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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咎,倦了。
並非矯情,或是喜歡叫苦叫累。
自從他踏上仙途之後,又何曾有過真正的輕鬆。哪怕是有美酒、美女陪伴,看似旖旎快意,而他心頭的寂寞彷徨,始終沒有落腳之處。
他依然是個漂泊四方的浪子,不知天涯去路,也不知歸途何在,唯有咬緊牙關繼續前行。便好似祁散人、太虛的亡靈,在天上盯着他,逼得他不敢有絲毫的懈怠,難免惶惶無措而感到身心疲倦。
且不管怎樣,總算是來到了玉神界。而短短的數日之內,先是暗中鼓動原界家族強闖結界門戶,又審時度勢、留下斷後,趁機籠絡豐亨子、樸採子、沐天元。其間的鬥智鬥勇,與時機的把握,雖不抵生死拼殺的兇險,卻同樣的驚心動魄。如今終於抵達奈河谷,繃緊的心神稍作鬆懈,莫名的倦意也隨之涌來,他只想一人安靜片刻……
巨大的洞穴,便是一個地下的山谷。被各家弟子嵌入石壁的明珠,好似天穹的星光在點點閃爍。微弱的珠光下,是散落的石頭、起伏的石坡,還有聚集成羣、不計其數的人影。
而臨近洞口的角落裡,無咎猶自背倚石壁,抄着雙手,閉目靜坐。此時的他,仿若入定,即使仲權、章元子離去,他也渾然不曉。而歇息之餘,他依然沒有閒着。此時此刻,他的神識之中,話語聲不斷響起——
“哎呀,你已置身於玉神界?何不放出老萬呢,你孤身一人,也沒個幫手……”
“時機未到。”
“既然如此,且說說玉神界,雖有圖簡在手,卻非親臨其境……”
“這個……如何說起呢……”
“哎呀,且將你置身所在,如實描述便可。”
“嗯,此地難見天日,水聲、人聲不絕,時而冷風嗖嗖,時而又萬籟俱寂……”
“嘖嘖,玉神界果然如同仙境呢,而你究竟位於何處呢?”
“地下數百丈……”
“哼,躲起來便也是了,偏偏故弄玄虛……”
“嘿!”
“無咎……”
“靈兒……”
“如你所言,你已有所計較?”
“嗯!”
“原界家族之中,豐亨子、樸採子、豐亨子與杜淵,不僅德高望重,也堪稱各方至尊。玉真人倚仗家族之勢,離不開這四位高人的相助。”
“北嶽界的杜淵與厲海子,未能來到玉神界。而另外三位高人,倒是與本先生相處甚歡。”
“凡事慎重哦!”
“靈兒仙子,你所言何意?”
“嘻嘻……”
神識中,傳來冰靈兒的笑聲。
那歡快的笑聲,清脆悅耳,且透着默契,帶着關切。便彷如一記靈丹妙藥,撫慰着心頭的倦意。
無咎也不禁露出笑容,遂即收斂心神,拿出兩塊五色石抓在手裡,默默的吐納調息。
只要心愛的女人快樂,只要兄弟、夥伴安然無恙,只要返回故土家園的執念不滅,縱使前途莫測,哪怕是再苦再累,又有何妨呢……
“北山道友!”
不知過去了多久,仲權與章元子返回原地。
無咎睜開雙眼,丟下手中的晶石碎屑,然後撤去了禁制,好奇道——
“何事?”
“各家高人議事,邀你參與。”
“哦,玉真人之意?”
“豐家主之意。”
“嘿,說來聽聽。”
“尚有數十里的路程,途中再說不遲——”
仲權舉手示意,與章元子在頭前帶路。
無咎拂袖起身,隨後而行。
三人離開了山坡,越過河水,然後穿過成羣的人影,在巨大的洞穴中尋覓往前。
從仲權口中得知,來到此地之後,玉真人便召集各家高人議事,無非辨析風雲動向,以便未雨綢繆而制定對策。誰料接連數日,也沒個頭緒。恰逢豐亨子返回,他提議邀請各家飛仙以上的弟子共商大事。唯有廣開言路,方能羣策羣力。於是他這個假冒的玉神殿弟子,也在邀請之內。
由來處的洞口,奔着洞穴的深處而行。數十里外,有個河谷般的所在。四周堆放着無數的大石頭,一條淺淺的河水從中橫穿而過。而水邊的空地上,由內至外,由高至低,環繞聚集着二、三百道人影。
無咎跟着仲權來到河谷中,找了塊地方坐下。
低窪的河谷,與堆積的石頭,不僅隔開了衆多的家族弟子,也使得遠處的神識難以看清此地的情形。
而原界家族的修仙高人,盡數聚集一處,場面極爲難得,且趁機看個清楚。
玉真人與二十五位天仙,圍坐在人羣的當間。而餘下的飛仙,足有二百五十多位。其中竟有幾位面熟的故人,倒是出乎他的所料。
“各家來了沒有?”
