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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室中。
無咎盤膝而坐。
在他的丈餘遠處,鋪着一層厚厚的晶石,上面坐着兩個小人兒。
那數萬塊的五色石,已是傾囊所有。而吐納調息的小人兒,則顯得萎靡不振。
西樑古城之行,多虧了元神分身,這才使得本尊逃出陷阱。不過兩個元神分身,也遭受重創。尤其是無二,他的元神之體差點崩潰。所幸他修煉之初,便以妖族的《萬聖訣》與“化妖術”見長,且極爲的兇悍好鬥,終於撐到最後一刻而撿回一條性命。
唉,兩個苦命的兄弟,好好的閉關療傷吧!
無咎嘆息一聲,面前多了幾個玉瓶。從中倒出一把丹藥,被他盡數扔入口中。然後他閉上雙眼,默默運轉玄功。
元神分身的傷勢慘重,而本尊的傷勢並無大礙,無非是消耗了太多的修爲法力,只要歇息調理一段時日,應該能夠恢復如初。
雖然大難不死,以後又將如何?
整個原界,已將公孫無咎視爲賊寇。彼此水火不容,生死不兩立啊。
而此番玉真人受挫,也不會罷休。那傢伙最爲擅長陰謀詭計,他必將施展更爲陰損的招數來對付本人。
而總是這般鬥來鬥去,東躲西藏,疲於逃命,何時方能打破神洲的結界,返回家園呢?
還有靈兒,與她分別愈久,思念愈長,但願她安然無恙!
無咎行功之餘,心緒煩亂,翻手拿出一枚玉簡,正是那篇《道祖神訣》……
小島喧鬧了幾日,漸漸迴歸寂靜。
依着韋尚的說法,這片海域雖然遠離西華界,卻似乎並不太平。於是衆人在島上鑿了山洞,便於藏形匿跡、也便於修煉歇息。
而萬聖子與鬼赤,則是坐在山頂上,守護着這座海上的孤島。而守護之餘,兩位高人也不免心思各異。
“萬兄,你門下弟子,已不受管束,你大可以遠走高飛。無咎尚在閉關療傷,無暇他顧……”
“遠走高飛?”
“原界之大,總有容身之所!”
“鬼兄也該知曉,初到原界,我與鬼丘離他而去,結果如何呢?我門下弟子折損過半,鬼族也是死傷慘重。反倒是他出手相救,幫我妖族擺脫困境。依我之見啊,跟着他倒也不錯!”
“萬兄安於現狀,情有可原!畢竟妖族的弟子,就在身邊……”
“鬼兄,你想離去?儘管自便,我不攔你。而原界各方,正在找尋你我的下落。我且問你,你又能去往何處?”
“是啊,我也無處可去。不過,我總要知道鬼丘的下落吧?我不能看着我一手創立的鬼族,毀在他的手裡……”
“不妨等待無咎出關,找他商議啊。以他的足智多謀,找到鬼丘應該不難!
“他若閉關三五載,難道也要等下去?”
“這個……”
“萬兄,你不如拜他爲師。從此以後,你的妖族也有了靠山!”
“那小子讓我拜師,只是笑話。鬼兄卻如此擠兌,又是何意?”
“閒話而已,不必當真!”
“哼!”
萬聖子惱怒起身,拂袖而去。
鬼赤獨自坐在山頂,蒼白的臉色波瀾不驚。
兩位高人相識多年,患難與共,也算是交情不淺,誰料坐在一起敘話,結果鬧得不歡而散。
不知不覺,兩月過去。
海邊的沙灘上,飄起陣陣香味。
萬聖子坐在礁石上,面前擺放着幾條焦黃的烤魚。他拿起一條稍加品嚐,點頭讚道:“火候尚可!還是熟食可口……”
丈餘遠外,古原與兩位妖族的弟子尚自忙着燒烤海魚。而高乾則是從不遠處的山洞裡鑽了出來,黑臉上帶着得意的笑容——
“哈哈,比起廣山的手段,我兄弟一點不差!”
燒烤海魚本是月族漢子們擅長的手段,被高乾看得眼饞,便拾掇幾個兄弟加以嘗試,自然也忘不了孝敬自家的祖師。
而萬聖子有弟子的相伴,樂在其中。
高乾湊到近前,拿出幾個酒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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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師,飲酒……”
“嗯!”
萬聖子扔了魚骨頭,抓起酒罈。而他尚未飲酒,又神色一動。
便於此時,有人出聲道——
“萬兄!”
小島的山頂上,站起一道枯瘦的人影,衝着海邊拱手致意,顯然是要道別遠行。
萬聖子搖了搖頭,丟下酒罈,離地飄起,轉瞬落在山頂上。
“鬼兄,你真的要走?”
道別之人,正是鬼赤。他神色淡漠,話語無奈——
“如今已過兩月,無咎他仍未出關。你萬兄有弟子陪伴,安逸悠閒,我卻這般空等,備受煎熬啊!”
萬聖子想要勸說幾句,又聽道:“我去沿海一帶,找尋鬼丘的下落。倘若此去順利,及時返還也未可知!”
在等待、遲疑了兩個月之後,鬼赤還是決定要走了。而他的理由,也無可辯駁。
“也罷!”
