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木先生

和鐵天翼並肩而立的,是一名身形剽悍矯健的青年,臉上似乎永遠掛着一絲懶洋洋的笑容,此時只見他緩緩開口說道:

“黑水兄何必欺負鐵兄這樣的老實人。雖然到如今我也不清楚黑水你爲何會幫我們攻破這棲霞谷,但想來此舉對黑水你的意義,恐怕要比我們更大。所以也別說誰幫了誰,我們不過是因利而合罷了。只不過現在有了天軍的介入,我們兄弟倆覺得當初談妥的好處不夠。除非你黑水再拿出一些讓我們心動的東西,否則我們寧願見好就收,就此離開。”

狹長的蛇眸緊緊盯着說話的青年妖修,金黃色的瞳孔中有莫測難言的情緒在翻涌,場間氣氛有些詭異地安靜,然後黑色巨蛇突然像人類般咧嘴一笑:

“你分水豹易無鴻,不愧在人間行走修煉多年。可以,只要你們願意留下幫我拖延天軍,等打開密室,你們可每人多挑一件異寶。”

分水豹易無鴻,和那名爲鐵天翼的妖修,是這雁回山脈中兇名昭著的兩個化形妖族,雖然各自的實力在雁回山脈中不算最頂尖的那一撥,但兩人向來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一個狡詐,一個陰險,合在一起往往讓一些真正的大妖都有些忌憚。

此時只見易無鴻微微皺了皺眉道:“黑水,你一直說這藥王殿中,有赤烈留下的藏寶密室。可已經三個月過去了,到現在也沒有打開,而且要求我們半步不得離開棲霞谷,我現在怎麼覺得這是你杜撰出來的東西呢,真有異寶,赤烈爲何不自己飛昇時帶去天界?”

黑色巨蛇聞言募然發出一陣鄙視的大笑:“看來我真是高看了你易無鴻,若無異寶,你覺得這些天軍是來幹什麼的?莫非你覺得就憑我們幾個,真的能夠驚動天庭,需要專門派下天軍來對付?”

易無鴻微微一怔,然後若有所思地道:“你的意思是,這些天軍其實是赤烈派下來的······但也有可能是他知悉自己出身的宗門被毀,專門派人下來報復我等。”

“哈哈哈哈······”黑色巨蛇再次爆發出一陣大笑,“赤烈老兒還未飛昇之前,你們幾個也都已開了靈智,踏入了修行之途,難道沒有聽過他那聞名整個雁回山脈的刻薄寡恩的性子。你覺得他會爲了當年的一點香火情分就大動干戈麼?”

易無鴻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就連那布老那渾濁的老眼中似乎都有莫名的精光一閃,然後只聽那黑色巨蛇繼續說道:“至於這些寶物,據我所知赤烈老兒也是偶然從某個上古仙府中得來,當年資質不算如何出衆的他能夠得道飛昇,正是靠着這些異寶之助,不過這些異寶似乎干係甚大,當年赤烈不敢隨身帶入天界,怕因此招來禍患,所以才一直偷偷存放在這棲霞谷中,就連他的那些弟子也是毫不知情。當年他飛昇前花費了偌大氣力,重新修固這護山大陣,其實大部分的精力都是花在了這守護密室的最後一道禁制上。”

聽完黑水巨蛇的這一番話,易無鴻和那鐵天翼兩妖對視了一眼,眼中皆有難以掩飾的狂喜,然後只見易無鴻對那黑水巨蛇滿臉笑意地道:

“黑水兄,不知你破開這最後一道禁制,還需多長時間。”

黑水巨蛇的眼中閃過一絲戲謔。

“經過這三個月的不斷砥磨,這禁制只剩下最後一絲抵抗力量,只需再有六個時辰,就可完全破開。所以還需諸位盡力拖過這一段時間,只可多,不可少。不過接下來我必須將全部精力投入這破陣之事上,護山大陣的那些攻伐手段恐怕就無力發動了,只能幫你們發動一些遮掩迷惑的禁制,也算是助你們一臂之力。”

易無鴻哈哈一笑:“如此最好。不過這次來的是一隊普通小兵,又不是什麼厲害的戰仙,就算正面相抗,以我等幾個,又何懼之有。”

他的這番豪言壯語話聲未落,房間裡卻突兀地響起了一聲很煞風景的冷哼,然後巨大的黑色蛇頭緩緩轉向聲音傳來的那個方向,蛇眸中有前所未有的慎重。

“木先生,不知你有何高見。”

這房間之中的最後一道身影,也就是黑色巨蛇口中的木先生,全身上下都裹在一件黑色罩袍裡,只露出一雙碧綠的眼珠,顯得極爲神秘,從剛纔開始,這神秘的木先生就一直沉默着,沒有說過任何一句話。

黑色巨蛇看向他的眼神有些複雜,這木先生並不是它找來的幫手,而是當初棲霞谷驚變之前,這木先生彷彿未卜先知般地知道自己要幹什麼,就那麼突然地現身在自己面前,主動要求幫助自己。而後幾乎所有的行動計劃,都是這木先生一手謀劃的,包括讓自己假裝發狂以便可以進入藥王殿,取得護山大陣控制權,以及後來面對棲霞谷殘餘之人帶領那些戰修的反撲,也是他奇謀迭出,輕輕鬆鬆就把那些實力強大的修士虐殺在谷內。

