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柯山上峰峰掛起白幡，香燭日夜燃燒。
臨時打造了數百具棺木，能尋回屍身的都裝了起來，用陣法來維持不朽。
大多是黑山子弟，死後講究魂歸故土。
葬在異域他鄉，豈非連轉世投胎都做不到。
放在黑山風俗中，這樣的情況即便下葬，用不了多久就會屍變生鬼。
還有許多，連完整屍身都拼湊不出來。
或者是面對着一堆碎肉，已經難以辨別身份。
只能取了幾件衣物置於棺中，作爲憑弔依據，上邊刻上弟子大名。
“凡戰死弟子，一律撫卹十萬貢獻，恩後裔族人免試外門名額一員……”
葛蒼雖未受傷，可這一戰損耗不輕，休整兩日纔出來理事。
“亡歿的長老，撫卹百萬貢獻，恩後人額外開秘堂機會一次……”
知道衛道是爲了化嬰機會纔來到東域，又多問了一句，說道：“衛道丹藥可有用盡，若有剩餘，需交還後人。”
青楓宗的秘堂相比過去，已經大幅升級。
主要是兩位元嬰老祖的私藏，用不上的都放入秘堂，有靈寶和結丹期破境丹藥。
再加上如今青楓宗佔據地盤不算小了，總有幸運弟子和散修獻上奇珍異寶。
漸漸地，秘堂有了元嬰大宗的樣子，不像之前就存着一些雞肋無用的東西，結丹真人都看不上。
秘堂的開啓條件，設定的越來越高。
過去築基之後，就能在秘堂中自擇三件，作爲宗門對新晉築基長老的資助，渡過身家最貧寒的那段時間。
現下是做上長老職司，纔有一次機會。
且秘堂分成天地二格，天閣中的珍寶非做出重大貢獻得老祖手諭，不可擅動。
大多數人，還是在地閣中挑選。
“師尊賜下丹藥，衛師兄只用了小半，剩餘的都在府中找到……不過，師兄沒有親族，遺饋不知該由誰來繼承。”
馬若曦當日身受五創，鮮血浸透法衣，三階飛劍都折了兩口。
如果葛蒼再晚來半刻鐘，她都有可能已經步衛道後塵，同樣戰死在黎明前的黑暗。
好在白子辰門下都有修習鍛體功法的傳統，她根據自己鬥法習慣選的加快肉身生長癒合功法。
面色還有些蒼白，不見血色，但已經不影響正常活動。
徒弟天養生不幸中的萬幸，被一隻銅錘砸碎胸前好幾根骨頭。
幸虧兌了一件內甲，卸下一半衝擊力，否則就不是臥牀修養數月的這樣簡單。
“他不是有幾個弟子，哪個承了衣鉢就交給他吧。”
葛蒼扶額揉動，衛道還是築基掌門，被視作結丹種子的一幕似乎已恍若隔世。
同楊師兄在黑山上對膝秘談，決定將衛道，周素卿，白子辰，代輝四人列入重點栽培對象，傾斜修煉資源。
日月不居，數百年後再回頭看，代輝倒在了結丹那關，最早逝去。
衛道雄心不減，想要搏一搏元嬰大道，歿在他鄉。
周素卿陣法天賦出衆，結丹之後不通鬥法的缺陷也補上許多，起碼能和同級修士周旋一二。
但受限根骨，元嬰仍是有些鏡中花，可望不可及。
反倒是修爲最低，年歲最小的白子辰開掛一般，遠遠超出了任何人的期許。
當日楊師兄對白子辰很是看好，也只是覺得青楓宗能出一名自家劍修，可爲結丹真人裡的中流砥柱，來做宗門護道人罷了。
誰能料到，幾百年後那個清秀少年已經走到修仙界頂峰。
不管將來如何，足已名留青史，成爲無數劍修瞻仰的對象，其耀眼程度可對標史上煊赫一時，功標青史的幾位大能。
“衛師兄三名弟子，無一人成功結丹，都死在他之前……”
見葛蒼望來，馬若曦答道。
“再傳或五服之外的遠親呢？”
葛蒼眉頭一蹙，還有這種事情，居然撫卹和丹藥無人繼承。
“衛師兄一直沒有成家立嗣，衛家也不是什麼大姓世家，得回去之後好好查上一查。”
馬若曦來前瞭解過這事，輕聲說道。
“將此事記着，今後回黑山要落實下去。”
葛蒼沒有在這點事情上糾結太長時間，還有更多事情擺在眼前。
