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刺骨的朔風颳着我的臉,酒精的麻痹效果很快就消失了。茫然地望着下面的車水馬龍和挨肩接踵的人,我用早已不能屈伸的手拎起酒瓶朝喉嚨裡灌了下去。
這個世界很好,科技發展得非常迅速,可成果沒有一樣是屬於我的!
我始終是個慫貨,沒有勇氣縱身一躍。
走出了大廈,像一條喪家之犬般遊蕩在大街上,望着周圍幸福的情侶和腰纏萬貫的老闆,有個不長眼的小子還撞了我一下,那種滋味你永遠不會懂!
轉身進了一家小酒館,點上了四個菜,我又開始用酒精麻痹自己了。
凌晨兩點半,我已經忘卻了一切煩惱,準備結賬出門,一掏口袋卻發現錢包和手機都不見了,媽的人要是倒黴走到街上都能遇見小偷,一定是剛纔那小子。
但現在我百口莫辯,老闆的臉色十分難看。這時,從角落裡走來了一個小夥子對老闆說:“算我請他,再加兩個菜。”說着便坐在了我的對桌。
這小夥子身着白色衛衣,頭戴白色棒球帽:“兄弟,怎麼了,不開心?”
我嘆了口氣道:“唉,我想死,可我連死的勇氣都沒有,兄弟怎麼稱呼”
他欲言又止:“我叫謝......叫我小七就行。
我說,活着可比死更需要勇氣啊,你要是真死了,纔是個慫貨。”
我給他倒了一杯酒,和他大吐不快。小七微笑了一下,這樣,我帶你去快樂一下。說着便結了賬,我們二人走在了街上。
他領我穿大街過小巷走到了一棟建築的前面:“到了,兄弟你先請。”
這是棟二十層的建築,通體採用玻璃幕牆,大廳裡更是富麗堂皇。小七讓我坐在大廳的沙發上,他則去辦理手續。
小七跟女服務員耳語了幾句,服務員便拿了一套茶具過來給我倒上了茶。這茶入口香醇,讓人忘卻一切煩惱。
小七將我帶到了電梯前,兩位侍者跟了過來,這兩位一強壯一瘦弱,一國字臉一長臉:“七哥,既然是你帶進來的,我們就不跟着你們了,你們自便,有需要再來喊我們。”
言畢便退了下去,小七點頭微笑,又轉身對我說:“你最想要的是什麼?是錢吧?”我猛地點了點頭。小七帶我進入了電梯,按下了十六樓。
叮!十六層到了,我隨小七下了電梯。
這裡炎熱異常,我脫下了外套,搭在胳膊上,跟着小七進了一個類似監控室的房間。
這個房間的三面牆上佈滿了顯示器,每個顯示器都上都是一座火山,怪不得這裡如此炎熱。我走近顯示器,小七撥動了操作檯上的幾個按鈕,放大了畫面:火山上烈火熊熊,火山上竟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一個身體肥胖的人身上被上了鎖鏈,哀嚎着想走下火山,怎奈烈火無情,這人身上的皮膚逐漸被烤焦,肉被灼透,焦灰中隱約露出森森白骨。
我立刻渾身冷汗,向後退了一步。
小七一把將我扶住,示意我繼續看,我硬着頭皮將視線又轉向了顯示器:火山上有成千上萬的人在哀嚎奔跑,地上被燒焦的屍體仍在痛苦地掙扎着。
我的不適感越來越強,轉身問小七:“小七,你給我看這個幹什麼?恐怖片還是......”