現在回想起來,若非有他的謀劃,就憑自己當初那有些可笑的計劃,絕不可能走到如今這一步,光是那些人類修士的反撲,自己恐怕就槓不下來。

不過這全身罩在黑袍的得神秘人除了出謀劃策,卻從來沒有出過手,所以也不知道他真正的修爲實力如何,目前黑色巨蛇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木先生應該修有某種類似天眼通般的神奇法術,否則難以解釋他對谷中敵人的一舉一動似乎都瞭如指掌。對於這木先生,黑色巨蛇既有感激,但更多的是深深的忌憚,因爲到現在爲止,它也不知道木先生的這麼幫它的目的何在。

此時只聽那黑袍底下傳出一陣低沉彷彿毫無感情的聲音:

“正面相抗?呵呵呵呵,真是無知愚蠢的井底之蛙。就算你們幾個一起,再加上現在隱匿在谷中的其餘妖獸,面對那一小隊天軍真正面對面相抗,恐怕也撐不了兩個時辰。”

對於木先生毫不留情的挖苦,其餘三名妖修眼中都露出不服之色,然而就算桀驁如易無鴻,也沒有出口反駁,因爲經過前些日子的相處,這木先生料事如神的形象早已深植在他們幾個的心中。

接着只聽那木先生繼續說道:“姑且不論他們身上的那些鎧甲兵器,隨便放一件到人間,都可以成爲像棲霞谷此類宗門的鎮宗重寶,也不論他們天軍中獨有的戰技,威力之大遠超你們這些凡間妖修的想象,最重要的是,他們是一支軍隊。”

“他們不是十二個人,而是由十二個人組成的一支軍隊!”

木先生再次重複強調了這一點。

黑色巨蛇最先明白過來,然後曾經在人間修行行走多年的易無鴻。

十二名高手和由十二名高手組成的的軍隊,那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通過互相之間的配合,協同,還有種種戰陣之助,若是真正經歷過戰場的軍隊,那麼成員們在生死之間培養出的默契,則會更加可怕,那支天軍小隊的真實戰力,恐怕完全超出了他們原先的預料。

“先生可有良策?”黑色巨蛇有些嚴肅地問道。

黑袍底下那木先生的頭似乎稍微動了動,然後有淡淡的聲音傳出:“首先別想着躲在藥王殿中,以爲憑藉陣法就可以守過這段時間,他們之中有一名極爲厲害的陣法師,光守是守不了多久的。“

“那麼只有一種辦法了,就是藉着谷中大陣,先把他們每個人單獨割裂開來,然後各個擊破,如此方有可能延緩他們的腳步,至於徹底擊敗他們,以我們的實力,就不要妄想了。”

“首先,易無鴻和鐵天翼你們兩個······”接着,木先生說出了自己的具體計劃。而在小半個時辰之後,易無鴻和鐵天翼率先一臉鬥志昂然地離去,然後是那被稱爲布老的妖修。

不過在他離去前,盯着黑色巨蛇說道:“對於其他的東西老夫沒有任何興趣,但那密室內最好有你說的那本真訣,否則老夫必與你不死不休。”

黑色巨蛇淡淡地道:“放心,等你回來,那本萬木回春決必然會交到你手上。赤烈老兒一生與藥草打交道,得到這本適合你們草木之精修煉的真訣,也是正常。”

那布老點了點頭,不再言語,也轉身離開了。

最後,黑色巨蛇緩緩轉向了那神秘的木先生,朝着他點了點碩大的蛇頭道:“木先生,這次能夠得到你的援手,黑水萬分感激,若有什麼需要,還請先生儘管開口,黑水必盡力爲您辦到。”

然而木先生卻似乎一眼就看穿了黑色巨蛇內心真正的想法,只聽他赫赫笑道:“你不必擔心,我對你沒有惡意,幫你只是順手爲之。吾來此處,只因推算到這棲霞谷內有吾修道路上的一場機緣。”

“機緣?”黑色巨蛇有些疑惑地問道,然而它蛇眸的深處依然是充滿狐疑之色。

木先生沒有再解釋,心神似乎已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低沉的聲音從黑袍下透出:“是啊,機緣,雖然現在還是不能確定到底是什麼,但我已經感覺到它馬上就會顯現了······”一邊喃喃自語着,這神秘的黑袍人也緩緩離開了房間。

等到房間之內只剩下自己後,只見黑色巨蛇的神態陡然一變,蛇眸中有說不出的譏誚冷漠,它盯着巨大房間內的一扇小鐵門,鐵門上鏽跡斑斑,佈滿歲月的痕跡,彷彿很久沒有打開過了。

黑色巨蛇突然咧嘴一笑,喃喃自語道:

“幾個利慾薰心的蠢貨,這棲霞谷中哪還有什麼異寶,以赤烈老賊的心性,豈會真留下什麼真正的寶物,哦,不對,有倒是有一件,可惜你們已經永遠拿不到了。”

然後,黑色巨蛇一直緊緊盤繞的蛇軀散架般猛然鬆開,將近二十餘丈長的身軀頓時鋪滿了大半個房間,剛纔那般強自盤繞蛇軀,並且和那幾名經年妖修鬥嘴鬥智,還不能讓他們看出絲毫端倪,實在是把它僅存的一絲精氣神快要消耗殆盡了。

只見黑色巨蛇口中劇烈地喘着氣,恨恨地說道;

“赤烈老賊,你時間算的可真準啊!”

語氣之中,有着無盡的憤恨怨毒,而在它的下腹處,有一微微的隆起,正極有節奏地跳動着,並且越來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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