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朗怔立當場,沉默半晌,這才反應過來,低聲道:“前輩您節哀!”
井烏神情一凜,臉上傷痛神色漸漸消去,慢慢的,他又恢復了往日的冷峻,他環視一週,忽然朝右邊一塊巨巖看去。
一陣狂風忽起,草木零落,四下分開,那巨巖上苔蘚斑駁,綠意濃濃,中間隱隱有光芒在閃動。
井烏冷哼了一聲,曲掌成爪,那手臂不知怎的,就暴漲了三丈,迅疾如電,如鷹爪一般,抓住了那團瑩瑩亮光,收了回來。
一聲錚鳴,青光乍現,映亮了四周,一柄綠芒閃爍的斷劍被抓在井烏的手中,又輕鳴了幾聲,便重新歸於寂靜,劍身上的青芒也漸漸隱去。
白朗這時才注意到,這柄長劍雖然斷裂,劍身上裂痕交錯,但仍有一股靈動之意,撲面而來。井烏橫劍在胸,仔細打量了片刻,冷哼了一聲。
白朗吃了一驚,道:“怎麼了,前輩?”
井烏臉色有幾分難看,他冷然道:“三尺青鋒,靈動若水,道韻自然,這劍,乃是北荒之北,落霞福地所有!”
白朗心中一動,這些日子,跟着井烏,他對當世的修道仙門及天下風物也多有了解,這落霞福地地處北荒,麗水之畔,鍾靈毓秀,乃是一處極佳的洞天福地,對煉製各色法寶格外專精,名聲之大,北荒莫有不知。
“他們當年,參與了追殺?”白朗通過南天,隱隱知道了當年的一些往事,井烏之子衛煌,當年掌控一方勢力,後來教中有人反叛,衛煌逃脫至此,被人圍攻身死。南天逃脫,卻最終難逃一劫,肉身被毀,只是機緣巧合下,神魂不滅,百年後方纔覺醒,化作一具骷髏。
井烏黯然點頭,旁邊的南天此刻手臂揮動,雖然沒有表情,但仍然可以感覺到他的憤怒。
“唉!”井烏沉默了半晌,纔有些蕭索的嘆了一口氣,道,“當年我兒於落霞洞天有大恩,沒想到我離去之後,他們居然絲毫不念及舊情!”
“人情自有冷暖,薄情寡恩之人,總是有的!”白朗勸了一句。
井烏聽見白朗這樣說,斜睨了白朗一眼,忽的淡笑道:“你小小年紀,倒是明白的很!”
白朗的臉微紅了下,便不再說話,三人又往前走去。
這時候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夜色朦朧,幽谷之中,愈發的寂靜。
幾個人剛走出不遠,轉過一道崖壁,忽然一陣颶風猛然刮來,幾乎讓人站立不穩,天色爲之一暗,三人急忙擡頭望去,只見淡淡薄暮掩映下,一頭體型奇大的黃金巨雕從頭上急急掠過,展翅數丈,羽若利劍,聲勢駭人。
那頭巨雕似乎對他們尚有忌憚,雖然從衆人頭頂飛過,卻並不出手攻擊。白朗吃驚不小,巨雕繞過半邊山峰,又飛轉回來,冰冷陰鷙的眼神暴虐嗜殺,彷彿要隨時擇人而噬。
井烏倒是泰然自若,只是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他冷哼了一聲道:“一頭靈智未開的畜生也敢猖狂!”
那頭黃金巨雕的羽毛根根璀璨,似乎有神光流轉,頸項中有一圈紅色,如同火焰在燃燒,此時飛翔半空,引得狂風大作,神異非常!
“嗥!”
