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之中,只見谷寒香淚痕滿頰,山風吹飄着她的衣袂,像一株搖顫在風雨中的海棠,看得人大生惜憐之情。
忽聽一人聲如巨雷般地喝道:“盟主夫人說的不錯,咱們綠林中人把殺人看成了賞心樂事一般,不知多少善良人家,夫死父亡,縱然咱們不懼國法,內心也難安穩。”要知谷寒香天生尤物,美絕人寰,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無不如拂面春風,醉人若酒,羣豪之中,雖有不少剽悍殘忍之輩,但亦爲谷寒香絕代風華,豔麗容色所醉,心中迷迷糊糊,只覺她這般嬌美之人,所說之言,自是無一不該,個個臉上憤怒之情,逐漸消去,情勢大見緩和。
只聽羣豪齊聲說道:“盟主既有此等用心,我等願盡所能,一新天下耳目。”
胡柏齡眼看谷寒香一席話,使天下羣豪傾服,甘爲自己所用,心中暗自嘆道:“原來她的美麗竟有這等驚人的魔力。”
胡柏齡略一沉吟,高聲說道:“諸位既願相助兄弟,兄弟感激不盡,我這裡先向諸位致謝了。”說完抱拳長揖。
羣豪齊齊躬身還禮,說道:“盟主這等待我們,我等如何敢當。”
胡柏齡朗朗笑道:“諸位甘願放棄畢生心血創得基業,相隨兄弟,理應受兄弟一拜之禮。”
他每想到自己半生之中,造了無數罪孽,心中就忡忡難安,立志在餘年之中,盡全力作幾件有益於人間之事,現下既得綠林盟主之位,又得羣豪承諾相助,以這遍佈天下綠林的雄厚之力,爲惡固是可怕,但爲善亦當有所大成,-旦心願得償,內心中自是歡樂無比。
且說萬曉光退出“迷蹤谷”後,心中甚是不安,他對義弟興改綠林積弊的豪俠氣概,有着無比的敬佩,但這幹百年沿傳而來的習風,一旦想以一人或數人之力把它扭轉過來,自非容易之事。是故,他對義弟的安危,一直縈繞心頭,如若這般兇悍成性的綠林豪客不受約束,以義弟倔強的性格,勢必要鬧出流血慘局,胡柏齡武功高強,但也難抵羣豪聯手之力。
他恍似聞得那千徑迴繞的幽谷之中,響起了一片喊殺之聲,胡柏齡右拐左劍,獨戰羣豪聯攻……
他輕輕嘆息一聲,停下腳步,回首望着谷口,心中惶惶難安。
忽聞身後響起一陣低沉的笑聲,道:“萬大俠別來無恙……”
萬曉光聽那聲音,異常陌生,立時提聚真氣,暗中戒備,霍然轉過身去。
只見一個身着黑色道袍,肩上斜背長劍,胸飄墨髯的中年道人,面含微笑,站在六七尺外。
此人面目陌生,萬曉光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出此人是誰?但從他儀態神情中看,又似在哪裡見過,不覺怔了怔,道:“請恕在下眼拙,記不得哪裡見過鶴駕?”
中年道人拂髯一笑道:“貧道白陽,奉了敝派掌門之命,監視聚會北嶽的綠林羣匪舉動,已到北嶽數日之久,本當早日登門拜會,但爲保持行蹤隱秘,故不敢打擾!”
萬曉光一聽對方說出道號,立時想起半年之前,武當派掌門人紫陽道長假座武當山三元觀邀宴大江南北武林羣豪之事,曾和此人見過,當下抱拳說道:“原來是白陽道兄,失敬,失敬!”
白陽道長微微一笑,道:“不敢,不敢,萬大俠夜臨荒谷,可也是爲了監視這些聚會羣匪的舉動嗎?”
萬曉光道:“這個……”
白陽笑接道:“這也難怪,他們如把這天下綠林總窯子(大寨)紮在‘迷蹤谷’中,和萬兄隱居的萬月峽近在咫尺,萬大俠如若對他們太過嚴峻,自難免引起他們仇視之心。”語氣雖甚和婉,但卻含有譏諷之意。
萬曉光心中暗自忖道:“他定是已見天下綠林羣豪在我萬月峽中飲宴之事,又見我帶着羣豪同入這‘迷蹤谷’中,自是難免有所誤會。意念及此,心中憤怒略消,但仍然冷冰冰地說道:“道長可是懷疑我萬某人,也應邀加入了綠林中嗎?”
白陽微微一笑,道:“這個貧道不敢妄測,但天下綠林羣匪聚會你萬月峽中,該當是千真萬確的事了?”
萬曉光道:“這麼說來,道兄對在下相疑甚深了?”他乃生性孤傲之人,聽得白陽道長連番譏諷,心中怒火大熾,拂髯長笑一聲,接道:“縱然我萬曉光側身綠林之中,也輪不到道兄你來斥責於我,哼!當今之世,難道真還有管得老夫之人嗎?”
