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往浦東機場的公路上。
車子開得很慢,很慢。
窗外偶爾會掠過一隻潔白的小鳥,歡暢着破鳴一聲,剪開了蔚藍色的天幕。
阿福目不轉睛地盯着前方的路況。
後座上,吳瑞英欣慰地握緊了女兒漸漸冰涼的手。
漆黑的眼睫毛緊緊地閉着,靖晚冰安靜得彷彿睡着了。
睡夢中,她似乎聽見了滾燙的柏油馬路在輪胎下輕輕囈語着,痛苦越來越深地陷下去。
低喘了一聲,靖晚冰輕微地擰緊了眉心,親暱地往母親的懷裡靠了靠,她將頭蹭在媽媽溫暖的臂彎裡,像一個怕冷的孩子。
“小晚,一切都過去了。”吳瑞英輕輕拍打着女兒的肩背,神情動作一如小時候哄她入睡時。
——
寰宇總部大廈。
頂層的大會議室。
遙遠的窗外,陽光正如破碎的鑽石一樣炫目刺眼,他感到虛弱,感到痛苦,像睡夢中被驚醒的夢遊者,從傷口的血痕裡走了出來。
宇文楓翻閱着文件的雙手在燦白的陽光裡不受控制地發抖起來。
長長的會議桌上,各位董事會成員的激烈討論聲忽然在他的耳畔悄然隱去。恍惚的視線裡,所有人的面孔也越來越模糊。
那是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彷彿被巨大的錘子從四面八方敲打着身子,宇文楓的面色越來越白,眼底流瀉出來的痛苦氣息也越來越強烈。
覺察到了他的異樣,助理Paul躬下身去,關切的在上司的耳旁低語了一句。
然而宇文楓根本就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麼。
深諳的眼底跳躍複雜散亂的光芒,他僵硬空寂地坐着,額頭滲出了涔涔的冷汗。
失去她將是他一輩子永恆的痛。
然而永遠再也見不到她卻是一種比痛苦更加可怕的恐懼,就像墜入永不醒來的噩夢。
——
加長型勞斯萊斯緩緩行駛在前往機場的公路上。
шωш⊙ ttκā n⊙ Сo 車內是安靜的,只有乖巧可人的平穩呼吸聲。
窗外,陽光在路面上嘩啦啦地流淌,像一陣陣涌來的海浪。
——
“砰——!”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會議室裡翻閱着文件的所有人都驚得目瞪口呆。
屏息凝神中,瞪大了眼睛,他們驚愕地看到,楓少董失魂落魄地從桌前站起身來。
撞到了身後的椅子都沒有覺察到。
在一道道匪夷所思的目光中。
宇文楓象一抹孤寂的遊魂,怔怔地向會議室門口走去。
他開始走得很慢。
漸漸的。
越走越快。
最後瘋狂地跑了出去。
——
前面是明亮豪華的飛機場候機大廳。
窗外的風忽然強烈地呼嘯了起來,有細細的樹枝被硬生生地折斷,跌落在死寂的路面上。
烈風中,勞斯萊斯黑色轎車在各色車海中向前行駛。
片刻不停地開往前方的機場。
——
大廈門口。
用力扭動鑰匙,發動引擎,宇文楓面無表情地握緊了方向盤。
踩着油門。
一片空茫奪目的光芒中。
銀色寶馬車像離弦的箭,一發不可收拾地衝了出去。
助理Paul急急追了出來,宇文楓早已經沒了蹤影。
——
黑色轎車緩緩停下。
靖晚冰沉默地下了車,阿福幫她將後備箱裡的行李取了出來。
“走吧!”吳瑞英笑着鬆了一口氣。
看着眼前這幢宏偉透明的玻璃建築物,靖晚冰感到腦海裡有輕微的眩暈,彷彿時空在逆轉,光陰在迴流,她的腦子裡忽然一片空白。
——
銀色寶馬車瘋了一般穿梭在車浪裡。
耳畔的冷風呼嘯着,宇文楓黯然地抿緊發寒的嘴脣。
晚冰,你一定要等我。
——
空曠的機場大廳內。
來來往往的人影。
廣播裡間歇傳來各航班的登記提醒。
悽迷蒼白的陽光熱烈從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瀰漫進來。
眼前似有濃濃的霧氣,嘴角卻是淡淡的淺笑,靖晚冰挽着媽媽的手木然地向前走着。
——
銀色寶馬車在萬千光絲中穿梭着,像一道白色的閃電,在深藍色的天幕下顯得分外亮眼迷人。
宇文楓不停地踩油門,許多過往的車輛像幻影一般從窗外飛速向後閃去。
冷風和日光輕盈地灑在他微微抖動的眼簾上,他的嘴脣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混沌不堪的腦海裡只有那一道真實存在的柔白身影。
晚冰,你等我。
——
行李箱的軲轆在光可鑑人的大理石地面上發出空蕩蕩的聲音。
靖晚冰緊跟着母親的腳步,怔怔地向通關口走去。
她的臉色淡靜而輕柔,彷彿是海面上漂浮的泡沫,一碰就會破碎,她明朗的,堅定不移地向前走着。
前方是通關口。
那裡排隊的人很少,應該很快就可以通關了。
她苦澀地想着,心臟卻傳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痛得她只有死死地咬住脣角,纔可以穩住自己的腳步。
這時。
“晚冰——!”
