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遠交近攻

我和邵風觀都大吃一驚,邵風觀搶到牀邊,叫道:“阿中!阿中!”

諸葛中衝進屋來,邵風觀道:“快,看看他!”

諸葛中看了昏死過去的顧宣一眼,從邊上拿過一個瓦罐,道:“他的創口崩開了,快,給他換紗布!”

他從腰間摸出一把小剪刀,剪開顧宣身上的紗布。一剪開,我就聞到一股血腥氣,中人慾嘔。一見他的傷口,我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顧宣腰腹之間幾乎都成了黑色,簡直不能說是傷口,而是整張皮都燒掉了。這麼重的傷,也只有在大火中才會形成。此時我再無懷疑,顧宣說的,一定全都是真話。

諸葛中用一個小銀勺從瓦罐中挖出一堆黑色的藥膏,平鋪到顧宣身上,細細攤開,又用新的紗布包起來。傷口太大了,諸葛中包得也很難,大概還要半天。邵風觀對我道:“楚將軍,我們先出去吧。”

他扶住顧宣,手上也沾滿了血污。我點點頭,跟着他出去。顧宣的慘狀實在難以入目,而他的話更是讓我的腦子亂成一團。

邵風觀到了後院,提起一桶井水來洗手,我站在他身後一聲不吭。他一邊洗着手,一邊道:“楚將軍,你相信他的話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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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真的。我想這麼說,但我知道這纔是句假話。我道:“不會是假話。可是,畢煒怎麼會這麼做?”

邵風觀甩了甩手,冷笑一聲道:“你真以爲畢煒跋扈到這等地步麼?要沒有上面的吩咐,他怎麼敢這麼辦。楚休紅,你畢竟不是文侯大人的貼身親信,有些事他不會和你說的,哼哼。”

他的話中也有深意。當初邵風觀也是文侯的親信,但還是比不上畢煒和鄧滄瀾兩人,現在我的地位恰好就是與當初的他相當。我沒有反駁他的話,只是道:“可是大人爲什麼要這麼做?戰士捨身取勝,對軍心也並沒有什麼影響。”

邵風觀道:“你還是太老實了。大人是大人,在他看來,所有人都只是一件工具,只是好用不好用而已。”

我沒法反駁,只是點了點頭,道:“可是也不至於要滅口啊。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邵風觀將手擦乾了,道:“因爲大人沒有對他們說實話。這條計是要死士才能完成,萬一這些士兵翻悔不願了,怎麼辦?他一開始就準備犧牲這十個人了。”

我只覺背後盡是涼意,喃喃道:“可是既然願意埋伏在地下一個多月,他們還會怕死麼?”

邵風觀又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湊到我跟前,小聲道:“楚將軍,頭腦一熱時是會置生死於度外的,可是那十個人要在地下躲一個月之久,這一個月裡你能擔保他們不胡思亂想麼?萬一到時有幾個人不肯聽命點燃火藥,那地雷陣的威力無法發揮,帝都就只有陷落的命運了。文侯大人也說過,他這是在孤注一擲,絕不能有一個步驟有閃失。既然已經騙了這幾個人,那就騙到底,把這幾個人的嘴永遠封住。大人是大人,在他看來,士兵和將領,包括你我,包括鄧滄瀾和畢煒,甚至太子,都只是他的工具而已!”

我心頭一寒,輕聲喝道:“大膽!你這話是大逆不道!”

邵風觀沒想到我會這麼說,怔了怔,冷笑道:“原來你也是這種呆子。好啊,你去向你的大人報告吧,我是看透了,也不怕你。”

他雖然這麼說“不怕”,手卻已按在腰刀之上,看來如果一言不合,說不定他真會殺我的。我心頭一陣迷惘,喃喃道:“我不會去報告的。顧宣他太可憐了,他救了我們,卻還是這樣的下場。”

邵風觀又是一怔,才鬆開手,輕聲道:“是啊。我們也做不了什麼事,只讓這個真正的英雄能夠活下去吧,也算能勉強減少一點愧疚。”

他的話極是沉痛,聞之鼻酸,我低下頭,淚水也幾乎要流下來。英雄,也只有成功後纔會被歡呼的,象顧宣這樣的人,算得上真正的英雄,可是永遠都不會有人記住他,甚至要活下去都成了奢望。我道:“是啊。我們要怎麼做?”