那巨大的黃金雕見三人並不驚慌,似乎有些猶豫,沒有直接撲殺下來,反而騰空飛上幾分。
白朗正要鬆下一口氣,只聽到又是一聲尖厲的鳴叫,那黃金雕忽的激動起來,眼中光華閃動,一道金色閃電從冷冽的眼眸中射出,劃過虛空,轟殺而下。
不過電光火石間,井烏全身有一股飄渺的氣息瀰漫而出,若虛若實,猶如一層堅韌無比的光幕,將三人包裹在內。
電蛇燦燦,刺目耀眼,彷彿被實物阻隔,從距離眼前不足半尺的距離劃開,轟擊在山崖之上,濺起一陣石雨,那崖壁上,竟生生被轟擊出一道展臂寬的溝壑。
白朗心中駭然,卻並不驚慌,反而略帶戲謔的道:“啊!果然猖狂!”
“找死!”井烏滿腹怒火,如今被這樣一激,頓時猶如火山爆發,他低喝一聲,將手中的斷劍揮出。
那道綠芒迅疾如電,熾烈無比,霍然衝向半空,“嘭”的一聲,半空之中血光乍現,灑落紛紛。彪悍的黃金雕眼中殘留着一絲絕望的恐懼,生機凋零,從半空摔落。
巨雕摔落,那被洞穿的頭顱猶自有血液汩汩流出。
白朗吐了吐舌頭:“你更彪悍!”
井烏看着生機消絕的巨雕,臉上露出一抹凝重,他的眼神漸漸明亮起來,如鷹隼般掃視着四周。
白朗察覺有異,暗自警覺起來,沉聲叫了一聲:“前輩!”
四野沉沉,疏朗的星光灑落在谷中,彷彿籠上了層薄紗,緩緩飄蕩,寧靜而安詳,淡淡的血腥在空氣中瀰漫,卻分外詭異。
“這黃金雕雖然兇虐,也不會這麼無緣無故的攻擊,必有古怪!”
白朗也莫名的緊張起來,連忙祭出法寶,卻是那個黑呼呼毫不起眼的破罈子,他眼神古怪的掃了一眼手中提着的破爛,嘆了一口氣,又握緊了些,再破也是個法寶呀!當板磚掄也是不錯的!
三人小心的向前走着,四下仔細探查,半個時辰過去了,沒有絲毫髮現,井烏的眼神卻愈發的凜冽。
“哼!老夫便在此住下了,倒要看看,是什麼人這麼大膽!”
“是要留在此地嗎?”
“這裡地處北荒亂域,亙古荒蕪,靈藥奇珍不可勝數,正是休養的極佳去處,待老夫一番佈置,只怕比起各處仙緣洞天也不差多少!”井烏揹負雙手,頗爲自傲的說道。
又往裡面走了一個時辰,便再無道路,一道飛瀑自百丈之上垂下,在月光籠罩下,宛若銀河倒瀉,幽谷之中,霧氣升騰,倒是真有幾分仙家飄渺的氣象。
雖說深谷之中,靈草遍佈,野獸不至,但尋常野兔之類倒是不少,一團篝火熊熊燃起,陣陣肉香便肆意飄蕩在谷中,勾動着食慾。
無盡黑暗中,不知名的角落裡,一團模糊的身影一動不動,也不知這樣伏了多久,蟲鳴陣陣,在他身邊迴響,他,便這樣,與自然融爲了一體,窺視着遠處的一切。
夜已經深了,篝火冉冉,幾個人已經深深睡去,只有那頭骷髏,百無聊奈,卸下了一條肋骨,很惡趣味的把玩着。
那團身影動了一下,微弱的亮光一閃而逝,彷彿幽靈一般,慢慢在夜色中消失不見。。。。。。
次日,天色微亮,滿谷的綠意,繁花點綴,如詩如畫,淡淡的芳香氣息,夾雜着初晨的涼意,空靈悠遠。
白朗伸了一個懶腰,這才注意到南天不在,當下咦了一聲:“大骷髏哪兒去了?”
他揉了揉睡意朦朧的眼,環視一週,忽的打了一個冷戰,瞬間清醒過來,身邊的篝火已經熄滅,只有幾塊炭火忽明忽暗,樹林沙沙作響,寧靜平淡,只是,四周卻見不到一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