身後傳來響亮的呼喊聲,急切而真實。
靖晚冰呆呆地扭過頭望去。
她看到是嘩啦啦衝過來的兩個人。
孫程程和周彩詩。
將手從皮箱的把上移開,晚冰劇喘着快步上前,抱住了淚流滿面的孫程程。
“晚冰,我會想你的,你到了以後,一定要打電話給我,讓我知道你的情況,知道嗎?”孫程程嚶嚶地哭着,淚水怎麼也止不住。
晚冰勉力微笑着,心裡也是濃濃的酸澀和不捨,她皺緊了眉心,用力抱緊了最好的好朋友。
“說好了要笑着送你離開的,可是不知道怎麼了,我就是想哭嗎?”孫程程越哭越大聲,淚水順着晚冰的脖頸冰冰涼涼地滑了進去。
“好了好了!”眼睛裡淚光閃閃的,晚冰無聲地笑着鬆開她,掏出紙巾幫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我也會想你的。”她怔怔無聲地說。
孫程程聽明白了,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有空就回來,我有空了也會去看你的。”
擡起手指幫好朋友拂去頰邊被淚水打溼的髮絲,晚冰微笑着點頭,目光盈盈欲滴。
看着這過於傷感的離別場面,周彩詩鼻子一酸,眼眶也跟着紅了。
“晚冰,真的希望你幸福。”她低低地說,聲音低啞而顫抖。
靖晚冰輕輕地側過身來,欣慰地點頭,伸出手簡單地擁抱了她一下。
“我會過得很好,我也會想你的。”她無聲地允諾着,臉上有淡淡的華光。
——
“晚冰,再見!要記得每一天都要開開心心的。”原地站着,孫程程雙手成喇叭狀,朝即將通關的白衣女孩揮手。
晚冰清瑩地回眸笑着,同樣向她揮手。
——
“吱——!”尖銳而刺耳的剎車聲。
銀色寶馬車急剎車停在了路邊。
身子猛地前傾,宇文楓穩住神志,伸手推開了車門。
他飛快地往候機大廳裡跑去。
——
靖晚冰將手中的通關證件交到了檢查人員的手中。
工作人員細細地檢查了證件,最後歸還證件,並笑着點點頭,做出請的姿勢。
晚冰拉着行李通過了檢查口。
通了關,她一隻手拉着行李,一隻手挽住了母親的胳膊,然後緩緩走向停機坪的甬道。
她的身影馬上就要消失在視線範圍內。
“晚冰——!”