萬聖子只得拱手相送,道:“鬼兄,後會有期……”
鬼赤不再多說,踏空而起。而尚未遠去,他又身形一頓,詫異道:“萬兄,有人來了……”
萬聖子也忙凝神遠眺,意外道:“這片海域渺無人煙,怎會有修士出沒?”
神識可見,兩千裡外的海面上,冒出一羣人影,或是踏劍、或是御空,竟是奔着這邊而來。
萬聖子驚愕之餘,擡頭一瞥。鬼赤猶在半空,似乎徘徊不定。他揮了揮手,大義凜然道:“鬼兄,強敵當前,你還是走吧,以免惹火燒身!”
鬼赤並未趁機離去,反而又回來了。
“且看那羣修士來自何方,再行計較不遲!”
“鬼兄所言甚是,呵呵!”
那羣突如其來的修士,使得萬聖子頗爲意外。而他並未放在心上,反倒是趁機留住了鬼赤。兩人再次坐在山頂上,一邊凝神等待,一邊猜疑不已。
“便是海外也不放過?”
“十餘個人仙、地仙而已,又奈我何!”
“鬼兄莫要忘了,此地孤懸海外十餘萬里,縱使原界的修士不計其數,也顧不上海外啊!”
“而那羣修士,總不會是遊玩而來!”
“說的也是!高乾、古原,莫要慌張,也莫驚動衆人……”
小島上,情形如舊。
除了兩個守望的老者,便是四個忙碌燒烤的漢子。
午後時分,遠處的那羣修士愈來愈近,應該是發現了這邊島上的動靜,旋即風馳電掣般的衝了過來。
須臾,十六、七位修士,出現在小島的數百丈外,卻又不敢靠近,各自左右散開而凝神張望。其中的四位地仙高手竊竊私語,然後由爲首的老者揚聲詢問——
“爾等來自何方,緣何躲在此處?”
萬聖子與鬼赤,雙雙起身。高乾與古原也扔了烤魚,各自擡頭觀望。
“我乃沐天城人氏,外出遊歷至此!”
萬聖子與鬼赤遞了個眼神,手中舉起一塊玉佩。而玉佩正是來自沐天城,足以證明他所言不虛。
“沐天城?”
老者好像對於沐天城並不熟悉,看向左右的同伴,轉而繼續質疑道:“諸位,如何稱呼?”
“呵呵,我乃老萬,他叫老赤!”
萬聖子以爲矇混過關,面露笑容。
海邊的高乾也趁機拍着胸脯,叫嚷道:“我乃高乾……”
老者卻臉色一變,愕然道:“爾等修爲、模樣古怪,口音迥異,並非西華界家族弟子,莫非是賊人……”
瞞不住了!
萬聖子的兩眼中兇光一閃。
而老者的話音未落,肉身已在半空中炸開。隨即一道人影倏忽而至,一把抓住他逃脫的元神“砰”的捏碎,然後張口吸住精血而吞入腹中。
餘下的修士,猝不及防,目瞪口呆,愣在半空。而不過瞬間,各自驚呼逃散——
“賊人在此……”
“一個不留,殺——”
隨着萬聖子的一聲令下,高乾、古原與躲在洞內的妖族弟子,“呼啦”衝上半空,遂即大開殺戒。
與此同時,韋尚與廣山等人也紛紛現身,卻不用他與兄弟們動手,那十多位修士已被妖族弟子截殺殆盡。
轉瞬之間,海面上多了片片血跡。還有一羣殺意不減的壯漢,在小島的四周盤旋環繞而興奮的嗷嗷直叫。
而萬聖子倒是頗有高人風範,獨自站在山頂上。韋尚來到他的身旁,愕然不解道——
“那夥人來自何方?”
“你不該問我,而是他——”
只見數十丈外的海面上,鬼赤依然踏空而立,滿身纏繞着濃重的陰氣,蒼白的臉色微微變幻。
“巫老……”
韋尚揚聲召喚。
而鬼赤並未理他,拂袖一甩,踏空往前,便要離去。
恰於此時,又有人出聲——
“赤夜,留步!”
沒有稱呼巫老,也沒有鬼赤的道號,或老赤的諢號,而是直接道出他的本名。鬼赤的去勢一頓,慢慢轉過身來。
“無兄弟!”
“小子,不,無先生,您出關啦……”
小島的山頂上,萬聖子與韋尚之外,多了一道人影,正是某位先生。他與韋尚點了點頭,又衝着萬聖子翻起雙眼——
“島上這般的鬧騰,叫我如何閉關修煉?”
“事出有因……”
而無咎現身之際,便顯示出他慣有的蠻橫霸道。他擡手打斷萬聖子,不容置疑道:“赤夜道友殺人搜魂,必有所獲,講清楚了,再走不遲!”
鬼赤的臉色蒼白如舊,而神色中似有尷尬。他拱了拱手,道:“方纔所殺之人,乃海上的散修,奉家族召集而來,或與你我無關,只是恰好途經這片海域罷了!”
“既然將你我當成賊人,又怎會無關呢?”
“西華界的諸多大事,那人所知甚少。由此推測……”
“哦,你要去尋找鬼丘?”
“正是!”
“想必你已獲悉了鬼丘的去向,望你得償所願!”
“唉,此去也是漫無目的……”
鬼赤是有苦難言,卻又無從分說,他嘆了口氣,繼續踏空往前。
卻聽某人輕描淡寫道:“我知曉鬼丘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