白陽道長臉色一變,道:“半年之前,貧道師兄邀宴天下英雄之時,萬大俠也是應邀赴會之人,想不到言猶在耳,萬大俠卻已側身綠林了……”
萬曉光生性淡泊,自隱居萬月峽後,就很少在江湖上走動,除了友好相訪時,和他談起一些江湖事蹟之外,對武林形勢,知道甚少,但他的飛梭絕技,出神入化,早年行道江湖,俠名甚著,雖然他已隱居萬月峽中,但武林一提起他,大都對他十分敬重。是以,紫陽道長宴請天下英雄聚會武當山三元觀時,特派專人奉邀他參加大會。
他雖是不重名利之人,但卻爲人孤傲,最不願受人悶氣,此刻連受白陽道長譏諷責備,不覺大怒,冷笑一聲,道:“令師兄紫田道長名滿武林,望重一時,但他對人是何等謙恭,道兄年不及老朽,望不及令兄,怎的說話待人,一派老氣橫秋之態,哼哼!不是看在令師兄的份上,像你這等對待老朽,實該教訓你一番纔對!”
白陽道長年紀雖然不大,但他在武當派中輩分甚是尊高,乃上一代武當派掌門人廣鬆道長最末弟子,甚得師父寵愛,廣鬆羽化之日,曾把接掌門戶的大弟子紫陽道長召到榻前,面囑他妥爲照顧這位小師弟。
紫陽拜受遺命,接了武當門戶之後,對這位小師弟自是另眼看待。
白陽幼天資聰慧過人,對武當派內功心法劍術,均有甚深造詣,因受師父過於寵愛,養成一股驕橫之氣,紫陽道長因師父臨終遺命,對他也未免稍爲放縱。
不過紫陽道長乃一代武學宗師之才,對這位師弟雖然放縱,但卻不讓他下山行道,一則因爲年少藝高,傲氣凌人,二則他生性喜衝動,易露鋒芒,故始終把他留在武當山上,度過了二十年悠悠歲月。
此次天下綠林聚會北嶽,爭奪盟主之位,紫陽道長忽然想到這位身懷絕技的師弟,二十幾年來一直未曾離開過武當山中一步,特地派他潛來北嶽,暗中窺探綠林大會的情形,在紫陽道長想來,此行貴在行蹤隱秘不露,白陽劍術、輕功,都有極深造詣,自能勝任。
可是天下事情變化,往往難以使人預測,紫陽道長萬沒料到,白陽道長沒有和聚會羣匪衝突,卻與望重一方的萬曉光造成一番誤會。
且說白陽道長聽得萬曉光一番訓責之言,只覺一股憤怒之氣,直衝上來,大聲喝道:
“我們武當派乃武林間堂堂正大的門戶,江湖之上,誰不景仰,綠林中人,無不聞名退避,你敢這般對待於我,難道看貧道的寶劍不快嗎?”
萬曉光冷笑一聲,道:“道兄好大的口氣,你就覺着手中寶劍,定能勝過在下嗎?”
白陽道長一翻腕,抽出背上長劍,指着萬曉光道:“快亮兵刃,今天讓你見識見識武當派的劍法……”忽的一躍,直欺到萬曉光身前三四尺處。
萬曉光究竟是上了年紀之人,生性雖是孤傲,但他做事卻甚持重,一瞧白陽道長真的拔劍衝了過來,反而有些猶豫起來,心中暗暗忖道:“此人這等跋扈,倒是該給他一點教訓受受!但那紫陽道長待我甚厚,我如和他一般氣量,雖是曲在對方,但日後見着紫陽道長之時,甚難交代,不如暫時忍下這口惡氣,抽暇到武當山三元觀一行,當面向紫陽道長提出此事,順便也可暗把胡柏齡興革武林積弊,手訂四大戒律之事,告訴紫陽道長,被譽爲武林領袖的少林,因爲方丈天禪大師,不願過問江湖是非,武當派紫陽道長,隱隱成了領導白道武林人物的領袖,只要紫陽道長知道了此事,以他現在武林的威望,暗中略予示意,即可暫時阻止武林正大門戶以及各地高手,聯合對付義弟的行動,以便胡柏齡有較多的時間,來安排內部之事。”
心念一動,勉強把一腔憤怒之火按了下去,冷冷說道:“看在紫陽道長份上,老夫讓你一步,半月之內,老夫當親赴武當山三元觀中一行,和令師兄……”
白陽道長自藝滿離師之後,一直沒有和人動手的機會,萬曉光盛名甚著,心中早已躍躍欲動,一試自己身手,再聽萬曉光擡出師兄紫陽道長壓他,心中更是惱怒,大聲道:“貧道師兄是何等身份之人,憑你也配見他嗎?”
