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雲劍山,劍廬當中。
唐斐佝僂着身子,不斷猛烈咳嗽,緊緊貼着一座火爐。
沒有人能夠相信,這樣一個弱不經風的老叟,會是北域第一劍修。
“師兄,青楓宗那邊下月就由我去趟即可,正巧看看葛蒼化嬰之後神通長進如何。”
燕元載抱着星璇劍,以元嬰境界溝通四階飛劍,自是順暢無比。
很快就做到和星璇心劍相通,御使無礙,完全的掌握了四階飛劍。
唐斐舉着根燒火棍,撥弄着火爐中木炭,久久不曾發話。
直到幾塊木炭燒着,纔將燒火棍一丟,說道:“你待在家裡,我太久沒有在外邊活動,骨頭都要生蟲……正好瞧瞧那白子辰,究竟到了什麼境界,會給我一個什麼驚喜。”
“師兄你親自出馬,是否太過給了青楓宗面子……”
燕元載眼角一跳,那根燒火棍焦黑炭灰下邊露出一抹銀色,分明就是天河劍宗的傳承飛劍太玄白首劍。
“參加葛蒼元嬰大典只是一事,項脊又送戰帖過來,約我十年之後再行比劍……嘿,想要拿我做磨劍石再上一層樓,我倒要看看他的脖子有沒那樣硬!”
唐斐臉上劍疤跳動,雙目神光有如實質,爆發出強大的劍意。
“殺生魔劍,想要以我性命,再奪太玄白首劍精華,獻祭項脊一輩子的劍道境界,創造出一個衝擊五階飛劍的機會……好大的野心,我倒要看看他項脊被稱作殺生劍宗歷代第一人的天賦,能不能做到這件震古爍今的事情。”
兩人交手次數,不計其數。
對於互相的瞭解,比同門至親還要來得多。
自項脊煉成殺生魔劍之後,唐斐已經連敗三場,且一場劣勢大過一場。
只不過在同爲元嬰中期的修爲下,項脊也奈何不了他。
但對項脊想要進行的瘋狂嘗試,唐斐心知肚明,卻不會在這位一輩子的對手面前生出畏懼之心。
反而是因爲在生命的尾聲,能夠迎來這樣一位強大的劍修對手,感到興奮。
“師兄,何必定要應戰……”
燕元載勸解的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作爲一名劍修,面對一生之敵若生出避戰情緒,又如何維持心境。
對於已經八百餘歲的唐斐,更是對其修行道路的否定。
“放心,項脊勝我不難,想要殺我就算他突破至元嬰後期也做不到……這十年時間我自有安排,見識過殺生魔劍的真正風采,還要爲太玄白首劍尋一個繼承人呢。”
唐斐抓起燒火棍,輕輕一吹,露出一口銀白飛劍,轉了一圈化作一支道簪插上了束髮。
三日之後,悠悠劍光從劍山上飛出,奔着樑國方向飛去。
途經葬仙谷時候,劍光停下巡視一圈,還是拔高高度,遠遠的掠了過去。
只留下身後的葬仙谷,發出一聲聲古魔嘶吼,傳遍空曠荒野。
……
萬里冰原,冰魄宮。
歲寒真君將口中一團神砂嚥下,丹田氣海當中迷你版的元嬰正噴出一條冰龍淬鍊着土黃神砂。
“最後幾粒戊土神砂了,只要煉化完全就能化解當日顯化嬰兒時壽元流逝造成的反噬……總算快可以真正的修煉四階神通,再將本宗傳承靈寶加以煉化。”
因爲化嬰之後,幼年時服用絳仙草增加的壽元又在那個時候被扣了回去。
導致他不僅沒能盡享兩大元嬰異象的反哺,還嚴重影響到了元嬰修煉。
幸而同青楓門進行交易,換來了足夠的戊土神砂,藉助裡邊的戊土之精定住了元嬰。
如此,再有一二十年就能正常煉化天地元氣,讓進入元嬰期就無動彈的修爲出現長進。
“老祖,這是青楓門先前送來的拜帖,邀您一月之後蒞臨黑山參與元嬰大典……”
“元嬰大典?是葛蒼還是白子辰?”
