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藥老的煉藥房和他的起居院落連在一起,佔地超過十畝,各種設施一應俱全,品質都是上佳,裝滿各類珍稀藥材的庫房也離此地不遠,由此可以看出齊藥老在百里世家的地位之高。
張明華、百里依華跟隨齊藥老進入煉藥房,房內有兩個身着白衣的童子正在準備藥爐的炭火,童子一見齊藥老等人進入,立刻起身問安。
一座一人多高的巨大藥爐就擺放在房間中央。藥爐爲五金之精所鑄,色澤黝黑,爐身雕刻一條盤龍,但因爲年歲太久,有一定的磨損,透着一股歷盡滄桑的味道。
“這就是老夫的吃飯家伙。”齊藥老笑眯眯地指點藥爐,介紹道,“這座爐子出自莽蒼山中一座三千年前的古墓,耗費無數人力財力,纔將它運出深山;老夫執掌此爐已有十年,還無法徹底吃透爐性——但以此爐煉藥,不僅成丹率大大上升,丹藥的效力也至少能增強兩成!丫頭,你也是第一次見吧?”
百里依華連連點頭,眼裡全都是小星星。
“多謝藥老偏愛。”張明華微笑道,“這麼說,連依華也是沾了我的光了。”
齊藥老哈哈笑了兩聲,吩咐兩個童子升火開爐。
片刻後,藥爐之下,烈火熊熊,房間的溫度驟然上升,張明華渾身流轉內力,暗自運使“赤陽心訣”,自然而然地將高溫化爲己用,額邊鬢角雖然隱隱見汗,卻並不顯眼。
無論如何,這比奇異空間中“冰火島”上的火山的溫度要低得多了,張明華還不至於出醜。
齊藥老微微詫異,吩咐百里依華與兩名童子站開一些,省得被藥爐的火毒所傷——在這間煉藥房的門口,早已預備下大量的清水,一旦有人覺得略微有些難過,就起身前去補充水分。
齊藥老又瞥了神情自若的張明華一眼,暗暗點頭,隨即開始收拾藥材。
清零花、明明草、金實、四色菊、雕蟲……齊藥老從藥材木架上飛快地撿起早已處理好的各色藥材,按順序投入藥爐,並澆入兩桶無根水,然後蓋上爐蓋,再將兩隻手掌抵住了藥爐外露的把手。
“這是……”張明華仔細用心觀察,將齊藥老的所有動作都銘記在心,同時,他眉梢一挑,認出了齊藥老採用的藥方。
“是養氣丹。”齊藥老雙手不離把手,解說道,“張公子,養氣丹的藥方天下皆知,本身也是最常見的丹藥。但是,由不同的煉藥師煉製出來的養氣丹,藥效卻截然不同——張公子知道這是爲了什麼?”
“不知道。”張明華老老實實地說。
“一般說來,越是高階的煉藥師,煉製的低級丹藥的藥效就越好;當然,如果是同階的煉藥師,就要看他們對所要煉製的丹藥的熟悉程度有何不同,而且,他們所使用的藥爐、火種,乃至藥材的品相對丹藥的品質都有不小的影響。”齊藥老淡淡地說,“以上這些,無非是常識而已。”
“請藥老指點迷津。”張明華接口道。
“歸根到底,其實還是‘功法’二字。”齊藥老哈哈一笑,道,“當今之世尚武,就連販夫走卒也會幾下把式,能說出幾句內功心法,
所以,煉藥的門檻也就變得極低。畢竟,只要到了煉精期,內力轉爲真氣,就可以探查藥爐內藥材的反應了。”
“功法?”張明華立刻想到了自己從刺客手中繳獲的《養氣訣》——
“不錯,正是功法。”齊藥老正色道,“天下武學何止千萬,一個普通的煉精期武者,一生所修習的功法只怕輕易就有十數種、乃至數十種之多,但這些功法是都用來打打殺殺——哦,或者說,都是用來克敵制勝、闖蕩江湖的,所求的是威力越大越好。張公子以爲如何?”
“正是。”張明華附和道,“我輩武人,修行武學的目的無非是強身健體,不過,到底也免不了跟人爭鬥;所以無論是誰,都會想着去找一些威力強勁的功法來學——從古至今,天下武學就是因此才被分爲了天、地、玄、黃四級啊。”
“但是,一個煉藥師最應修習的卻不是這些。”齊藥老笑道,“這話說來有自誇之嫌了,以老夫爲例,一份地級的功法還是弄得到的,不過至今爲止,老夫修行的,卻只是一份玄級上品的‘縱鶴功’而已。”
“哦?”張明華不禁有幾分驚異。
對於現在的張明華來說,像‘縱鶴功’這樣的玄級上品功法還稱得上寶貴,但在他心中,隨着自己武學境界的提高,肯定要練習更高的功法。甚至於,還要設法追求威力更大的天級功法。
無論如何,像齊藥老這樣,分明可以修習地級的功法,卻棄而不用,抱着玄級上品的功法不放,張明華自忖絕對做不到。
齊藥老像窺破了張明華的心思似的,呵呵笑了起來。“張公子,還是那句話,天下武學何止千萬,可其中適合煉藥的,卻少之又少——老夫能學到一份玄級上品的‘縱鶴功’,已是僥天之倖,不敢奢求更多。這些年來,在老夫手中經過的各類功法頗爲不少,可是沒有一種能夠適合煉藥所用。”
原來如此!張明華忽地像是抓住了什麼,迫不及待地請教道:“藥老,適合煉藥的功法與一般功法用什麼不同?”