這幾句話大傷了萬曉光之心,仰臉長笑一聲,道:“這麼說將起來,是要令師兄找在下了?”
白陽道長一時之間,聽不懂他話中含意,怔了一怔,問道:“什麼?”
萬曉光冷冷說道:“我要把你活捉後囚在萬月峽中,派人持函請令師兄來我萬月峽中救你……”
白陽道長舉手一劍,直刺過去,口中大聲喝道:“你不要口出狂言,先接我三十招試試再說。”
他武功本已極高,此刻在憤怒之時,刺出的一劍,更是強勁,劍風帶起輕嘯之聲。
萬曉光看他出手劍勢,竟有這等威力,心中甚感驚駭,暗道:“無怪此人這等狂妄,武功確有過人之處。”
左手疾拂,身軀飄出了六七尺遠。
白陽道長大喝一聲,如影隨形而上,右腕揮舞之間,手中長劍幻化出三朵劍花,分取萬曉光三處大穴。
萬曉光右手一招“飛鈸撞鐘”,劈出一股強勁絕倫的勁力,迎向白陽道長撞去,左手在腰間一探,鬆開軟鞭活釦一抖,一條金絲龍頭鞭應手而出,揮腕一掄,攔腰掃去。
白陽道長雖已是四旬左右的中年人,但他卻是學成武功之後,第一次和人動手,求勝之心,迫切異常,左掌一揮,竟然硬接了萬曉光的一記強勁掌力。
兩道雄厚的掌力一相接觸,不由各自後退兩步。
萬曉光望着白陽道長,微微笑道:“道兄功力果然深厚,難怪氣壯志豪。”
白陽道長自幼受師長寵愛,哪裡忍受得了,長嘯一聲,長身抖腕,劍光電閃,暴出滿天劍花,直向萬曉光刺去。
盛怒之下,出手自是猛烈,劍夾破空嘯風,暗含武當粘、卷、拿、引獨有的絕學,真是柔剛併兼,氣勢駭人。
萬曉光一見白陽道長劍勢,就知他已用出本門太極劍,心中冷冷一笑,金絲龍頭軟鞭盤空一旋,嘯如龍吟,一振腕,龍頭連擺,直向白陽道長劍上迎去,但見一片金光銀芒,交織一處。
二十招過後,白陽道長便不由心急,暗自忖道:“我以恩師親傳的本門劍法,竟不能討得一點便宜,以後還怎樣行道江湖?”
他這種意念,乃是初出江湖,未經磨練所致,再一方面也是他毫無對敵經驗,他哪裡知道,萬曉光手中的金絲龍頭鞭,乃是一種獨門兵器,這種兵刃,長處是在軟硬之間,如若對手是外門硬工夫,這條鞭便能貫以自身功力,與對方硬打硬接,如若對手是以內柔工夫見長,這條鞭也就柔如髮絲,處處借力,化力,也絕不使對方佔得便宜。
萬曉光在這龍頭鞭上,下了幾十年的工夫,鑽研出一套精奧無倫的招式,用來神奇莫測,他見白陽道長想以武當本門的粘、卷內勁,卷震走自己的兵刃,心裡也不由微泛怒意,心中暗罵道:“這也太小視老夫了,今天如不給你點教訓,以後你更要目空天下了。”
二人心中各存己見,手底招式,也隱隱漸轉凌厲。
白陽道長在拼搏之中,已看出萬曉光一支軟鞭,神奇莫測,而且竟能分化自己劍上的粘、卷的暗勁,知道如不出奇招,決無法勝得對方。想到此處,雙眉一挑,猛的抽身疾退兩步,劍招一變,二次挺身進步,原來輕緩緩的劍勢,突然凌厲無比,一劍跟一劍的連綿而上。
萬曉光深曉各宗各派的武學,一見白陽道長驟變劍招,不由在舉鞭封架之中,暗中注意,但見那綿綿不絕的滾滾劍影之中,隱約夾着動人心魄的風雷之聲,但那劍勢外表看來卻不甚剛猛,心中不由奇道:“武當劍術之中,哪來的這種劍法呢?”
