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俱焚(四)

心中感動,道:“你真的願意和我去一個沒人的地方,永遠在一起嗎?”紫衣懇切地道:“當然了,以前沒遇到你之前,我聽師父說,日本島上的人,都是大壞蛋,沒有一個好人的。但是我遇見了你,我知道,你是一個大好人,你不僅對我好,而且對別人好。”

她深深地呼吸,這才說道:“我覺得,師父說的,似乎有所得時候也不全是對的。他肯定是被那些壞的日本人欺負了,這才說出這般話來。我師父他雙臂都斷了,我想肯定是日本島上的人害的。”

清水道:“那你師父可真可憐,他怎麼穿衣服啊。”紫衣道:“你可千萬別說他可憐,他最不願意的就是別人說他可憐了。他武功可高了,運力一卷,就可以把衣服捲起來,然後運氣穿上。他這人驕傲得很,絕不願意別人幫他穿衣服什麼的。”

紫衣又道:“我師父原來也是日本島上的人,後來被人害了,這纔來到我們七煞幽冥島。島主待他極好,不但收留了他,而且將島上的武功傾囊相授。後來,他又在日本島上發現了是孤兒的我,就救下了我,帶我回了七煞幽冥島。”

清水道:“我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什麼“七煞幽冥島”,但是我們日本島上的人中,卻是有許多壞人,他們沒有經過禮義的教化,自然修養很差,我從小接受中國的儒家教育,學習“仁義禮智信”這些高貴的品德,就和他們不一樣了。”

他又道:“儒家最講求的,便是一個“愛”字,我們每一個人都要愛別人,把別人當做自己的親人一樣看待,大家都和和氣氣的相處,這樣世界就和諧了。”

紫衣聽着,她從小到大接受的都是武力強者爲王,弱者受欺的教育,此時忽然聽到這番言論,心頭卻是一震。之前她總以爲這種觀點十分可笑迂腐,但是如今聽來,卻覺得有了幾分道理。

她擡起頭來,道:“你說的好,我以後,也要像你一樣,做一個好人。”然後忽然低聲道:“我以前做了許多壞事,殺了許多人,不知道還能不能做好人呢?老天知道了我做了那麼多壞事,會不會要我下地獄啊?”說到這裡,不由得有些害怕,“下地獄我是不怕的,但是我最怕的就是不能和你在一起。你在天堂,我在地獄,我們兩個就再也不能見面了。”說到這裡,她的眼圈不由得紅了。

她從小到大,除了師父之外,還從來沒有人對她那麼好過,但是師父卻總是教她許多偏激的看法,每日督促她練武,不得有任何懈怠,如今遇到了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男子,壓抑了多年的愛情之火,如同火山噴發一般涌出。這等女子不動真情也就罷了,一旦動了真情,比一般女子用情更專更深,情深如此,便是讓清水也覺得有些詫異。

清水道:“有錯能改,善莫大焉。這是中國古代聖賢說過的話。而且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每個人都犯過錯,何況是你呢?”

紫衣擡眼看他,道:“你是說,我如果現在開始做個好人,以後也可以像你一樣升入天堂了?”清水點頭道:“是啊,只要你從現在開始做好事。”

紫衣道:“你說的這些話,都是中國人說的?中國人可真了不起,不愧爲禮儀之邦。”清水道:“是啊,我還沒有去過中國呢。等我們結婚了,我們一起去中國,好不好?”

紫衣拍手道:“好啊,我師父去過好幾次中國,都說去辦要事,從來不讓我跟着他。不過他每回從中國回來,都給我帶回來一些小玩意,我那時候還小,拿着這些東西,心裡就特別高興,師父看我高興,也開心地笑。他平時很少笑,只有我開心的時候,纔會笑。”

清水道:“咱們兩個說好了啊,可不能抵賴。”紫衣笑道:“好啊,誰抵賴誰是小狗。”說着伸掌和清水手掌相擊。

兩個少年人,就這樣,訂下了這樣一個美麗的約定。他們誰也不知道,這個約定,在他們的一生中,或許永遠也實現不了……

但是那時候,他們還幸福着,還憧憬着他們共同的美麗的未來,是不是?

透過厚厚的灰濛濛的一層火山灰,他們或許看到了他們的希望,只是這希望,又是不是那可望而不可及的鏡中花,水中月呢?