“老道來時，烽火連天，甚至連北域都有蠢蠢欲動之勢……離開前拜訪了剛歸來的萬獸宗風莫雲和天河劍宗燕道友，若遇不諧，他們自會出手相助。”
“師叔意思，是先不回北域？”
馬若曦眼神一亮，緊張地問道。
“爛柯山是白師弟道場，老道自要替他守着……否則等他歸來，發現連道場都給丟了，怎麼同白師弟交待。”
葛蒼心裡並不相信白子辰隕落在外，宗門中魂燈亮着說明不了什麼，有許多禁地秘境都與世隔絕，和外界無法互通。
只是篤定白師弟是能創造奇蹟之人，這次也不例外。
“這回叫天羽宗近乎覆滅，九元宗費思崖都魂飛魄散，相信東域之內是無人敢惹……至於大同軍，他們在中域對手多的數不過來，願意繼續往東域投入精力的可能性不大。”
四名真君身殞，剩下天羽宗弟子小半死在了爛柯山上，主要都是遭餘威波及，死的不明不白。
天羽宗在新復的東域中，實力已經能排到數一數二。
這一下，就打沒了一家元嬰大宗。
隨費思崖來的大軍，傷亡同樣慘重，拋下上萬具屍體徑直逃回中域。
大同軍的確勢大，中域哪家宗門不聞風變色，但幾家超級大宗讓它的實力不得不分散鋪開。
尤其在高階修士這個層面，大同軍本身拿不出手，全靠四大隱宗的修士撐場面。
而衆人關注的焦點，就是四大隱宗究竟有無化神坐鎮。
要是隻有幾位大真君，別看現在勢頭如火如荼，等道德宗弘法聖君能夠出手時候，全都要跌入塵埃。
按照最主流的看法，四宗當中唯有玄天宗有可能存在化神大能。
此宗當初和道德宗對峙萬年，縱落了下風可一直能守住山門，不用像其他幾宗那樣遁入洞天避世。
直到後邊有一代，道德宗同時三位化神存世，聯手驅逐了玄天宗化神老祖。
迫於無奈，這家宗門拔山而起，招來十萬八千名天兵力士，硬生生扛着整座山峰進入洞天。
而在漫長歲月中，玄天宗是僅有的和外界保持，沒有封鎖洞天入口的隱宗。
從這點上邊，也能側面應徵玄天宗的實力。
大同軍中，目前也是玄天宗佔據主導地位，話語權遠超其他三家。
“那就最好，可要繼續向外招收弟子？”
爛柯山目前就剩三百來名弟子，連靈脈的正常運轉都做不到。
要麼就地招收弟子，補充新鮮血液，要麼就從北域調遣弟子過來，沒有第三條路可行。
“原先怎樣方針，今後同樣去做，不用有任何擔心，有老道在這裡撐着。”
葛蒼給馬若曦吃了定心丸，才揮手讓她退下。
青霞洞中剩下他一人，只有滴答滴答水聲伴隨，靈氣聚成肉眼可見的薄霧，納入四肢百骸當中。
洞天雛形不自覺的浮現，木墩上邊的綠芽更多，還有兩根細枝慢慢爬出。
“老道的確不擅久戰，不過卻非傳統意義上的那種……相比普通雷修，只要建木尚存，同時催動再多天雷都不成負擔。就是每次到了燃燒建木，滋養萬物的時刻，都是接近破釜沉舟。”
葛蒼可是在結丹時期，就憑雷法打的北域諸修無一不服，甚至遠跨中域，在小範圍中略有名氣。
只是近些年白子辰崛起，劍道太過耀目，沒人注意到這點，都忘了其實他也是一名越階而戰的鬥法狂人，
雖然沒有白子辰戰績那樣誇張，可足以歸入鬥法天才的那個行列中。
通過費思崖的舉動，第一時間就判斷出了對方心中所想，也是絕大多數人見到表面情形後會採用的戰術。
只是葛蒼雙重大道，不惜代價的情況下，可用真元能達到十倍於正常數字。
後果就是建木神樹回到初始狀態，沒有百八十年的時間別想恢復了。
在之後的這段時間裡，葛蒼沒法動用這門大道神通，和普通的雷修大真君就沒有質的區別。
這纔是他不擅久戰的真相。
當然，憑藉今次一戰的威名，應該能讓爛柯山清淨許久。
“希望道德宗早日站出來，掃平動亂，再這樣下去死亡的數字遲早超過兩族戰爭……”
葛蒼屬於對道德宗印象不佳，來自於曾經的不愉快經歷，可現在要收拾局面只有道德宗做的到。
其他宗門，不論實力底蘊還是投入意願，都不可能承擔的起這種席捲天下的大事。