他卻不知道白陽道長在武當山驕恣已慣,萬曉光幾句話,已激起他拼命之心,是以這次出手的劍招,竟將形意劍與天雷劍糅合並施,這纔在連綿不絕的劍勢中,夾着風雷之聲。
白陽劍勢愈攻愈快,打到三十回合後,人劍連成一體,劍氣如波濤洶涌,綿綿攻上,萬曉光軟鞭造詣雖深,已難封架那排山倒海一般的劍勢,心頭大生驚駭,暗自忖道:“武當派以劍術稱絕武林,看來果是不錯,要是這般打下去,勢必傷在他劍下不可,不如趁現在尚有反擊之力,冒險和他硬拼幾招,此人劍術雖臻上乘,但對敵經驗不足,如能施計相誘,當可穩操勝算……”
心念一轉,暗運真力,振腕一掄,金絲龍頭鞭突然划起一片金風,登時金光大盛,震開白陽道長的綿密劍光,借勢反擊,手腕伸縮間,連攻三招,但聞龍頭劃空帶起的銳嘯之聲,幻化出一片鞭影,分取白陽道長前胸三大要穴。
這一招“龍翔鳳舞”,乃萬曉光七十二式龍鳳鞭法中三大絕招之一,用將出來威勢非同小可,白陽道長立時被那凌厲的反擊之勢,迫得向後疾退兩步,但他生性高傲,一退之後,立時揮劍強攻,一招“潮泛南海”,長劍劃一片銀虹,猛向鞭影之中衝去。
但聞一陣金鐵交鳴之聲,鞭劍相觸一起,劍光鞭影,頓然齊消。
白陽道長大喝一聲,運足內力,把手中長劍猛向萬曉光推刺過去。
原來兩方鞭劍一觸,彼此均運足了內力,使鞭劍貼在一起,金絲鞭纏在長劍之上,白陽道長用力一推,連劍帶鞭齊齊向萬曉光撞去。
萬曉光手中金絲龍頭鞭,乃是極爲柔軟之物,用來和白陽道長長劍相較,自是吃虧甚大,只覺對方推擊之勢,來的異常強猛,心知硬接推來一擊,定要受創當場,立時橫移兩步,向旁側閃去。
白陽道長已蓄集全身真力,一見萬曉光向旁讓去,仰臉一聲長嘯,振腕一抖。
這一抖,乃是他全身功力所聚,力道強大無比,萬曉光只覺手中金鞭被一股強大勁力吸去,再想用力握鞭,時間已是遲了一步,但覺五指一鬆金鞭被一股強大的勁力吸住,脫手飛去。
白陽道長,一劍摔飛萬曉光手中金鞭,不由哈哈一笑:“神鞭飛梭,也不過爾爾之技……”舉手一劍,直擊過去。
萬曉光盛譽滿江湖,極受武林同道敬仰,生平之中,從未受過此等譏諷,濃眉一聳,面泛殺機,左臂斜出一引白陽劍勢,右手一招“飛鈸撞鐘”,疾向白陽肋間擊去。
白陽道長運用內力,摔飛萬曉光兵刃之後,只道已穩操勝算,卻不料萬曉光突然反擊,一時之間,閃避不及,只好一沉左臂,硬接萬曉光拳勢一擊,只覺一股強猛力道擊在左臂之上,登時覺着劇疼刺心,馬步不穩,連退五步。
萬曉光一擊得手,長嘯一聲,凌空而起,懸空一個鷂子大翻身,橫飛到金鞭落地之處,右手一探,撿起金鞭。金鞭剛一入握,突覺身後響起-陣金風破空之聲,回頭望去,只見白陽道長連人帶劍,飛撞過來,勢道勁急,疾如電閃。
白陽道長在重傷之後,竟然仍能運劍作這等快速的一擊,實出了萬曉光意料之外,再想閃避,已自不及,匆忙之中,奮力一帶金鞭,猛力掃去。
這等匆忙間的相搏,用力自不似平日那般可以控制,力道雖是強猛,但卻無法控制準頭。
但聞一聲金鐵相觸之聲,萬曉光掄出金鞭,吃白陽道長急衝過來劍勢強震開去,一縷寒光,直向前胸刺來。
原來白陽道長在重傷後的反擊之勢,凝聚全身功力,勁道猛烈絕倫,萬曉光金鞭竟未能封住白陽道長運劍的衝擊之勢,心中一急,全身隨着劍勢仰臥下去,左手一撐實地,疾向旁側翻去。
他應變之勢雖快,但白陽劍勢來的太猛,寒鋒過處,萬曉光右臂之上被劃開了一道四寸多長的血口,鮮血泉涌而出。
劍勢餘力不衰,擊在沙石地上,深入半尺。
萬曉光大喝一聲,挺身而起,飛起一腳疾踢過去。
白陽道長左臂重傷之後,忍痛運劍一擊,雖然劃傷了萬曉光的右臂,但他亦累的筋疲力盡,萬曉光一腳踢中跨間,身軀隨腳飛起了六七尺高摔在地上,手中長劍也同時脫手。萬曉光忍痛而起,奔到白陽道長身邊,點了白陽兩處穴道,然後才站起身子,包紮好傷臂,撿起金絲龍頭鞭,盤在腰中,負起白陽道長,奔回萬月峽去。
他本想把白陽道長帶回萬月峽中,先替他療好傷勢,然後,再親自到武當山三元觀一行,面晤紫陽道長,說明經過情形。
但他走近萬月峽時,心中突然想到,如果把白陽道長背入峽中,他被生擒之事,必將落入峽中內弟子眼中,他乃極重顏面之人,對於此事,決難忘懷,這個仇恐將永難解釋……
心念一轉,把負在肩上的白陽道長放了下來,解開他的穴道,說道:“道長武功比在下要高上一籌,鬧成現在之局,全爲對敵經驗不足所致。”
白陽道長冷笑一聲,道:“不管因對敵經驗不足,還是武功不濟,但既被你擒住,總算我敗在你的手中了!”