火山灰漸漸地塵埃落定了,一切的一切,也終究將揭開大幕。

富士山的這一次噴發,終於到了盡頭。

清水和紫衣從高地上跳下來,望着一地的火山灰,都不由得感嘆這火山噴發的威力之大。而小笠原雄一等人剛纔還爲之殊死爭鬥的秘籍,此時也隨着火山灰的飄散而煙消雲散了。

所謂名利,是不是都不過是過眼雲煙呢?相比於名利,只有真摯的情感,纔是永恆的,是不是?

清水和紫衣手拉着手,走到已經化爲灰燼的木屋前,殘存的石壁上的字跡圖譜都已經模糊,再也看不清楚了。而那五個癡迷秘籍的可憐人,此時連屍骨都不復存在了。

清水道:“紫衣,我們一起回家吧。我還要帶你見我父親、母親呢。”紫衣卻是不願回去,她心中莫名其妙地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道:“我想我們還是到處玩一玩,再回去也不遲啊。我的傷還沒有完全好,等我內傷完全好了,我們便回去。”

清水見她堅持不願隨自己回去,便也不勉強,道:“那也好,我們先玩一玩,到時候我們一起回去。”

紫衣見他答應自己,心中不由得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樣,心道:或許是得到的,就害怕失去了吧。

兩人便沿着山路緩緩而行,山中本就沒有多少人,只有些許獵戶,但是此時因爲火山的噴發,大家都害怕,估計短時間內再也沒有人敢冒險進山了。

行了一日,兩人也都累了,眼見前方有一座較大市鎮,清水便向前一指,道:“我們

到那裡去休息吧。”紫衣點頭答應。

這座市鎮靠近富士山山脈,依山而建,也算不上什麼大市鎮,只是一座普通的小鎮。此時夕陽照在小鎮的街道上,給小鎮的所有建築都披上了一層霞帔,好像新娘的鳳冠霞帔,美麗極了。

兩人走在街上,忽然只見前方一道黑影閃過,一個人飛快地跑了過來,只在清水身上撞了撞,隨即隱沒不見。清水心道:這人怎麼撞了人也不道歉?但是他此時心情甚好,再加上他知書達禮,涵養頗佳,便道:“這人想必是着急趕路,不必介意。”

紫衣知道他向來寬容,向他笑了笑,也不在意。只見前方是一座大酒樓,清水和紫衣對望一眼,兩人便一起走上酒樓。

小二頗爲熱情地上前招呼,道:“兩位來點什麼?”清水看了看他,道:“你們這裡有什麼菜啊?”小二笑道:“這位爺,我們這家小店,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天南海北的各種菜都是一應俱全,您要什麼,便有什麼,絕對沒有做不出來的。”

清水笑道:“此話當真?”然後輕輕甩了甩衣袖,將一路上沾染在袍袖上的一點塵土盡數撣掉,道:“你們店可否有中國菜?”

那小二嘿嘿一笑道:“自然是有的。”當時日本人對於中國的崇拜相當嚴重,許多日本飯館都有中國菜。清水重新打量這小二一番,道:“你們會做哪裡的菜啊?我想想,浙江離日本最近,你們這裡一定有浙江菜,也不要什麼名貴的,先來幾個黃岩蜜橘開開胃、主菜嘛,便要四樣,都不是什麼名貴的菜:東坡肘子、西湖醋魚、金華火腿、紹興麻鴨。我一路上趕路,甚爲飢渴,給我先來點西湖龍井解渴。還有,我聽說西湖的藕粉不錯,給我們兩個一個人來一碗吧。”

那夥計哪裡知道這許多菜品,他只是日本國一個普通鄉民,從未見過如此世面,看着清水,不由得如同看着神仙一般,看得呆了。

清水頗爲尷尬,一笑道:“怎麼?你們這裡沒有嗎?”那夥計搖頭道:“不是沒有,只是我一時記不得着許多名字。”清水也不生氣,只是道:“你拿紙筆來。”

夥計從賬房借過紙筆,清水又笑了:“俗話說筆墨紙硯,你只給我筆和紙,沒有墨和硯,我怎麼寫字啊?”那夥計抓抓腦袋,又回去拿墨硯。

清水卻看着鋪在飯桌上的紙,眉頭微皺:“這紙色澤不好,肯定不是宣州產的宣紙。”又伸手撫了撫,只覺得頗爲艱澀,更是大搖其頭。

紫衣在一旁笑道:“你個書呆子,還想要這個小店和你家一樣啊。”清水還未回答,夥計已經拿了墨硯來,清水看了看紫衣,道:“便看在佳人作陪的面子上,先不計較這些了。”說着在紫衣臉上輕輕捏了一把,紫衣臉上微微一紅,狠狠地掐了清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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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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