有個模糊的聲音,彷彿在很遙遠的地方,卻無比清晰響亮地震入了她的耳朵。
晚冰的臉色轉而蒼白,無意識地頓住了腳步。
有十秒鐘的時間,她懷疑這是自己的幻聽。
“不要走——!”艱澀而低鬱的聲音近在咫尺。
呼吸有些困難,靖晚冰怔怔地站着,雙腿變得僵硬而冰冷。
通關口處是靜悄悄的一片。
孫程程和周彩詩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所有等候通關的旅客,包括機場的工作人員均呆在了原地,驚奇地看着這個衝到了檢查口的俊朗男子。
宇文楓的雙眸清瑩而執着,滿含憂傷,他心痛地遙望着那站在如此遠而又如此近的距離外,那抹纖細柔弱的身影。
靖晚冰的臉色晶瑩如霧,粉紅色的嘴脣上溢出了一絲痛澀的黯然,她的雙手僵硬地垂在身側,卻始終沒有回過身去。
神色有些荒蕪,吳瑞英靜靜地站在女兒的身側,她可以感覺到女兒心底的痛苦掙扎。
神色顫抖着,眼睛裡是空靈靈的水霧,宇文楓目不轉睛地凝視着那一抹刻入他血液裡的身影。
“晚冰……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把我所有留得住的快樂都給你……我願意用我的一切去交換你的聲音…你的幸福……可是…可是…好像無論我怎麼努力…你的幸福還是會有缺憾……”他的聲音低啞而陰柔,彷彿是從脣齒間磨出來的,帶着蒼涼的氣息,“但是我還是想要試試……我不想要放棄……所以你能留下來嗎?”他看着她,神色慌亂得厲害,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一點一點地侵蝕着他的神志。
淚水簌簌地滑下了臉頰,靖晚冰垂在身側的手指緩緩蜷縮,狠狠地刺入了掌心,她感覺到胸口似乎被巨石沉沉地壓住了,快要透不過氣來。
“其實這一段時間以來…我一直在想…究竟怎樣纔可以讓你不受到任何的傷害……你知道的…我的佔有慾是那麼的可怕……我曾經因爲自己的自私和狂妄而傷害了你…我自己有時都搞不清楚要怎樣對你纔是最好的…在知道你要走的那一剎那…我真的懵了…我是那麼的想留住你……可是我又怕我的阻攔會再次傷害了你……我……”看着她輕盈無聲的背影,宇文楓的的身子僵硬而緊張,着急得有些語無倫次,聲音低啞而悲傷。
“晚冰,不要走,不要走!給我一次彌補你的機會。”
心臟狠狠地撕扯着,嘩啦啦地流血,靖晚冰的眼睛裡一陣陣灼燙,面容蒼白得驚人,她顫抖着閉上眼睛,雙腿快要站不穩。
就在她快要崩潰,快要轉身的時候。
“我會照顧好他,我會用我的所有生命去愛他,我會讓他從心底快樂起來,所以你不必擔心。”
轟隆隆嘯響的耳神經裡卻清晰無比地劃出了另一個女子的聲音,化爲熊熊烈火,將她眼睛裡瘋狂流出的淚水燃燒得光光淨淨。
手指指甲死死地摳入掌心,蒼白的嘴角輕輕帶出一朵虛弱悽絕的笑容,靖晚冰的身子驚顫着晃盪了兩下,她疼痛地挪動僵直發冷的雙腿,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吳瑞英的眼睛裡佈滿了心酸和揪痛,她怔了怔,拉着行李,疾步跟上了女兒,順手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看着消失在拐角處的身影,宇文楓的面容蒼白失血,心臟一陣猛烈的劇痛,如同心臟正在被寒冰般的利刃一下一下地緩慢地撕划着,他怔怔得望着她消失的角落,腦海裡越痛越清醒。
——
靖晚冰怔怔地走着,每走一步,都是萬箭穿心,心底那道泊泊淌血的裂縫不斷地撕裂着,在離開的這一刻,痛楚地撕裂着。
宇文楓,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求求你,忘了我,好好活的。
求求你忘了我,你應該擁有新的生活,幸福的生活,完美的生活。
善美她是個好女孩,她纔是你的未來。
——
大廳內恍若有冷風颯颯地捲了進來,竄入了他的心臟,凍結了他渾身所有的血液。
身子無助而冰涼地顫抖了兩下,宇文楓無意識地,踉蹌着後退了幾步,神色崩潰而慘烈,他的臉色比冰霜還要慘白,堵塞的胸口有一口血腥氣慢慢地往上涌。
目光是僵直的,一動不動地凝視着她消失的方向。
胸口急促不平地起伏着,他彷彿下一刻就會缺氧窒息而死。
——
眼眶裡充溢着淚水的刺痛,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靖晚冰努力剋制着胸口翻涌的血氣。
她的雙腿彷彿捆綁着沉重的沙袋,越走越慢,越走越慢。
胸口翻絞着的劇烈的疼痛讓她的眼前陣陣白色眩暈,耳膜轟轟嘯響着,她幾乎以爲自己已經死去了。
“跟我在一起,就這麼痛苦嗎?”