萬曉光兩眉一聳,待要發作,心中又突然一動,暗道:“此人雖是橫蠻,但生平從無惡跡,目下江湖之上,武當大有舉足輕重之勢,真如和他結下深仇大恨,不但對己無益,且對義弟有着甚大影響……”
當下忍了胸中之氣,說道:“江湖之上,勝敗乃常見之事,何況今日之事,道長並非真敗……”
白陽道長忽的挺身而起,冷冷說道:“道爺有仇必報,今日之辱,暫記帳上,異日結算之時……”
萬曉光大怒接道:“萬某人隨時在萬月峽中候教!”
白陽恨聲說道:“三月之內,道爺必報此仇……”
萬曉光聽他口氣愈說愈是難聽,不禁怒火大起,探手入懷,摸出兩支銀梭,一抖腕,破空飛出。
他被人尊稱爲神鞭飛梭,在暗器之上造詣甚深,兩支飛梭雖是同時出手,但去勢卻大不相同,左面一支劃空生嘯,去勢異常勁急,右面一支,卻斜向上升,前進之勢,異常緩慢。
白陽道長已領教了對方的武功,對飛來銀梭,絲毫不敢存大意之心,當下一咬牙,強忍傷痛,暗提真氣,凝神戒備。
雙梭到了一丈五尺距離時,已相差了四五尺遠,左面一梭愈來愈快,銀芒電奔,直向白陽前胸打到。
白陽道長看雙梭距離相距漸遠,不自覺的全副精神,貫在左面近身一梭上,心想先把前面一梭震落之後,再集中全力,對後面一梭,當下大喝一聲,運足內力,一掌向左面一梭劈去。
他內功深厚,這一掌又是蓄勢而發,威勢非同小可,一股強猛絕倫的內力,隨手而出,迎向銀梭一擊,立時那當先而到的銀梭震得向一側偏去。
哪知右面緩來一梭,就在他出手對付左面一梭之時,閃電射到,來勢較左面一梭更是快速,但見銀光一閃,已然奔近身側。
白陽道長劈出右掌尚未收回,銀梭已到前胸,匆忙之間,身子一側,銀梭正擊中左面肩頭之上,只覺肩頭肌膚一涼,深入寸許,擡頭望去,只見萬曉光雙眉怒聳,肅容而立,左右雙手之中,各自扣了兩支銀梭,看樣子如這一擊未中,立時將以四梭齊出打來。
白陽道長長嘆一口氣,閉住左肩穴道,右手反握梭柄,拔出銀梭,一股鮮血,隨手噴射而出,遠達四尺開外。
萬曉光高舉雙手銀梭,冷笑一聲喝道:“這不過略施薄懲,再要出口傷人,就要你嚐嚐我連環飛梭的味道!”
白陽道長狂笑一聲,抖腕把手中銀梭反向萬曉光投擲過去,厲聲喝道:“三月之中,必把你萬月峽夷爲平地……”說完轉身疾奔而去。
萬曉光目注白陽道長疾如電奔的背影,不禁暗暗一嘆,忖道:此人心胸這等狹小,決難忍受傷擒之辱,回到武當山後,難免挑撥事非,武當派目下在江湖上的實力,甚是強大,只怕難以忍受派中高手挫敗之辱,萬一爲了顏面,大舉報復,以武當派雄厚的實力,自己本領就是再大一點,也難以抵拒得住。
突然心念一轉,又道:“紫陽道長胸襟何等寬大,決不會聽信白陽道長一面之詞,就向自己報仇,縱然不滿自己梭傷白陽之事,亦必要先行派人來查明此事真相,如果他知道了白陽道長的狂傲神態,當不至翻臉成仇。”
一時之間,思緒如潮,難以自遣愁懷,長嘆一聲,緩步向萬月峽中走去。
他自隱居萬月峽後,銳意經營,天然的險要形勢,再加上一番人工佈置,雖非處處險阻,但入峽之人要想隱秘身形,卻是極不容易之事。
他昔年行俠江湖之時,結仇甚多,現雖已歸隱,但武功並沒放下,峽中除了一個愛女,一個承受自己衣鉢的得意弟子之外,另有十二名健僕,巡守峽谷,四名聽候使喚的婢女。
他半夜離峽,日升三竿還未到家,早已引起愛女和弟子不安,剛一入谷,已見一個二十上下的英俊少年,和身着紫衣的愛女,聯袂疾奔而來。
兩人似是早已在峽中等候着,一見萬曉光無恙歸來,滿臉歡容的奔上來,那少年神態拘謹,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師父,垂首站在一側。
但那紫衣少女卻是一派天真嬌憨,叫了一聲“爹爹!”直向萬曉光懷中撲了過去。
她似是瞧到萬曉光臂上的血跡,啊呀一聲,向後疾退了兩步,滿臉驚慌之色,問道:
“爹爹衣袖之上,哪來的血跡?”
