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老祖曾在聖蓮宗修行,又和中州幾大郡望世代聯姻,結成一張好大的關係網。過去聖蓮宗要顧及上宗面子,不好逼迫太過,免得下邊勢力離心離德。”
洪宣眼珠一轉,再次開口說道。
“真人可稍稍調轉方向,晚些解三川郡危局,任沈氏自生自滅,到時就能將凝結玄冰洌風果的山谷收入囊中。”
“此舉既不會有損上宗威名,還能打着替沈氏復仇的名頭,收三川郡修士人心。他家盤踞郡中千年,支脈衆多,德澤廣被。”
“師尊命我速速殲滅劫修,還中州一個安寧……若行這如狼吞虎之計,看着佔了大便宜,卻過不了自個兒心裡這關。”
馬若曦神色凝重,將紫薇眩雷劍奉在身前,執弟子禮恭謹參拜。
出劍時候,她神識隨劍,心神同雷芒匯成一體,居高臨下的感受了一回境界碾壓的暢快。
那三名結丹劫修,單獨對上,她想勝過都不容易。
大概率手段盡出,只能擊敗一人,卻無將對方殺死的本事。
這些劫修身經百戰,鬥法經驗極其豐富,個個都有一兩手保命本事。
她有一種感覺,只要能繼續持有紫薇眩雷劍,再御使幾回,就有機會掌握到下一境界。
再往上,元嬰級別的劫修基本不大會出現,最多偶然客串,不可能本職如此。
傳言真真假假,但四面僧的實力是貨真價實,基本能算劫修當中的頂峰。
四面僧死不瞑目,自小苦修的金剛法體沒能起到一絲作用,劍孔邊緣有融化金液緩緩淌下。
反正這些年搶到的夠多,中州來了硬茬子,今後明顯不好廝混了,還不如回老家。
最終,於生死間尋得靈感,一點靈光乍現,成功突破到煉劍成絲。
還在暗中串聯,試圖合縱聯合,共同抵禦青楓宗。
青楓宗能夠調動的弟子數量,掌控祁山以及最接近的兩郡已經是極限。
以前只知道師尊劍道境界神鬼莫測,可到底厲害到哪個程度沒有一個明確概念。
馬若曦似在回答洪宣,又像在對話自己。
不過眼下青楓宗如日中天,說什麼都有理,倒是自己馬屁拍在馬腿上,枉做惡人。
就算當初的聖蓮宗,因爲人手關係,都會下放部分權限到各郡,纔會出現如此多的支脈和告老還鄉長老創立的修仙世家。
借劍一用,才發現用雲泥之別來形容兩人差距都遠遠不夠。
“我正處於劍道突破的關鍵時候,需要做到劍心澄淨,不染塵埃。自己都沒法確定這份決定,是真出於本心,欲救民於水火。還僅僅是爲了個人道行,私心作祟?”
十日之後,青楓大軍同三川郡中最大的劫修團隊在沈氏族地外展開大戰。
馬若曦通過這次御劍機會,略微見識到了劍道上的至高境界。
馬若曦神色複雜,眼神逐漸轉向堅定。
你再品行高尚,沒有足夠實力保駕護航,就只是紙糊的窗花,一捅就破。
此戰之後,一片譁然,外來劫修基本選擇望風而逃。
“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本宗道門正宗,仙人道統,兩位老祖都是昂霄聳壑,胸懷天下蒼生之人,做弟子的豈能污了名聲。此等做法,能欺人,可能欺己否?”