……
西海，荒島。
“約莫二十年零七個月，我就能晉入元嬰圓滿，不知該在何時吃了這枚桃子，起到的作用才最大呢……”
白子辰重新將妖桃取出，捧在了手上，輕輕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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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成別人，就算掌握光陰大道一樣給不出具體時間，因爲破境要費的功夫根本沒法預測。
只有他這種一旦境界圓滿，就會順其自然前往下一個境界，才能給出晉升所需時間。
白桃桃褪去軀殼，留下的這枚黃昏蟠桃和過去相比，又多出許多不同。
不同於葫蘆童子，化形之後將本體煉爲本命法寶，成爲了人間界獨一無二的自煉通天靈寶。
無需經過任何手續，也無天劫考驗，直接了當的就有這品階。
黃昏蟠桃特質不同，無法煉化成寶，本意是讓白桃桃吃掉。
除了能夠增進大道，還能借助裡邊蘊含的黃昏真意，快速成長到元嬰中期甚至元嬰後期。
白桃桃遵照承諾，將本體妖桃獻出，作爲補償白子辰把另一枚妖桃和萬載雪蓮的蓮子全都交到它手上，任憑處置。
而昇華過的黃昏蟠桃，輕輕咬上一口，就會讓食用者從肉身到元嬰及元神直接衰老百年。
當然隨之而來的，就是修爲同步增長。
最高能在化神境界使用，能發揮出相等作用。
白子辰過去根本沒打黃昏蟠桃的主意，也沒將這點作用放在眼中。
就算真要使用，也得是到了化神之後，才能將黃昏蟠桃的作用發揮到極限。
可真到了眼下，想法又有變化。
“早些到元嬰圓滿，甚至免去化神前的最後步驟，將神念化晶，真元提純等等工作全都濃縮結束，以最快最好的狀態開始衝擊化神！”
在人妖兩族大戰結束後，白子辰對實力的渴求反而不如之前急迫。
大敵一去，自己實力在修仙界中足以自保，遲些化神關係不大？，還能夯實根基。
可落入蓬萊仙島，以及進來前發生的一系列事情，證明人間界還是有能威脅到他的手段。
尤其仙島上二魔三仙，只要有兩位同時來找他麻煩，就算青帝長生劍藏劍完成，也不可能應付得了。
而想要離開西海，迴歸祖洲，目前看起來是必然要和這些化神修士打交道。
“浪費就浪費一些，總不可能湊的那麼精準能將每一分效果都發揮到極致……還是早早換成實力，來的更爲重要。”
黃昏蟠桃還有一大缺點，增進百年修煉的效果，相應就會全方面的衰老百歲。
如果將整隻黃昏蟠桃吃下，可抵三四百年的修煉時間，如果是位年紀大些的元嬰，直接就衰老至竭，很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
好在按照白桃桃的說法，他有光陰大道在身，對黃昏真意有一定抗性。
放在常人身上衰老百年的話，他最多也就五六十年。
這樣一想，使用黃昏蟠桃還是很划算的。
“以壽換法，沒想到最是惜命的我都走上了這條路子……”
白子辰自嘲了笑了一笑，也不知道老去的壽元能不能通過補壽靈丹恢復過來。
胼指一劃，黃昏蟠桃好似尖叫一聲，小塊桃肉掉落下來，鮮紅如血。
切下來之後，那種肉香味道更加濃郁，直往他的鼻子裡鑽。
進食時候，好像真在享用一塊帶血生肉，沒有咀嚼直接吞嚥了下去。
分量比白桃桃說的標準一口，還要小了大半。
精確十息，桃肉開始發揮作用，識海中所有具象產物都晃動起來。
包括氣海之中也是一樣，小白元嬰伸了一個懶腰，翻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