萬曉光微微一笑,道:“不要緊,只受了一點輕傷!”
紫衣少女突向前走了兩步,輕舉皓腕捧起萬曉光右臂,只見衣袖之上,有一道四寸多寬的口子,不覺大聲叫道:“爹爹和人打過架了,這不是劍鋒的傷痕嗎?”拂開萬曉光衣袖之上的傷口瞧去,只見一片長袍內襟,緊裹臂上,血尚向外浸出。
她早年喪母,追隨父親身側長大,萬曉光所以在盛名正著之時歸隱萬月峽中,和愛妻身體羸弱有着甚大關係。
他雖然爲嬌妻放棄江湖的名位,選擇了萬月峽這樣一處風景優美的地方,每日守在愛妻身側,看顧她的病勢,但卻仍然未能挽回愛妻的性命,替他在萬月峽中養了一位女兒之後,撒手離開塵寰而去,萬曉光悲痛之餘,把悲思愛妻之情,移在愛女身上,親手把女兒撫養長大。
他一身兼顧嚴父慈母兩職,對膝下這唯一的愛女,自是難免嬌縱一些,養成她一種任情嬌狂之氣,好在這萬月峽中,誰都讓她幾分,自是相安無事。
他爲紀念逝去的愛妻李雲霞,替女兒取名映霞。
萬映霞雖是任性一點,但卻異常聰明,甚明事理,小處雖不免撒嬌一些,但對大事,卻能順從父意。
萬曉光眼看愛妻死時病魔纏身的痛苦,決心把自己一身武功,傾囊相授女兒,想把一個嬌弱之軀,培養成鋼鐵之身,是以萬映霞初生不久,萬曉光就用藥水洗滌她的身體,略通人事,就開始傳那內功坐息之法,這等從嬰兒就着手打基礎的授武之法,因其先天元氣不失,後天又得調養,基礎穩固無比,極易步入上乘境界,萬曉光存心培養女兒,除了細心相授之外,又替她調配了很多藥物,再加上萬映霞天賦極佳,聰明絕頂,十五歲那年,已把萬曉光的武功,學去了九成以上。
他眼見女兒武功,大有青出於藍之勢,幾經思慮之下索性把自己成名江湖的連環飛梭絕技,一併傳授。
萬映霞心思靈巧,覺着父親用的銀梭太過重大,不適宜女孩子家應用,特地自繪藍圖,要巧工名匠依圖打造成極小巧的銀梭,加了兩片銀葉燕尾,易名燕尾銀梭。
她這暗器體積小巧,久經練習之後,不但打的出神入化,而且一手能同時打出四支燕尾銀梭。
萬曉光眼看愛女武功、暗器,都漸有超越自己之勢,心中也不知是歡喜,還是憂愁,既覺愛女聰明過人,嬌麗可愛,又覺着讓她一個女孩子家,學了這樣一身武功,有些不大妥當,終日患得患失,暗自發愁。
且說萬映霞見父親不肯把受傷之事相告,立時一嘟小嘴巴,道:“爹爹就是不說,我也想得到是哪個傷了你老人家,爹爹武功這等高強,別人哪裡能夠傷得了你,定是那個什麼綠林盟主的叔叔了,哼!他再要來咱們萬月峽時,我非拿燕尾銀梭打他不可!”
萬曉光聽得怔了一怔,暗道:“這丫頭膽大任性,說得出就做得到,她那燕尾銀梭手法,甚是精奇,如若她隱在暗處,突然施擊,胡賢弟武功雖高,只怕也難以躲得過去。”心中一急,脫口說道:“霞兒千萬不能亂來,爹爹是傷在武當派白陽道長劍下,與你胡叔叔何干?”
萬映霞展顏一笑,道:“胡叔叔和爹爹有着金蘭之義,自是不會和爹爹打架了,不過,我要不激爹爹一下,爹爹決是不會告訴女兒了,哼!白陽道長,我以後遇上他,定要刺他兩刺,替爹爹出一口氣!”
