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的時間匆匆而過,白朗幾乎每日都在那間石室內沉心修煉,偶爾出來放鬆片刻,便再度入關。
石室內,他靜靜的站立着,凝望着前方,像是在看一片虛無,腦海中無數的劍氣在縱橫,在飛旋,一道道如閃電奔走,變幻無方,一月時間,他依舊毫無進展,這一招“天雷斬”實在太過玄奧,縱然他有天縱之才,也難以悟出一絲道義。
不僅如此,他還數次迷失在心魔之間,那演化劍意的人影,化作重重幻影,侵入了心神深處,讓他幾乎陷入瘋狂和崩潰,道心不穩,於修道者而言,是最爲忌諱的事情。
忽然,他臉色一白,身子如同被電擊了一般,顫動了一下,他慢慢擡起頭,一股疲倦和失望如潮水一般,涌上了愈發清瘦的臉龐。
“又失敗了!”
良久,白朗搖頭輕嘆了一聲,十分倦怠的慢慢坐下了:“最多堅持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神識便會堅持不住,被那強大的劍意逼迫出來,更重要的是,對於神識的消耗太大了,每天觀摩的次數不能超過十次!”
“要是有大量溫養神魂的靈藥輔助就好了!”白朗休息了半晌,推開石門,走了出去,一如往昔的神情萎靡,臉色蒼白如紙。
“出來了,出來了!”遠處一個角落裡,聚集了一羣修士,他們見到白朗走了出來,登時紛紛低聲叫道。
“哇,那小子竟然還沒有走火入魔!”
“哈哈,我就說吧,這小子還有些道行,依我所見,他至少還能堅持十天!”又有人低聲道。
”少廢話,快,賭他這次爆體而亡的傢伙,你,你,還有你,快把賭注交上來!”
儘管他們刻意用了道法隔絕聲音,可是在白朗面前,卻還稍顯簡陋一點,他們的聲音一點不落的落入了白朗耳中,白朗一邊向外走去,一邊苦笑不已。
白朗修行“斬天訣”的消息,不知道怎的就在劍宗傳開了,那些弟子聽聞之後,震驚之餘,根本就不相信他刻意修煉成功。這部劍訣自現世以來,除了上代掌門修成一式之外,其餘修煉之人皆失敗了,不是被天雷轟成了渣,就是自焚或爆體而亡,總之無一可以存活下來,這部劍訣,早已經是落霞內部皆知的不詳禁忌,修習者,必死!
不知道何時開始的,有人開始打賭,賭白朗能堅持到什麼時候!到後來,參與進來的人越來越多,白朗每一次出關,都引起一陣轟動,現在,據說連器宗和道宗都有弟子偷偷溜過來,參與下注!
“我壓一柄水系靈劍,還賭他下次便會走火入魔而死!”一個修士剛剛賭輸了,惱怒的叫道。
“我壓五瓶紫草液,賭他還能堅持十天!”另外一名修士滿臉肉痛模樣,“這個月的師門福利,就剩下這最後一點了!”
“還有我,我也壓堅持十天!嘿嘿,老子剛纔用秘法感應過了,那小子神識已經遭受了重創,恐怕不能持久了,哈哈!”
“你們在幹什麼!”一個威嚴的聲音在他們背後響起,衆人感覺背後一涼,像是遇見了鬼似的,登時都嚇得面如土色,戰戰兢兢,噤聲不語。
一個玄衣老者不怒而威,緩步踱了過來,目光冷冷,掃過衆人,正是塔內的那名長老,他原本是執法堂的高階長老,素來以嚴厲著稱,因爲犯了一些過錯,被罰在此處,衆人也都曉得,平時見着他,心中畏懼,都是遠遠避着的。
“呵呵,原來是章長老,呵呵,我們那個,一起聊聊天,對,聊天!”一名八層境界的男修笑的比哭還難看,小心陪笑道。
章長老濃眉一擰,目光如冷電一般掃了過來,重重的一哼,那名男修嚇得一顫,啪的一聲將一瓶靈液失手打落在地上,心頭心疼不已,卻不敢表露出來,只是可憐巴巴的看着面前的長老。章長老哼了一聲,喝道:“你們在此聚賭,以爲我不知道,當我是瞎子麼!”
衆人臉色一白,那名男修更是嚇得雙腿一顫,這聚賭之事,門派雖然無明令禁止,可身爲修士,畢竟不是什麼好事,這長老素來嚴厲,又是門中的老人,若是他要藉機懲罰自己一番,可真是大有苦頭要吃了。
“回……回長老,我們下次不敢了,以後都不敢了,望長老高擡貴手,饒過我們吧!”衆人哀嚎不已。
章長老怒視衆人,良久之後,忽然大聲喝道:“誰讓你們不敢了,誰讓你們不幹了!你們在我這裡聚賭,竟敢不加我一份麼!”章長老很生氣的大聲怒罵,覺得這羣小崽子實在蠢笨到家了。
“啊?!”衆人過了半天,終於反應過來,個個張大了嘴巴,像是要吞下一個拳頭。
“啊什麼啊!給我加一份,唔,我賭這他還能堅持二十天!”章長老對着這羣不開竅的弟子大喝,看着剛剛消失的那個單薄身影,眼中有異色閃過,淡淡道,“這個小傢伙,我可是也很感興趣呢!”