歲寒真君剛一出關,就得到了拜帖,拿在手中看也不看,問道。
“回老祖,是葛蒼真君……”
少年修士是冰魄宗這代弟子最有天分的,冰靈根資質加星霜靈體,被師長寄予厚望。
所以纔會安排在了這裡,靈氣濃厚適合修煉,又有機會得到元嬰老祖的指點。
“真是一代後浪推前浪啊,替老道準備車輦出發黑山……”
歲寒真君想到葛蒼年紀,跟自己一比較,就算剛剛化嬰仍止不住生出遲暮心態。
他的歲數加上又吐了百年時間出來,加上絳仙草的負面影響,又浪費了數十年時間去鞏固修爲。
石成棟說他是冢中枯骨,雖然刻薄難聽,卻是實話。
可能剛將元嬰界域煉化完,都來不及嘗試向元嬰中期發起衝擊,就要面臨壽元將盡。
“將憐欲仙子及她的幾個徒弟喊來,老道這回閉關用力過度,腰背疲了,得緩解一下……” 歲寒真君不忘吩咐了一聲,化嬰之後既完成了自己夙願,又達成了冰魄宮萬年期許。
加上突破更高境界的機會不大,很快就自我沉迷在了溫香軟玉當中,盡享合歡秘術。
……
“又一個元嬰,樑國真是有趣……等師兄帶阿鼻天獄魔劍來此,正好又添一份血食。”
血池當中,只有咕咕冒起的一個個血泡,緩緩升到半空炸開,一蓬血水灑落開來。
這個低沉充滿魅力的聲音像是從整個血池中傳來,甕聲甕氣。
方天盛靜靜立在血池外圍,一言不發,臉上又多了幾道刀削般的皺紋,眼角滄桑。
“你上次講的那個遺蹟,組織搜尋的如何了?”
血神真君的聲音再次響起,只能在血池中看見一抹暗影遊動。
“回真君,我帶領三百餘名精英弟子探索過了,有很大可能是當年參與圍攻古魔的化神大能之一……那遺蹟有些像地下宮殿墓穴,我們進入後確認和葬仙谷並不直接相通。”
方天盛拱手彙報,沒有絲毫情緒波動。
“內部環境惡劣,向深處挖掘開採的難度極大,我們目前只收獲了這枚骨牙。”
手指粗細的骨牙飛出,落入血池,良久之後血神真君再次出聲。
“果是化神配飾,我在上邊感應到了虛空之力……我還需要更多,更好的這類珍藏。”
“馬上就按真君意思去辦,只是目前禁制我還能夠解開,到了後邊遺蹟深處可能需要真君出手。”
方天盛這些年就像是一名最忠臣的手下,爲血魔門的南征北戰立下汗馬功勞。
每年那樣多的血食,不滅掉一兩家結丹級勢力是肯定湊不齊的。
就連萬獸門弟子,都已經累計傷亡千人。
“放心,我將血池煉化,不死不滅……就算五階通天靈寶,也別想輕易傷害到我,屆時自會出手破除禁制。”
血神真君有着充分的自信,依然沒將上古化神大能留下的遺蹟置之不理。
化神大能,哪怕不是他死後所化的洞天秘境,只是日常居住,依舊能引來衆人覬覦。
方天盛離開龍骨殿堂,突然覺得腳步沉重了許多。
‘都快六百歲,我和老傢伙都快坐化……我這一生,揹負宗門重擔,走的太累。’
方天盛走到宗門,看着龐大的吞金地龍獸靜靜趴在地上,傷痕重重疊疊,不知伴隨他經歷多少場廝殺。
“不管元嬰還有沒希望,只要我還活着,就要繼續嘗試……人生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於心。”
一步一步踏出了血魔門,看着等候自己的數千萬獸門弟子,輕輕招手,所有人都跟隨其後。
‘所有節奏都是按照事先設定,除了效率慢了些並沒有出任何岔子……真是羨慕葛蒼,居然能憑自己化嬰,改變自身和宗門的命運,這是何等榮耀之事。’
方天盛想到葛蒼化嬰成功的事情,嘴角露出莫名笑意。
非元嬰大宗弟子出身,大多靠着自己,後期藉助不到宗門一點幫助,硬生生一步一步踏上元嬰。
此等旅程的艱難,只有真正走過這條道路的修士才清楚。
“化神大能遺蹟中,我們再聚……”
方天盛翻身上了吞金地龍獸,帶着上千名萬獸門弟子騎上本命靈獸,烏拉拉一片遮住了太陽。
……
青楓宗的元嬰大典,趕來修士比預想的還要多上許多。
很多沒有收到請帖的宗門,都是準備了賀禮,紛紛找機會登門。
要麼在山門外長候,要麼就是拐彎抹角的攀着關係,看看能不能通融進入。
最後等到了正日子那天,山門大陣外還等候了上千名修士,來自五州七十二郡,甚至還有北域其他三國的修士。
若非時間太短,甚至會有來自更遠地方的。
就像青楓宗關係最密切的盟友五行門,因爲兩邊相隔太遠,就沒有通知他們家的結丹真人前來。
反正兩家長期有築基修士互駐對方宗門,也能作爲代表參與此次盛會了。
丹霞門朱真人作爲樑國數一數二的煉丹宗師,在任何地方都是最受歡迎的存在,即便在青楓宗也不例外。
元嬰大典開始之前,就有各家宗門認識或不認識的結丹修士上來攀談。
求購丹藥,或準備好了靈材請求幫忙煉丹,又或純粹拉攏關係混個面熟。
直到一名冷豔女修走來,請他前去內殿,說是白真人有請,才擺脫了這一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