萬曉光想不到十七八歲的女兒,竟然是對自己施起詐來,搖頭嘆息一聲,緩步向前走去。
萬曉光回到谷中之後,把愛女和追隨他十幾年的徒弟文天生,以及十二名舊屬健僕,一起召入大廳之中說道:“從今日起,你們須加倍留心,監視峽谷各處要道,如若發現有人進入山中,立刻馳回稟報。”
萬映霞道:“爹爹這等謹慎防範,可是爲了白陽道長麼,哼!一個白陽道長,有什麼好怕的,女兒見着他時,讓他變成紅陽道長。”
萬曉光道:“小孩子家,知道什麼,白陽道長是武當派當代掌門師弟,武功高強,劍術精深,爲父尚且沒有勝他之能,何況你那-點微末武功。”他怕愛女日後遇上白陽道長之時,真的出手,特以訓教於她,要她心中有所警惕。
哪知萬映霞自小被他嬌寵長大,對他毫無畏懼,當下盈盈一笑,又道:“武當派在武林中甚具聲威,門人衆多,爹爹可是怕他們大舉來犯嗎?”她常聽父親說起武當派的事情,知那武當派乃江湖中一大系派,看爹爹謹慎之態,知道是怕人大舉侵犯。
萬曉光冷哼一聲,怒道:“小孩子家哪來許多問話!”
萬映霞嬌聲笑道:“爹爹不必爲此憂慮,胡叔叔現在左近,如若武當派大舉來犯,咱們就去請胡叔叔派人相援。”她見胡柏齡統率天下綠林的豪邁之氣,心中記憶甚深,不知不覺之中,想到了他。
此言一出,萬曉光臉色突然大變,猛的站了起來,奔了過去,厲聲喝道:“爹爹是何等人物,豈能借仗綠林盜匪之力……”左手揚處,霍然一記耳光,打得萬映霞嬌軀亂晃,連退三步,粉頰紅腫,指痕宛然,口角間鮮血流出。
萬映霞生平之中,從未受過父親一句厲言責罵,此刻突然受此沉重一擊,不覺呆在當地,望了萬曉光一陣,突然雙手蒙面,大哭狂奔而去。
萬曉光落掌之後,心中就有些悔恨,既覺言詞之中有辱義弟,又覺對愛女責罰過重。見她蒙面狂奔而去,心中甚覺不安。
文天生看師父如此盛怒,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滿臉恭謹,靜靜的站在一側。
萬曉光一揮手,對那十二個健僕舊屬,說道:“如遇侵入峽谷之人,不許擅自出手,即速稟報於我。”
十二個健僕齊齊抱拳躬身而退。
萬曉光回目望了文天生一眼道:“你去解勸你師妹一下,別讓她哭出病來。”說完轉身緩步而去。
文天生只道師妹必定是回到臥房了,哪知到內院一看,才知她並沒有回來,心中不免一急,忖道:師妹嬌養已慣,做事向來任性,這一來不知她到哪裡去了。他心雖在想着心事,腳下卻一點不敢耽誤,快速的向宅外奔去。”
他一面走,一面想着師妹可去的方向,忽的心中一動,便向峽後潭邊奔去,那裡乃是他平日和師妹常去玩耍和研習武功之處。
心中有事,腳下更是輕快,不大工夫,便來到峽尾,遠遠地看見一個紫衣少女,伏倚着潭邊一塊大石上,從那秀肩抽動上看去,仍在傷心哭泣。
文天生一見師妹,心中的石頭便放了一半,忙趕幾步,跑到萬映霞身後,低低地喚道:
“師妹,師妹……”
萬映霞只顧伏着痛哭,連頭也沒有擡一下。
文天生叫了幾聲,見她不應,便也依石坐下,道:“師妹,難道你還生師父他老人家的氣不成……”說着,望着萬映霞,見她依然沒有反應,嘆了口氣,接道:“師父他老人家望重武林,幾時受過人的欺辱,想不到今天竟負傷而回,心中自然悲憤,你不該在他氣憤之時出言頂撞。師妹,你是聰明人,你想想看愚兄說的是也不是?”
等了片刻,萬映霞還是嚶嚶啜泣,文天生被弄得無法可施,唉了一聲,道:“師妹,你跑出來之後,可憐師父心裡不知怎樣難受呢,我從來就沒有看過他老人家那種神色,師妹,快不要生氣了……”
萬映霞猛的一擡頭,秀髮往後一甩,睜着一雙秀目,道:“我纔不氣爹爹他老人家呢,我只恨白陽道長,有-天,我總要刺他兩劍,替他老人家出氣。”
文天生心中只想逗她歡喜,隨口說道:“武當派雖是目下江湖上的一大劍派,但咱們未必就真怕他,師父臂上雖然受傷,但傷勢並不嚴重,以此推想,那白陽道長,定然重傷在師父手中了。”
萬映霞忽然拂拭一下臉上淚痕,說道:“爹爹常談武當派劍術高強,領袖當今武林,你這般說,分明是故意騙我!”
他們從小就在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早生情愫,萬映霞因受父親寵愛,養成一種嬌貴之氣,平時文天生總是讓她幾分,久而久之,成了習慣,當下急急辯道:“我哪裡敢騙師妹,如是師父敗在了白陽道長手中,他豈肯輕輕的放過師父……”說於此處,突然沉思不語,良久之後,才自言自語地說道:“其間有一點使人難解之處,卻使我想它不通?”
