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櫻雪的身前,擺放着一張桐木琴,琴有七絃,琴體通黑透亮,卻又隱泛幽綠,彷彿綠色藤蔓纏繞於古木之上。
名琴綠綺。
蘇櫻雪一雙修長潔白的纖纖玉手,輕按在琴絃上,微張檀口,與她的琴聲同樣清亮婉轉的語聲,清晰地傳入峰腳下每一個人的耳中。
“諸位不遠萬里跋涉而來,只爲聽櫻雪彈一首琴曲,櫻雪不勝感激。曲終之後,人卻不必散,櫻雪在這小梅山頂處,設有一席綠綺宴,款待有緣之士。登山之路有兩條,一條考較的是諸位的音律之道,另一條看的是諸位的陣法之術。能登山頂者,皆是俊傑之輩,櫻雪在山上靜待諸位的到來,屆時談琴論陣,不亦樂哉。”
說完之後,蘇櫻雪嫣然一笑,然後低頭,起手,奏琴。
輕攏慢捻抹復挑,一雙纖纖玉手在琴絃上彷彿躍動的精靈,然後絕美的音符從那指尖生起,像是一溪山泉,從峰頂緩緩流淌而下,鑽入山下每一個人的耳中,浸入心神。
琴聲如訴,似乎勾起了每一個人心底最美好的回憶,少年時的意氣風發,靜好的時光,難忘的女子,都悄悄流淌起來。
琴聲如泣,修仙路上波瀾壯闊和風霜雪雨,又交織撲面而來,初心難忘,卻又再也找不回初心。
這一刻,天地間再聽不見其他聲音,所有的靈禽異獸也俱都安靜了下來,只有那如泣如訴的琴聲,在悠悠迴盪,像是講述着每一個人自己的故事。
不知何時,不知過了多久,琴聲嫋嫋散去,而峰腳下,也不知有多少人,早已淚流滿面。
等他們回過神來,朝峰頂望去,峰頂上卻已經再次被那輕霧遮掩。
仙子只在雲霧間。
而守在山口的那隊天軍,也已悄然撤走,上山的路已爲他們打開。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會選擇登山的,很多人都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無論是在音律還是陣道上,都不可能有機會坐上那綠綺宴。他們千里萬里來到此地,只要聽上蘇櫻雪的一曲仙音,就此轉身離去,也是無限滿足。
不過,還是有更多的人,選擇了去挑戰,因爲他們實在是太渴望近距離地接觸櫻雪仙子一次,而且誰又說的準自己會不會走狗屎運,就那麼混進綠綺宴了呢?
人們爭先恐後地往山口涌去,似乎生怕晚了一步,那綠綺宴上,就沒了自己的位置。
榮嘉緩步跟在這些人的身後,他並不着急,因爲他不是來赴宴的,而是來領人的。
入山之前,榮嘉將流雲鎧從芥子袋中取了出來,默默地披掛在身上,這件當初大比奪魁獎勵而來的靈甲,他還從來沒有機會用過,等會不知會面對的怎樣的場面,他必須利用起自己擁有的每一份資源,做好完全的準備。
剛纔自己聽到的,確實是兩世爲人以來,聽到過的最美妙的聲音,這是一種直接震撼你靈魂的聲音,但是,如果需要,他今天還是會做一些大煞風景的事情。
只是邊上經過的人,就難免朝他投來頗爲怪異的目光,這小子在幹嘛,怎麼還全身披掛上了,莫非他是想路上將那些競爭者全打趴下麼?
他難道不知道,櫻雪仙子這次琴會,請的護法之人,可是破軍營的廉無傷,敢在這裡鬧事的,怕不是直接就會被扔下山去。
不過,話雖如此,邊上的人還是很自覺地與榮嘉拉開了一段距離。
從山口往上走小小的一段路後,山路就分爲了左右兩條,分別插着兩塊牌子。
一爲音律。
一爲陣道。
榮嘉自然是毫不猶豫地走向插着陣道牌子的條小徑。
一步踏出,天旋地轉,人已入陣。
榮嘉看向四周,光線有些昏暗,身處之地,早已不是原來的山路,邊上還有許多其他人,或是拿着陣盤推演,或是皺眉掐指細算。
當然人羣中也不時會亮起一道清輝,然後身影消失在陣中,那些人是破陣而出了。
從最早一批人入陣,到輪到榮嘉進來,已經有大半個時辰過去了,這些人既然敢來闖陣,自然多少總是有所憑仗,不可能被第一個陣法就困住,離開的人其實已相當不少。
榮嘉眼中紫芒生起,開始真正打量這個陣法。
這是一個困陣,只是和當初劉懷恩的那個秋蟬陣比起來,完全不可以道里計了。
榮嘉的萬象之眼,可以輕易地辨別出這個陣法在基礎變化上,足足再多了九九八十一道變化,由此衍生的複雜程度,卻是那秋蟬陣的千倍以上。
如果按照榮嘉前世的標準,劉懷恩在陣道之上的水平,是一名小學生的話,那這蘇櫻雪的陣法之道,就已經是博士生級別的了。
這還只是今天山道上的第一個陣法考驗。
櫻雪仙子,琴陣雙絕,果然名不虛傳。
只不過,再複雜的陣法,在榮嘉的眼中,都沒有任何區別。
因爲,這依然是凡人之陣,卻不是仙家手段。多的只是複雜的變化,而非質的蛻變。
所以榮嘉能夠看的懂這個陣,而只要能看懂,榮嘉就能破。
現在的榮嘉,仙陣之下,無陣不破!
只見他擡手在虛空中點了一下,截斷了他所站之處的陣法運轉之力,下一刻,清輝亮起,榮嘉的身影從陣中消失了。
旁邊,目睹了這一幕的某位修者,直接嚇得將手中的陣盤掉落在了地上。
因爲剛纔榮嘉入陣的時候,恰好就出現在他的身邊,所以他擡眼掃了一下,也沒有在意,低頭繼續在自己的陣盤上推演,因爲他覺的自己快要推算出這個困陣的運行之理了。
然後他眼角的餘光,就看見那名古怪的披掛着全套盔甲的人,在陣中呆立了幾個呼吸的時間,接着手一擡,人就憑空消失了。
手中的陣盤啪地一聲摔在了地上,那修者慢慢張大了嘴,呆呆看着榮嘉消失的地方,半晌之後,嘴裡才艱難地迸出兩個字。
“妖孽!”
接着,他似乎想起了什麼,爆了句粗口,慌忙將地上的陣盤撿起,陣盤上早已一片散亂,剛纔所有的推演,都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