至今沒被法相宗殺死,相傳有無生宗在後頭撐腰。
因爲心性評定不過關,被剝奪化嬰資源,才叛宗做了劫修。
馬若曦對上了來自北元的有名劫修四面僧,結丹後期的修爲,據說是法相宗的叛徒。
就像卓雄,暗處還有一層破軍星君的身份,來完成一些明面上不好進行的事情。
“與你無關,洪道友從本宗利益出發,其心可嘉。”
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在靈光中尋到破綻,洞穿貼身法術,在他們驚愕的眼神中取走性命。
他們當然不敢奢望能對抗元嬰宗門,打的主意是青楓宗治理中州,少不了地方勢力的相助。
修仙界自古強者爲尊,一衆聲名狼藉、惡貫滿盈的元嬰魔修照樣能有大批追隨者。
“是我考量不周,差點壞了大事。”
強行將十二郡都納入麾下,只能錯漏頻出。
聲音漸漸變低,陷入沉寂當中。
雷芒蘊含力量並不強,遠遠沒到結丹層面上限,只是速度極快。
哪怕只是皮毛,都有高山仰止之感。
馬若曦同四面僧苦戰百招,險象環生,好幾回都差點陷入絕境。
只有那些本地宗門修士轉化而來的劫修,紮根於此,就算想走都沒地方去。
三人用足防禦手段,在雷芒劍絲面前都是那樣蒼白無力。
雷聲轟鳴,後發先至,極盡變化之妙。
青楓宗能在每郡安排多少名弟子,一百,還是一千。
“爲一鍛體靈果,坐視百萬生民陷於戰火,心不能安。本宗和聖蓮宗又有幾分區別,有何顏面統御中州十二郡。”
洪宣誠惶誠恐,起身一躬到地,心底不以爲然。
再次請動紫薇眩雷劍,亂麻一團的雷芒劍絲驀地炸開,將四面僧祭出的透着邪異黑光佛寶斬成碎片,額前破了一個窟窿。
隨便一郡,都有數萬修士的規模,乃至更多。
就算有一千個弟子,分散在各處礦脈,靈地,湖泊,藥園等等,都無法做到有多少的掌控力。
本地劫修正是抱着這種想法,試圖同青楓宗媾和。
承認青楓宗的上宗地位,按例上貢資源,但各郡的治理權還在他們手上。
可惜連續幾波的私底下溝通,都被義正言辭的拒絕,沒有任何和談可能。
所有劫修必須自縛雙手,等待青楓宗的審判,來決定是死還是做苦刑贖罪,這是來自白真君的意志。
將齊嶽和盧鬆留在了三川郡重建秩序,馬若曦單人上路,仗劍前行。
三個月時間,兜轉剩餘十郡,專挑名聲在外的劫修。
登門挑戰,沿路出劍,甚至到了後邊本地劫修躲回宗門,試圖藉助陣法來避禍。
馬若曦直接一人一劍殺上山門,擋者披靡,無人是她一合之敵。
死在她手上的結丹劫修,超過五位,往下修士,車載斗量。
短短數月,名號已經響徹樑國,都知道青楓宗出了位女修,師承有北域第一劍脩名頭的白真君。
個性剛強,嫉惡如仇,殺的劫修聞名變色。 這種殺法,讓許多劫修團伙都支撐不住,開始尋找出路。
等到青楓宗的周素卿真人領着陣堂十餘位築基,千名煉氣弟子出現,又有兩郡劫修被徹底拔除,納入統御範圍。
“每次出劍,就等於代入師尊視角,感受一回他老人家的御劍狀況。這幾個月的進步,比我過去三十年中沉澱劍道的收穫還要多。”
一輪碧波粼粼的湖面上,幾隻白鶴正悠閒的從空中落下,在湖中暢遊起來。
馬若曦站在湖心一塊嶙峋怪石上,身後躺着一名面目醜陋,身材矮小的黑袍修士。
這人雙目圓睜,身上有着九道劍傷,這對死於馬若曦手上的劫修來說是件稀罕事。
紫薇眩雷劍出動,向來一劍斃命,從沒有出第二劍的必要。
掌握煉劍成絲境界後,馬若曦總算是能領悟到雷芒變化中的精妙,不再像之前全憑感覺。
境界差距依舊不啻天淵,可煉劍成絲最少有了上桌資格,不至於往嘴裡餵飯還都沒有在場。
甚至覺着,再這樣下去劍道境界都能反哺了修爲,有助於她早日破境結丹中期。
今日交手的這名劫修,是位老資格的魔頭,數百年前就作惡樑國修仙界的九子陰魔。
後來投在血神真人門下,撞上葛蒼這個魔道剋星,一發幹天元陽神雷網破了他的得意神通。
拼着一口氣,狼狽逃離之後,一直沒了動靜。
衆人都以爲他已經死在了魔功反噬中,誰料到多年後會出現在中州。
兩百多年過去,九子陰魔有了結丹中期的修爲,同時重新煉出了九個赤身嬰兒。
正是憑着這一神通,竟以赤身嬰兒替死,在紫薇眩雷劍下保住了性命。
發現其神通詭異,下一劍雷芒直接化作八根劍絲,將八隻赤身嬰兒全部洞穿。
淒厲大喊過後,無邊怨氣衝上雲霄,有九個嬰兒怨影撲上九子陰魔,將他啃噬至死。
隨後,那九個嬰兒身上怨氣消散,露出一個純真笑容,散成點點光亮。
“累壞本尊了,小女娃修爲太低,每次都要耗費一絲本源……本來趴在匣子裡吸收清靈之氣,一來一去,可虧大了!”