“你的殘忍,你的絕情,你的一切的一切將我的生活搞得一團糟,你把我變成了一個傻瓜,卻又不顧一切地想要離開我,背叛我心靈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這一點你給我牢牢地記住。”
“我害怕會再也見不到你,害怕會徹底失去你,所以我寧願死在你手上,也要愛你!遇見了你,我的人生才第一次懂得什麼是愛情,什麼叫做痛苦,什麼叫做折磨,什麼叫做爲了你,我可以什麼都不顧。可是爲什麼一切會變成這樣?爲什麼你總是要讓我這麼痛苦?到底怎麼做你才願意重新給我機會?”
喉嚨咯咯地抽搐着,悽迷的眼底瀰漫着濃濃的白色霧氣,靖晚冰瑟瑟戰慄着向前走着,口中的呼吸斷斷續續。
——
眼神荒涼彷彿是在午夜,冰俊的臉上閃着瀕死的暗光。
人來人往的大廳內。
宇文楓像一個木偶一樣怔怔地站着。
肩膀微微顫抖着,他的下巴繃得很緊很緊,那是一種絕望崩潰的緊。
“宇文楓,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嗎?就算要我像人魚公主一樣變成泡沫,我還是會喜歡你的。”
“可是我是一個災星啊!我怎麼可以喜歡你呢?我怎麼可以這麼自私,我不能看着你毀滅啊!所以我寧願你恨我,我也不要再喜歡你,我要離開你。”
身子像是一個盛放傷口的器皿,連呼吸都是疼痛的,他彷彿被徹底地抽去了靈魂,沒有了一絲呼吸的力氣,彷彿在她離開的一剎那,他的心已經徹底凋零成灰。
這一刻,宇文楓才意識到,愛到深處,是會死人的。
——
“沒有你,我的人生纔會毀滅,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
“我忘了自己也不可能忘了你,晚冰,嫁給我,讓我照顧你好嗎?”
胸口是一陣陣翻攪的鑽痛,靖晚冰的臉龐上綻放着星芒般冷徹晶瑩的淚水。
一陣猛烈的劇痛之後。
她忽然停住了腳步。
這一瞬間,徹底失去他的撕心裂肺,再也見不到他的恐懼和害怕緊緊攫住了她的心臟,她顫抖着哭泣,無意識得伸出手在空氣中亂抓着什麼。
看着女兒混亂哭泣的面容,吳瑞英早已停在了身後,再也不肯前進一步。
——
呼吸中帶出痛澀的氣息,宇文楓大幅度轉身,跌跌撞撞地向大廳門口走去。
眼前是模糊的水霧,他擡起手抵住眉心,像一個困獸一樣,煩躁地想要大聲咆哮出來,然後被血腥味瀰漫的嗓子眼卻只能發出乾啞的咳嗽聲。
嘴脣鮮豔得要滴出血來,臉色蒼白的像一個病人,雙腿僵硬而麻木,他的神色空茫而死寂,散亂的腳步在泛着冷光的地板上敲響出沉悶的聲響。
——
“晚冰……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把我所有留得住的快樂都給你……我願意用我的一切去交換你的聲音…你的幸福……可是…可是…好像無論我怎麼努力…你的幸福還是會有缺憾……”
“但是我還是想要試試……我不想要放棄……所以你能留下來嗎?”
蒼白的嘴脣越咬越緊,最後徹底咬破了,沁出一朵血紅的玫瑰花瓣。
靖晚冰空茫地轉過身,怔怔地往回跑去。
“小姐——!”機艙口,迎接旅客登機的空中小姐驚喊出聲,卻沒有攔住已經跑遠的女孩,她想要提醒她,航班馬上要起飛了。
通關口處,衝出來了一抹蒼白虛弱的身影。
“小姐——!“場上的工作人員大驚,紛紛上前,想要攔住這個瘋狂的女子。
靖晚冰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她衝過了安全防線,衝出了關口和檢查站,衝向人來人往的大廳。
——
宇文楓怔怔地拉開了車門,像一個沒有任何知覺的傀儡一樣,機械地坐在了駕駛座上。
冰涼的手指顫抖着摸上了方向盤,他用力扭動鑰匙,發動引擎,可是虛弱無力的手指卻有些不聽使喚了,居然連鑰匙都扭不動。
嘴角掛着荒涼而悽迷的苦笑,他閉了閉眼睛,怔怔地望着視線裡模糊不清的手指。
——
胸口一陣陣針刺般的寒痛,急劇地起伏着,蒼白晶瑩的臉上淚水越流越急,恐懼和焦急讓她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放鬆。
靖晚冰飛快地往大廳門口跑去。
來來往往的旅客紛紛側目而立,眼睛裡寫滿了驚愕和好奇。
這個女孩瘋了嗎?