萬映霞道:“什麼事想不通,告訴我,我來替你想吧!”
文天生微微一笑,道:“武當派乃當今江湖上的正大劍派,師父也是望重一時的大俠,不知所故,竟然動起手來?”
萬映霞道:“你呀,平日看去,倒是滿聰明的,哼!一旦遇上事情,就變糊塗了!”
文天生被她頂撞得微微一怔,道:“怎麼?師妹想通了嗎?”
萬映霞道:“此事最容易不過,我不用想就知道了!”
文天生道:“師妹聰慧過人,學起武功,比小兄要高明許多,但這等江湖之事,你怎麼會知道呢……”忽然覺着這幾句話,問的有點唐突,趕忙改口說道:“也許因師妹聰明過人,已想到其中原因,小兄願洗耳恭聽。”
萬映霞舉起衣袖,拂拭一下臉上的淚痕,笑道:“一定是由白陽道長看到爹爹和胡叔叔等走在一起,待爹爹單獨出谷之時,攔路責問,引起衝突。”
文天生聽得心頭一震,暗道:“果是如此,只怕事情要鬧大了。”
萬映霞原想他聽得此言之後,定會讚揚自己幾句,那知文天生仰臉望天,疑目沉思,競似未曾聽得一般,忍不住問道:“怎麼?我說的不對嗎?”
文天生如夢初醒般,連聲答道:“不錯,不錯,不過真要是因此而起,只怕事情不會就此結束……”
萬映霞輕輕嘆息一聲,繼續說道:“爹爹自隱居這萬月峽後,十幾年就沒有遇上什麼爲難之事,這次和白陽道長功手之後,突然心情變的十分沉重煩惱,絕非無因而起,以我推想,定是擔憂白陽道長率領武當派大舉來犯,才這般鬱鬱不樂。久聞武當派乃當今江湖之上一大劍派,門人衆多,爹爹一人孤掌難鳴……”
文天生道:“師妹說的不錯,但那武當派乃當今武林正大門戶,決不會不問青紅皁白的大舉來犯咱們萬月峽,縱然師父和白陽私人之間,有什麼爭執誤會,也不致引起武當派的大舉報復。”
萬映霞道:“但願師兄說的不錯,萬一事情不幸給我料中,咱們萬月峽中這點力量,決難是武當派的敵手,唯-的辦法,只有去找胡柏齡叔叔派人相助……”
文天生吃了一驚,道:“此事萬萬不可,師父乃一代大俠的身份,如何能與綠林道中之人,同流合污,混在一起……”
萬映霞一正臉色道:“除了此法之外,不知還有什麼辦法,能保咱們萬月峽安然無事?”
文天生道:“師父深謀遠慮,必有安排,師妹千萬不可擅自行動。”
萬映霞輕輕嘆息-聲,道:“但願我的推斷有錯纔好!”緩緩起身而去。
時光匆匆,三個月的時間,轉眼已過,萬月峽平靜如昔。
但在萬月峽外,卻發生了敵訊。
這一夜,夜空寒碧,月明如洗,天上月影倒映山澗之中,盪漾出千條銀蛇,一波一波,閃閃爍爍,直似水底的天幕,鑲嵌着萬輪明月。
山澗之上,孤峰插雲,峰頂虯鬆盤錯,下邊,正是萬月峽入口之處。
這些峽中要隘,自從萬曉光負創歸來,便命人暗中加強防守。
這一晚峰頂虯鬆之上,正是萬曉光的舊屬李茂在此巡防,此人江湖閱歷極深,處事沉着機警,在武功上,也有着很深的修爲,尤其一柄單刀,在江湖上替他出過不少風頭,人稱快刀李茂。
這晚天過三更,月在中天,快刀李茂正盤在那虯鬆之上守望,忽見澗溪水面之上出現三點黑影,他只道是天上的鳥兒反映下來的影子,但轉念一想,這等夜深之際,哪裡還有鳥兒飛行。
念頭一轉,不由心中一奇,凝神望去,卻見那兩點黑影,在金光閃閃中直向峽口飄來。
快刀李茂倒沉着老練,雖知這黑影出現得古怪,但卻一點也不慌張,還是坐在枝椏之下,用心盯牢。
眨眼功夫,那兩點黑影,向右邊一閃,被一塊突出水面的岸石-擋,便不見了。
快刀李茂心裡暗叫了一聲奇怪,便藉着樹枝上一點彈力,身子向前一探,已竄到另一棵樹上,又一施勁,越過一樹,不消片刻,已被他連越十數棵大樹,向下一看,那塊岩石,就在眼前,但卻瞧不出一點痕跡,更不要說人影了。
快刀李茂心中不禁一急,暗道:“難道真有什麼高手來我們這萬月峽嗎?”心裡這麼猜想,人已躍落地上,就附近形勢,查勘了一陣,依然找不出一點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