“還有,無論結果如何,你們這些人的賭資,我要抽兩成!”章長老轉過來臉,愈發威嚴了,雙手負在身後,昂首向天。
“啊!”衆人又驚呼。
“怎麼,你們不願意?”章長老皺起了眉頭。
“願意願意,當然願意!”衆人片刻之後反應過來,腦袋點的像搗蒜一般。
章長老緊繃的臉終於緩和了一些,慢慢轉身離去了,離開衆人視線後,他嘴角牽起一絲笑意:“這羣小崽子,敢不給老子留點甜頭!”
白朗慢慢的走出劍塔,一道燦爛的陽光直射眼中,像是射入了一泓冷泉,他微微眯起了眼,揚起手,擋住了!
暖暖的陽光,宛若有形,鋪在了瘦長的手指上,泛起淡淡光輝,那股暖意,沿着手臂,慢慢侵入了心間,白朗閉上眼,展開手臂,向着那片燦爛的陽光,擁抱了過去,享受着這剎那的寧靜。
“白朗!”熟悉的聲音,將他驚醒了。
白朗睜開眼,一個道士方臉儒雅,青袍飄飄,高冠如雲,臉上是淡淡的笑意,正看着自己,白朗趕緊上前了一步,拜道:“李長老,怎麼今日到這裡了?”
李長風神色從容,只是淡淡笑着道:“見到我很驚訝麼,你自上了落霞,可就沒去找過我,是不是將我這老頭子忘了啊!”
白朗趕緊道:“李長老言重了,白朗怎敢忘了李長老!”
李長老擺手笑道:“我當日可是在衆人面前說過,你是我真傳弟子,既是我弟子,怎麼能叫我李長老呢!”
白朗先是一怔,而後望向李長風,見他神態平和,也正含笑望着自己,他目光閃爍,深深吸了一口氣,直立了身子,而後重新認真拜下,道:“白朗拜見師父!”
李長風仔細打量着面前這個弟子,越看越喜歡,而後大笑一聲,朗聲道:“好,好,好,我李長風能收了你這個徒弟,也算一大幸事!”
自他回了宗門,表面上一派寧靜,內裡卻是風起雲涌,爭鬥激烈,他這些日子全力對抗蕭長老,凝聚勢力,根本無暇顧及其他。他心中十分明白,白朗是清楚他的處境,才從未和他主動聯繫,或許,這個倔強的少年,也是因爲不想依靠他的庇護,貽人口舌吧!
大笑過後,李長風卻變得凝重起來,他看向白朗,眉頭緊皺,沉聲道:“白朗,你可是修習了‘斬天訣’?”
白朗神情一凜,擡起了頭,道:“是!”
李長風劍眉一揚,凝視白朗,道:“你可知其中兇險?”
白朗又點頭,道:“知道!”
李長風倒吸了一口涼氣,神色複雜,默然無語,許久之後,他才搖頭道:“是我大意了,忘記告訴你,這部劍訣不可修行,唉!”
白朗目光閃爍,淡淡道:“我很清楚自己的路,師父不必自責!”
他深深吸氣,望着天邊浮雲,悠悠道:“我不信,這部劍訣無法修成,縱然前方是萬丈高山擋路,我也一腳踏平,縱然百死一生,我也要放手一搏!”
“此訣本非天上有,人間能得何處聞?那我便要用我的手,將這部劍訣,再現人間!”白朗目光變得堅毅,整個人,竟然像一柄出鞘的利劍,變得犀利無比!
李長風看着面前這個單薄的少年,久久無語!
多少年前,自己也是這般,倔強而無悔,縱然是廢去半生修爲,縱然是身死千回,也不曾,向這片天地低下了頭。
李長風身化長虹,又離去了,他給白朗留下百株千年血蓮,千瓶回魂靈液,這些,足夠普通修士一年之用了!
一日之後,白朗再次閉關!
大量的靈藥如流水一般被消耗着,化作最爲精純的生命精元,一股股流入體內,溫養神魂,鞏固肉殼。白朗全心投入劍訣的領悟當中,佛門古經也自己運轉起來,洶涌的法力如潮水一般,在體內呼嘯,不斷輸送能量,去抵抗那越來越強盛的劍意。
白朗手結凝神印,寶體泛神輝,無形的能量波動一陣一陣,發出潮起潮落般的巨大嘯聲,在石室內不斷震盪。無數的修士被驚動了,圍在門外,紛紛猜測裡面發生了什麼!
後來,宗內的高階長老也被震動了,馭虹而來,想要打開石門,一探究竟,卻被那個一身玄衣的章長老攔住了,他是宗門內的老人,連秦北都敬他三分,且修爲極高,他的話,無人敢於違逆,那些長老只好作罷!
又過七日,石室內潮汐起落,譁然作響,愈發渾厚了,簡直就是滔滔海浪在咆哮,偶爾有劍氣呼嘯的聲音在迴盪。
石室震動,灰塵簌簌而落,外面的修士圍觀着得更多了!
今天只能一更了,原因就不說了,免得大家說是找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