邵風觀道:“我不知道畢煒有沒有察覺,只怕已經有點懷疑,一旦被他知道了,顧宣這條命也就算完了。我馬上要去雄關城接着受訓,風軍團只有八百人,而且我去得沒多久,也不敢相信他們,你的前鋒營有五千人,而且大多跟了你有兩年了,我希望在我走的時候你能收留他。好在他面目全毀,傷勢能好的話,以後隱姓埋名也不會有人知道。”

前鋒營還沒回來,躲在五千人的前鋒營裡,自然比躲在風軍團中更安全一些。我點了點頭道:“這些年我身邊也有些賞賜,可以讓他安個家度日。”

邵風觀道:“這樣最好,鏢行裡雖然開銷大,但賺得也不少,我也可以給他一些。由你出面,畢煒肯定想不到。”

我只覺心頭象被什麼東西齧咬着,邵風觀還在盤算着去哪個地方給他養傷,現在只有向北才安全一些。我聽着邵風觀的聲音,忽然鼻子一酸,道:“邵兄,所謂真正的英雄,大概都沒有好下場吧。”

邵風觀象噎住了一樣,話語嘎然而止,半晌才道:“大概吧。”

我們同時長嘆了一聲。

東平城之戰的失利,也使得帝國軍的反擊形成了一個頓挫。接下來一個月裡,鄧滄瀾和畢煒的進攻一直沒有大的起色,蛇人雖然沒有反擊之力,守得卻堅如磐石,攻守雙方形成了僵局。

天越來越熱,現在已到了七月,正是酷暑天氣。七月頭上,前鋒營回來休整,見到曹聞道和錢文義兩人都沒有大的傷損,我纔鬆下一口氣。雖然對錢文義也可以放心,但我還是隻跟曹聞道說了顧宣的事。邵風觀走後,我在一個僻靜之地找了一間小房子,找了個老媽子來伏侍他,只是顧宣身上的傷太過嚴重,結了痂後長不出新皮來,以至於十分怕熱。我本想找個機會再送他到北方的村子裡讓他靜養,但文侯時常會召見我,一直抽不出空,現在曹聞道來了,總算有了個靠得住的人。

曹聞道聽說了顧宣的事,也不勝唏噓。我們正在商議將顧宣送到哪裡爲好,一個士兵忽然在門外道:“楚將軍,李將軍請見。”

我一怔,道:“哪個李將軍?”猛地想起來,又驚又喜,道:“是李堯天將軍吧,快點請他進來。”

李堯天作爲鄧滄瀾的副將,此番也立了不小的功勞。上一次我和他在雄關城分別後,還一直沒遇見過,而在東宮與路恭行一戰,****他給我的流星錘纔算保住自己,也可以說我這條命是李堯天救的。聽得他來了,我登時喜出望外,也顧不得再和曹聞道商議顧宣的事了。

我迎出門去,正見到李堯天牽着馬站在大營門口。我連忙上前,道:“李兄,真是難得,快,快,請進。”

李堯天笑道:“楚將軍,好久不見了,聽說你已升爲偏將軍了?”

李堯天雖然立功,卻只受到賞賜,軍銜並沒有升,這次中上級軍官中軍銜得以升遷的也只有蒲安禮和我兩個。想到比這個不世出的智將李堯天還高上一級,我不禁也有些得色,道:“見笑了,那是僥倖而已。曹聞道,你將李將軍的座騎牽下去,好生喂料。”不過想想李堯天如此才能,居然軍銜沒我高,我的“僥倖”之說也未必不對。

曹聞道答應一聲,自下去了,我和李堯天並肩向裡走去,我邊走邊道:“李將軍,你也輪休了麼?”

李堯天道:“我與你所率的前鋒營一塊兒回來的,不過不是輪休,鄧將軍命我督造戰船,務必要在今年造出鉅艦來。”

我想以前聽薛文亦說起過,要造出長度在四十丈以上的戰船,忙道:“是有四十丈長麼?”

李堯天眉頭一揚,道:“你也聽說了?我聽到這個尺寸時也嚇了一跳。聽說是工部一個叫葉飛鵠的小吏設計的,此人倒是個人才。”

葉飛鵠我也見過一次,雖然身無寸官,但極是桀傲不馴,不過文侯很賞識他,還將那艘最大的船命名爲“飛鵠號”。大概也因爲有文侯的支持,他一個小小的吏員才得以承擔如些重大之責,可以造出這種前所未有的鉅艦來。我道:“這麼大的船,真不容易。好象是去年四月開始建造的,現在只怕也快完工了吧?”