只見玉真人坐在一塊石頭上,居高臨下般的左右張望。
有人出聲迴應——
“一百四十多家的二百五十八位天仙,與玉神殿的三位高人,悉數至此!”
“嗯……”
玉真人衝着人羣中的無咎點了點頭,然後揚聲道——
“你我藏身的奈河谷,位於鬥牛郡與天獬郡的交界之地。此地極爲荒僻,且罕有人知,乃是隱居的絕佳所在,諸位道友儘管安心。不過……”
他話語一轉,又道:“這般躲藏下去,絕非長久之計。故而,本使與二十多位天仙高人,明日啓程前往玉神殿,拜見尊者他老人家。且求消除誤解,嚴懲刑天。此外,也爲原界家族討一條出路。而餘下的弟子,由飛仙帶領,留在此地,靜候佳音。怎奈各家意見不一,還請諸位獻言獻策,以便早日達成一致,而攜手共渡難關!”
“尊使,此地雖然荒僻,卻易攻難守,一旦玉神界高手追來,勢必殺戮再起……”
“所言極是!各家高人離去,晚輩弟子如何抵擋強敵……”
“尊使遠行,一人足矣……”
“你我理當藉助地勢,佈設陣法,以防不測……”
“而奈河谷深居地下,且佔地百里,如何佈設陣法……”
“尊使若是前往玉神殿,及早動身才是……”
“不,我獨自一人,難以成行……”
所謂的共商對策,轉瞬變成了爭吵。
無咎坐在人羣中,伸手撓着耳朵,索性閉上雙眼,獨自默默養神。
雖然爭吵熱鬧,而緣由倒也簡單。
玉真人想要前往玉神殿,求得玉虛子的寬恕,再讓刑天得到嚴懲,也算是一條擺脫困境的可行之策。而他卻要帶着二十多位高人同行,否則難以說服玉虛子,更無從指證刑天的罪過。
怎奈原界一方連遭殺戮,早已成了驚弓之鳥,如今又置身莫測之地,豈敢掉以輕心。於是各家的高人,或晚輩弟子,皆不願分開,以免再次遇險而無力應對。
而沒有家族高人的相助,玉真人便也沒了倚仗。他的玉神殿之行,則難以如願。
於是乎,雙方各持己見。而原本想要廣開言路,羣策羣力,誰料多了兩百多飛仙弟子之後,使得爭吵的場面更爲混亂不堪……
“諸位,聽我一言!”
有人提高嗓門。
竟是豐亨子出聲,四下裡頓時一靜。
只見他擡手拈鬚,沉吟道:“依豐某之見,尊使何必急於遠行呢,且就此安穩幾日,再行計較也不遲。”
在場的各家高人,紛紛點頭附和。
玉真人擺了擺手,焦急道:“刑天他豈肯罷休,萬萬耽擱不得……”
他要藉助原界家族之勢,卻又怕糾纏太深而難以脫身。
豐亨子倒是不慌不忙,繼續說道:“尊使若無兩全之策,我與諸位道友如何放心隨你離去?”
玉真人不肯示弱,反問道:“自古得失兩難全,豈能因小失大呢?”
“能否求得寬恕、或對付刑天,尚未可知;而我原界的生死存亡,已是迫在眉睫。孰輕孰重,想必尊使的心裡有數。”
“這個……”
“北山……”
玉真人藏有私心,話語遲疑。稍有差錯,勢必難以服衆。而正當他的念頭急轉,豐亨子竟然提到一個熟悉的人。
“啊……”
人羣中的無咎,如夢方醒。
卻見豐亨子衝着他點了點頭,示意道:“你機智多謀,見識過人。何不說出你的主張,以供諸位前輩決斷呢!”
無咎只得慢慢站起,拱了拱手。
兩、三百雙眼光,齊刷刷看來。
無咎似乎膽小怕事,竟點頭哈腰,連連後退,賠笑道:“承蒙豐前輩厚愛,怎奈人微言輕,不說也罷、不說也罷……”
豐亨子微微皺眉,神色狐疑。
某人固然猥瑣,卻頗具膽色。而此時卻畏首畏尾,是否在裝模作樣?
而玉真人卻察覺轉機,招手道——
“北山,不必驚慌,但有主張,大膽說來!”
“嗯、嗯……”
許是有了前輩高人的撐腰,無咎又是連連點頭,遂即膽氣漸壯,挺直了腰身,不緊不慢道:“兩全之策,並非沒有……”他環視左右,幽幽又道:“傾我原界之力,攻打玉神界的城鎮。一旦得手,就地加固陣法。”
話到此處,他猛然提高嗓門,並揮動着拳頭,豪情萬丈道——
“非如此,而不能擺脫困境,非如此,而不能與玉神界分庭抗禮,非如此,而不能逼迫玉虛子低頭……”
正當他慷慨激昂之際,叱呵聲紛紛響起——
“一派胡言……”
“無法無天……”
“自顧不暇,豈敢四處挑戰……”
“北山,你成心搗亂,給我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