——
艱澀地喘息一口,平定着胸口洶涌的血腥味,宇文楓目無表情地看着前方的道路。
銀色寶馬車在寒冷的日光中緩緩啓動,一百八十度大轉身,沿着寬闊的公路慢慢向前駛去。
——
靖晚冰從機場的玻璃大門飛奔而出。
來不及思考任何問題。
她沒有停頓,追在五十米遠處那一輛觸目驚心的銀白色跑車車後,飛快地向前奔跑。
淚水如掉線的珍珠一般滾滾而下,她一邊驚懼地跑着,一邊無聲地吶喊着。
——
記憶裡,從來沒有哪一天的陽光比今天的更蒼白刺眼。
宇文楓的視線裡是一片模糊的水霧,他仰着頭,虛脫地靠在椅背上,感覺到有一道道冰冰涼涼的液體從臉上滑了下來,融化在嘴裡,又鹹又澀。
他忽然覺得生無可戀,身體裡從此也空空落落的。
這時。
楓!
沉默的呼喚發自大腦深處。
那的的確確是晚冰的聲音。然而宇文楓知道,這是因爲極度渴望,腦中因此產生的幻覺。
可是。
可是似乎又不是那麼回事。
那一聲又一聲的呼喚使他驀地緊張起來,紛亂的心緒也清明瞭許多。
“吱——!”尖細的銳響。
銀色寶馬車急剎車停在了路邊。
宇文楓倉惶地下了車。
第一眼,他就看到了不遠處那個如夢似幻的身影。
晚冰?!
宇文楓的大腦出現了短暫的空白,眼睛裡忽然掠起了一泓從未有過的亮光。
這一刻,不管是幻覺,還是真實,他只想不顧一切地衝上前去,抱住她,再也不放開。
一道道炫目耀眼的白色光芒中。
他艱澀地喘息一口,然後奔上前去。
嫵媚的長髮在身後飛舞着,潔白的衣袂在清風中飄搖着,靖晚冰不顧一切地向他奔來。
絢爛的陽光在頭頂閃爍着,潔白的雲朵在蔚藍的天空裡溫柔地舒展。
宇文楓一把將飛奔而來的女孩揉進了懷裡。
哭笑着喘息,他用足所有的力氣抱緊她,要將她抱入骨髓融進他的血肉裡,神情激動得像一個不知所措的孩子,顫抖地一聲聲地喊着:“晚冰,晚冰!”
金燦燦的陽光下,宇文楓摟住了懷裡真實存在的嬌軀,一用力原地輪轉了好幾圈。
腳尖離地,長髮在風中颯颯舞動,凌空而起的靖晚冰無聲地笑了起來,晶瑩透徹的淚水一滴一滴地滴落在他的肩膀上,她緊張地抱緊了他,微笑着流淚。
“爲什麼回來?”他興奮地放下了她,劇喘着問,灼灼的目光裡跳躍着欣喜的華光。
靖晚冰的臉上佈滿了清瑩的汗珠,她沒有回答什麼,看着因爲她而憔悴蒼白、因爲她而嚐盡了痛苦慌亂的宇文楓,內心深處糾纏在一起的歉疚、憐惜和不捨漸漸在她的體內混合成綿延不斷的溫柔情愫。
她將蹭在他胸前的雙手輕輕擡起,然後捧在他的頰邊,看着他無比緊張和興奮的神情,她顫抖着踮起腳尖,然後溫柔似水地輕吻着他冰涼發白的脣片。
宇文楓的身體一陣寒冷一陣滾燙,他的雙手顫抖着微微用力,猛地將她納入了自己的懷裡。
冰涼而又滾燙的淚水在他們的脣下漫延着,身體內的各種複雜情緒交織在一起,只剩下了熾烈的親吻和溫暖的懷抱。
車來車往的公路邊上。
華麗而迷失的陽光下。
靜謐的微風中。
擁抱在一起的兩個人。
黑色的西裝優雅而別緻,他熱淚盈眶,輾轉而又熱切地吻着她。
漆黑的睫毛又長又卷,她閉着眼睛,踮着腳尖,動情而溫柔地吻着他。
時間在這一刻,定格成爲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