齊藥老讚許地點了點頭,說道:“老夫所見過的適合煉藥的功法,無一不是中正平和,並且專門在細膩處下功夫,尤其注重的,說不得,就是‘感應’。”
“感應?”張明華追問道。
“不錯。要想煉製效力更好的丹藥,就必須以真氣感應藥爐中的藥材的變化,這才能掌握准入藥、開爐、丹成的時機,也才能更準確地調整火候。”齊藥老笑道,“張公子,我看你在煉藥房中大汗不出,想必是修習了某種火屬性的功法吧,但你修習的功法卻未必適合煉藥——若是不信,你且來試試。”
說着,齊藥老示意張明華以手掌抵住藥爐的把手,張明華當仁不讓,試着運轉“赤陽心訣”,將一絲真氣透入藥爐之中。
“善哉,張公子倒是有些天分。”齊藥老的一隻手掌仍抵住藥爐把手不放,也察覺到了張明華的真氣,便點頭稱讚。
張明華默默運功,但不知爲什麼,真氣一旦滲入藥爐中去,就不太聽自己的使喚了。只是眼下有齊藥老指導,機會難得,他一橫心,悄悄用出煉精
中階的水準,調用丹田裡的真氣種子,將全部的真氣統統輸入到藥爐中去。
慢慢的,隨着越來越多的真氣逐漸充盈起來,張明華的腦海中竟然顯現出了藥爐裡的情景;同時,在他心中隱約生出一些特別的感悟。
他察覺到:在熊熊的爐火之下,早先齊藥老投進去的藥材已經熔化得差不多,似乎變成了色調晶瑩的流質。
而且這些流質正在向藥爐中心聚攏,不時,從中還有幾縷灰黑色的煙氣蒸發出來,大約就是藥材中的雜誌。
當然,這只是一種感覺,並非親眼看見。但張明華卻敢肯定自己的真氣所接觸到、並反饋回來的,就是藥爐裡的真正的情形,連顏色都不會錯。對此,他有十足的把握。
他把自己的感覺說了出來,齊藥老不禁大爲吃驚。
“張公子這是第一次接觸煉藥吧?這份天賦真是……可敬可佩!”齊藥老連連搖頭,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哦?”張明華心中好奇,問道,“藥老,我的感應到底是對是錯?”
“當然很對!”齊藥老盯着張明華,目光中流露着不解之色,“說實話,你是不是學過煉藥?還曾經下過至少十年的苦功?咦?不對,十年前你纔多大?不通,不通啊。”
說着說着,齊藥老突然精神一振:“剛纔我感應到你的真氣分明充滿殺伐之氣,決不是適合煉藥的功法,可你對藥爐中的情形仍能做到心中有數,以你的天賦,如果再學會了老夫的‘縱鶴功’……”
齊藥老盯着張明華的眼神越來越是灼熱,簡直像是盯住了一座露天的大型金礦!
張明華起初心中還隱隱有些得意,但逐漸被盯得發毛,趕忙擺手說道:“藥老,我確實對煉藥有點兒興趣,可是,我一心追求的還是武學……”
“罷了!”齊藥老尋思良久,終於一拍大腿,說道,“人各有志,不可強求。不過,張公子,既然你有如此之好的煉藥天賦,老夫可不願讓你平白浪費——若是今後你也嘗試煉藥,撞上什麼疑難,就……就叫依華丫頭來問老夫便是。”
這一下張明華又驚又喜,急忙施禮拜謝。齊藥老這一番話,可是送給他一個天大的人情。
接下來,“養氣丹”順利成丹,其間齊藥老悉心講解,讓張明華從一個對煉藥一竅不通的外行,變得“略知一二”。
自然,煉藥一術雖說只是武學的一個分支,卻也博大精深,短短几個時辰的學習只不過是讓張明華懂得了一點兒皮毛而已。
但齊藥老身爲會稽郡第一煉藥師,他口中的“皮毛”無不是高屋建瓴、精當之極的學說論述,張明華從中着實受益不少。
齊藥老對張明華的“天賦”讚不絕口,讓他越來越是尷尬。
張明華心中猜測,這份所謂的“天賦”只怕與自己丹田的真氣種子有關——他的真氣種子形成時,因爲要消磨幽狼的毒性,所以完全沒有真氣流失的現象,而且操控起來得心應手,毫無滯澀之感。
從那以後,張明華就覺得自己的真氣無論是量還是質,似乎都遠遠勝過了一般的同階武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