小七露出了一絲微笑:“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在這裡確確實實發生着的事情,你剛纔說你想要錢,我便帶你來到這裡,看看損公肥私、行賄受賄以及欺壓百姓之人的下場來給你做個提醒。”
我嚥了口口水,感覺雙腿不受控制地發抖。
小七又拿出了一個平板電腦,找出了一個男人的照片,對我說:“來看看,這個人眼熟麼?”說着對我舉起了平板電腦,我覺得眼熟又一時記不起這個人是誰。
小七緊接着說道:“你在飯店外見過他,記得嗎?”啊!我想起來了,這是撞了我一下的那人,就是他偷了我的錢包。
小七緊接着點下了屏幕,又將平板電腦舉在我前方。通過屏幕,我看見那人正浸泡在血池之中,雙手被剁下,兩隻胳膊被牢牢鎖在木樁之上,肩膀還掛着幾根長鉤。
血的位置正好在他的口鼻處,隨着血液的起伏,暗紅的血不斷地灌在他的口鼻之中。
我受不了了,隨手將平板塞進小七的手中,衝出監控室吐在了走廊中。小七在後面突然拍了我的肩膀一下,我已經失去了理智,朝他吼道:“你是誰!這樣是犯法的!快讓我出去!”
小七卻面露微笑:“既然來了就不要那麼着急走了!”
霎時間,富麗堂皇的大廈變成了黑漆漆的山洞,火焰在牆壁上燃燒着,周圍滿是尖叫、獰笑和哀嚎,血腥的味道刺入我的鼻腔。
一個洪鐘般的聲音響起:“林懿,你不尊生命,應下枉死地獄!永世不得爲人,並永遭自殺之苦!”
我望着四周,雙手抱起腦袋。
我再次醒來,已經是在樓頂了,刺骨的朔風割着我的臉,我的手中依然拿着酒瓶。
我鬆了一口氣,原來是喝多了做的夢而已。我仰起頭,用凍僵的手抄起酒瓶朝喉嚨裡灌去。一股滾燙的液體從喉嚨滑進了胃,緊接着全身便暖和了起來。我邁步向前,突然腳下一空,這竟是頂樓的邊緣!
我望着夜空,它真美,繁星點綴着皓月,一縷素娥之光映在了我的臉上,閉上眼,感受氣流在耳邊呼嘯而過,這竟是我步入社會以來從未感受過的寧靜。
砰!像電影一樣,我重重摔在了車上,滾落在地,全身骨頭碎裂的劇痛充斥着全身,可我的神智仍然清醒。
不,我不想死了!雖然掙得不多,但妻子愛我,孩子還在上學,父母也盼着我回家團圓,小七說得對,我連死都不怕,難道還會怕活着麼?
我忍着劇痛從地上站了起來卻驚訝地發現自己身上竟沒有傷口,我沒死!哈哈哈哈!這時,洪鐘般的聲音再次響起:“林懿,你不尊生命,應下枉死地獄!永世不得爲人,並永遭自殺之苦!”
我轉身望向身後,自己的屍體赫然躺在那輛被砸癟的車上,鮮血橫流,腦漿也灑在了地上,凸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劇痛感再次襲來,我的視角回到了那血肉模糊的身體上,意識開始模糊,幾張人臉在眼前不斷晃動着,有人伸出手來對我指指點點,我眼中的世界開始變黑,並再次失去了痛覺,隨之而來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舒適。
我的眼前出現一道白光,這光越來越亮,越來,越亮......
我再一次醒來,朔風割着我的臉,手中扔捏着酒瓶。我朝下樓的地方跑去,前面突然變成了萬丈深淵!
我連忙掉頭卻發現四周全是頂樓的邊緣!腳下的石磚漸漸坍塌,我的身體再一次失重,栽下了樓去。
“哎,醒醒,天亮了。”我睜開眼睛,發現我趴在飯店的桌子上,桌上擺着六個裝菜的空盤,再看自己,迷迷糊糊,滿嘴的酒臭味。
老闆再次對着我說:“小夥,結賬回家吧。”我掏了掏口袋發現錢包手機竟然都在,竟覺得格外開心,畢竟那個可怕的噩夢終於結束了。
我付了錢,擡腿往外走,老闆卻喊住了我:“小夥,你的帽子!”
我轉身接過帽子迷迷糊糊地走出了飯店。
陽光照在身上,讓我頓時精神了許多,不對啊,我也沒戴帽子啊。
我隨手拿起那頂白帽子放在眼前,這帽子上寫着四個黑字——一見生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