“弟子駑鈍,拖累劍靈前輩了。”
馬若曦面有赧色,這段日子的輝煌戰績,都要歸功於紫薇眩雷劍。
她僅僅起到一個持劍人的用途,以及近距離的觀戰位。
作爲一名劍修,她很清楚師尊借出的這口飛劍從各個方面都超出了四階飛劍應有的範疇。
這份靈性,這份溝通對話能力,這份擬人情緒,見諸典籍上的四階飛劍就不可能做到。
且其他元嬰劍修,就算將本命飛劍借給晚輩弟子護身殺敵,也最多封存一劍至多三四劍的力量。
可紫薇眩雷劍隨着馬若曦征戰中州,早就揮劍十次不止。
種種跡象,讓她忍不住猜測眼前這口雷電匯聚的飛劍,其實是一口五階飛劍。
在她心目中,以師尊的劍道天賦,築基期能引來四階飛劍相投,元嬰期折服五階飛劍認主也並非不可能發生。
“好了好了,最多再出三劍,肯定要回主人身邊……除非你有極品靈石,本尊勉強多陪你會兒。”
雷芒聚成的劍身來回遊離,顯現出不同形態。
“上品靈石相加起來,倒有數百塊了,可一塊極品靈石都沒,劍靈前輩可有需要?”
馬若曦將一個沾滿粘液的上品儲物袋翻了遍,好不容易纔衝破九子陰魔留在上邊的神識印記。
裡邊靈石不多,除了一套幡旗,都是陰森恐怖的白骨,魂魄,種種魔道耗材。
從粗如手臂的指骨,生有三眼的頭骨,兩邊長刺的脊骨……
各種各樣的妖獸骨骼,還有大堆看着像來自同類的白骨,讓人心底發毛。
至於魂魄,光是凝聚萬數才能煉成一面的萬魂幡就有十多面。
還有許多瓶瓶罐罐,隔着瓶身都能聽到裡邊魂魄的哀嚎吼叫,甚至有輕微的碰撞聲音。
這是強大的神魂,九子陰魔專門單獨收存。
馬若曦一路斬殺劫修,收穫頗豐,這些結丹修士打劫了富裕的中州,本身又是團伙首腦,身上存放着整個組織的戰利品。
一個個儲物袋相加起來,已經是極其驚人的數字。
哪怕她作爲真君弟子,都覺着有些燙手,不是她一個結丹修士能夠承受。
如果全部折算成靈石,恐怕能抵青楓宗最少十年的收入。
‘反正是借師尊飛劍殺敵,才造成的戰果……回去之後將收穫全都交給師尊,就不用煩心處理這件事情。’
馬若曦打定這個主意後,心中忐忑情緒消去。
不過就算如此,都拿不出一塊極品靈石,只能說運氣不佳。
否則那樣多中州宗門和修仙世家被掠劫一空,極品靈石的數量不會太多,但不可能沒有。
馬若曦一邊拭劍,一邊盤算着下一個目的地。
眼下劫修已經開始躲着她走,連着跑了好幾個地方沒有撞上。
九子陰魔是自己倒黴,好像剛出關沒多久,還沒打聽到中州來了個女煞星的消息。
見到一名結丹初期的女修,就又想爲自己萬魂幡添個主魂。
這才踢上鐵板,死的不明不白。
“眼下劫修有抱團趨勢,相隔距離越來越近,不過對我來說倒無所謂,只要能尋到……什麼人,還不出來!”
手中紫薇眩雷劍突然一跳,傳來警示,哪怕一無所知,馬若曦依然相信手中飛劍。
“好靈覺,這都能感應到。”
一陣漣漪,五名修士出現在靈湖四方,紮起一個嚴實的口袋。
“滅魂劍,還不束手就擒,你今天走不脫了!”
五名結丹真人,每位身上都貼着一張符籙,上邊繪有古老的篆文,正在緩緩燃燒。
“我什麼時候有了滅魂劍的外號?”
馬若曦轉過身來,沒將這四位俱是結丹後期的修士放在眼裡,只在奇怪自己的外號,既不好聽也不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