠愈往昔,更何況他本有看穿別人武功破綻之能,所以對於凌小星與這幾人相對並不會過於擔心。
就算他打不過那幾人,但憑他的身法與詭計,保全自身應該不是問題。
而此時那壯漢與慕容悅卻未看破軍,反倒是盯着凌小星,見他以一腳之力便踢倒那人,而且以如此年紀卻認穴之準,當真是見所未見,臉上驚訝之色顯露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