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綿不斷的岷山之中,原始森林一片接連一片,陰森晦暗,不見天日。
一束束陽光,透過參天大樹的枝葉,從那狹窄的縫隙中,照射到下方,才使得昏暗的林中,多了絲絲光亮。
然縱是如此,行走在林中的兵卒,還是如同在黑燈瞎火的晚間行走,時不時都被絆倒。
楊洪、鄧芝、何祇三人,正在一邊停駐,看着身前不斷越過的將士,愁眉不展。
翻越岷山的難度,比自己想象的要困難的多。
原本仗着手下有不少人出自犍爲、蜀郡屬國,士民多擅山徑行走。有些困難,也不是不能克服。再加上何祇手下不少人,還算熟悉岷山的環境。路上抓些羌民帶路,也能進入周國的武都郡內。
但現在,所有的計劃,都趕不上變化,一切都被大自然給摧毀的一乾二淨。
將近三萬軍民,匯合一處,進入岷山山脈,而後折向武都羌道,自此入周境。結果剛入大山不過十餘日,他們便迷失了方向。如今渾渾噩噩的在山中晃了兩月有餘時間,仍舊未能找準方向。現在身在何處,楊洪自己都摸不準了。
最困難的是,這麼長的時間,他們連一個羌人都沒見到。羌人部落聚集之處,倒是發現了幾個,可早已人去營空。
逮不到更加熟悉當地環境的羌人,他們可能走不出這大山。甚至,可能會一直無頭亂竄,直至耗盡最後的一絲力氣。
軍心不用多說,早已降至低谷。
方向迷失,軍糧日少,袍澤漸歿……
山中猛獸毒物如雲,睡一覺過後,可能小命都有不保。這種情況下,誰還能保持高昂的士氣?
若不是脫離大部隊獨自逃走,可能連第二天的太陽都見不到,這支隊伍早就分崩離析了。
提升軍中士氣,楊洪對這一點已經不報希望了。一日走不出這大山,士氣就無從談起。
“怎麼樣,回來多少斥候?”
楊洪有氣無力的詢問向鄧芝,心中神氣早已不在,滿是頹廢。
鄧芝也沒好到哪裡去,暗歎一聲,回道:“不成,派出去百餘斥候,能夠回來的還不足半數。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十餘日下來,吾等已經摺了四五百人。再找這樣下去,沒人敢再去探路了啊!”
“不然呢?大軍現在不知身在何地,出途不知在何方?軍糧能堅持的時日不多了,別說損失四五百人,就算是全死光了,也得找到方向!”
楊洪心中鬱氣橫生,迷路的狀況下,誰都不舒服。每天死個幾十號人,自己不心疼嗎?
可方向,還是得找!
“怎麼找啊?”
鄧芝面色苦意顯現,質問一聲後,連連嘆氣,萎靡說道:“山林茂密,不見朝夕。縱使僥倖,得一光亮除,觀日而定。可大軍一動,谷壑連橫,行不過數裡,便又迷失。兜兜轉轉之下,徒耗精力。”
“嗨~”
聞言,楊洪垂下頭,長嘆一聲。
自己又能有什麼辦法,找不到出路,必死無疑啊!
都怪自己,沒事想那麼幹嘛!
在鶴鳴山、玉壘山一帶不好嗎,結山連寨,倚仗地利之險,未必不能與蜀兵一戰。非要閒着沒事,往武都跑。
現在好了!
“實在不行,咱們就翻山越嶺而行,沿途不作折向。縱有高山懸嶺,徑直向前,也好過來回折道,四處亂闖。”
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何祇突然發生說道。
楊洪、鄧芝皆面色一暗,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可又如何保證吾等所行,乃是正向?稍有偏差,失之千里也!”
“那二位可有良策?”
“……”
楊洪遲疑了很久,這才暗下決心,看着何祇,言道:“好,那便告訴諸將士,吾等向東行。沿途逢水搭橋,遇山闢路。”
向東行?
何祇轉念一想,便明白楊洪的用意,點了下頭,說道:“季休兄放心,軍心祇盡力而爲!”
隨後,楊洪轉目環視一遍,看着幽暗的深林之中,目光搖擺不定。
自己接下來做出的決定,可是關乎三軍生死之舉。擇一方向,很是簡單,手一指即可。然而,能夠帶着他們走向哪裡,無人可知。
“噌!”
旁邊鄧芝或許是看出了楊洪的搖擺不定,頓時拔出腰間佩劍。
“季休兄,以短匕之刃爲意,是生是死,皆在蒼天一念!”
說完,鄧芝將手中的短匕,衝着天上一丟。
短匕落地,刃尖所指。
楊洪倒吸一口涼氣,看着劍刃所知方向,正與三軍將士背道而馳。
凝視了一眼鄧芝。
二人目光匯聚,互相點頭示意。
“傳令下去,後軍作前隊,前軍作後隊!”
“諾!”
軍令一下,三軍將士莫不歡欣鼓舞,心頭喜意內斂。
如此明確的軍令,還是大軍迷失方向以來的第一次。不少人都誤以爲是斥候尋到了正確方向,士氣略微一震。
而且楊洪也是派人在軍中散播傳言,言出山之路已經尋到。
便是身在前軍,指領兵馬的張校尉,也是深信不疑,面帶喜色的回到楊洪身邊。
“將軍,這……”
得知內情的張校尉,原有的喜意轉瞬即逝,心中有些怒氣。可又萬萬不能衝着欺騙三軍的主將發火,沒有楊洪他張拙又有何人知曉。
“唉,莫要多說了,此事僅有汝吾、鄧伯苗、何君肅四人知曉。”
“將軍放心,職下明白!”
張拙應喝一聲,回頭看向已經調轉行軍方向的大軍,徑直朝着更加濃密的山林而去。
這一去,不知路在何方~
……
關中長安。
隨着時間的發酵,數日之後,關中諸縣邑,皆知科舉三甲的出任之處。
這其中最難受的莫過於槐裡、武功、茂陵三縣在任功曹。
科舉,不論是否是大王與世家博弈的棋盤,但他們這些人,首先成爲了第一批享受科舉所帶來好處的人。
縣中功曹,幾乎悉數爲原漢庭附順之人。
大周立國後,他們除了些嘉獎和賞賜外,也確實沒有得到什麼可見利益。反倒是因爲刑法、督察的日漸嚴苛,不少人都丟官去職,甚至沒了腦袋。留到現在的,不說兢兢業業吧,但也好歹也算盡職盡責。
爲了科舉以及大計,高誠毫不吝嗇的給這三縣功曹升官進爵,調到長安充任官署掾吏。功曹佐吏,則是一律賞賜錢帛,調入中央官署爲文吏。
有人歡喜,有人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