李堯天道:“哪有的事,早呢,現在只怕才完成了一半。”

我皺了皺眉,道:“我記得以前聽工部的崔侍郎說過,飛鵠號耗去一千工時,相當於數百個工人全力工作了一兩個月。飛鵠號長二十丈,這艘四十丈長的船所有尺寸都放大一倍,那麼所耗時間按比例就得多八倍,一兩年才能造好,去年四月到現在,一年多了,還不成麼?”

李堯天道:“哪有這麼容易的,工時不是這麼算法。船隻一大,加工難度就成倍增長,單單那船的龍骨,尋常小船加工龍骨頂多不過十來天,可是這艘鉅艦如此龐大,龍骨從成形,烘乾,上漆,單這一項就耗時半年。再說鉅艦所需木材也遠比造小船難得,都要合抱粗的山木才成,這些木頭我句羅島上倒有一些,我家王爺應文侯大人之召,命人貢上巨木二十根,並獻上工匠兩百人。”

看來這一艘船真個是不惜血本了,而李堯天從前線回來,只怕也爲了更好指揮那兩百句羅工匠。句羅一切制度都規模帝國,他們的士人稱“兩班”,讀書識字全部依造帝國制度,因此交流不成問題,但普通人就不成了。和來帝國軍校進修過的李堯天不同,那些工匠多半隻會句羅土話,只靠通事翻譯也是件麻煩事,而由身爲句羅人的李堯天直接督工,就可起到事半功倍之效。

文侯也真個精明,這些小事他都已經算計好了。我現在對文侯是越來越佩服,只覺得他的任何一句話、任何一個舉措,都必然有深意在,雖然有些我並不同意,就想把李堯天召回來這件事。鄧滄瀾固然是個將材,但依我看,李堯天的水戰能力還在鄧滄瀾之上,讓他回來督工造船,未免大材小用。

我想了想,道:“大人造這麼大的船究竟有何用意,李將軍,你覺得此事是不是有點好大喜功了?”

李堯天道:“大人的深意我也猜不透,我正是想來問問你,如今朝中有無出海征戰之意?”

“出海?”

我大吃一驚。現在蛇人已經讓我們焦頭爛額了,我根本沒想過還有餘力能出海征戰。我道:“爲什麼要出海?你怎麼會想到出海征戰的?”

李堯天頓了頓,似乎下了個決心,方道:“因爲我覺得,這麼大的船,在內陸江河之中已不實用,大人是否想將這種鉅艦用於海戰,所以纔來向你打聽一下消息。”

我心中一凜。的確,我沒有李堯天想得深遠,而且我對朝政一點都不感興趣,平時只關注軍隊的事,實在說不上來。不過我記得那個南宮聞禮說過,他是郡主一手扶植的,也向我宣誓效忠。他是諫議大夫,應該對朝政相當熟悉,這些日子我從來沒去找過他,倒是可以向他打探一下消息。

想得了主意,我道:“李兄,你今天有空麼?”

李堯天道:“今天我一天都沒事。怎麼了?”

我笑道:“這個事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我可以去問一下。今天我做東,一塊兒喝酒,吃你們那種石頭烤肉吧。”

一說起石頭烤肉,李堯天不由舔了舔舌頭,笑道:“好啊好啊,不過我胃口很大的,別吃窮了你。”

我笑了:“放心吧,我現在可是偏將軍,薪水請你吃一兩頓烤肉還不在話下。”

現在因爲帝國勢力未達大江以南,和句羅島的關係倒一下密切起來,帝都的句羅風味酒館也多了幾家,把軍中的事託付給錢文義和曹聞道兩人,我和李堯天並馬向一個其中一個酒樓走去。我先叫了一個士兵去請南宮聞禮,他馬上就會過來的,我和李堯天先找了個樓上的包廂盤腿坐下,叫了幾大盆牛羊肉,便等着南宮聞禮過來。

一個小夥計將一個炭盆拿過來。和句羅的本土風味稍有不同的事,這酒樓把石頭烤肉也做了改良,成了石板烤肉。一塊石板蓋在炭盆上,想必也燒了許久了,靠上的一面也顯得油光光的。這一面磨得很光,露出裡面的底紋,看上去就讓人食慾大開,好象這塊石頭也能吃一樣。

那小夥計將食具放好,往石塊上灑了些酒。“嗤”一聲,一股異香撲鼻而來,他的手向我們一攤道:“請用。”

酒香雜着油香,極是誘人,我知道李堯天定等不及了,便道:“李兄,來,我們先吃吧。”說着,先夾了一片肉攤到石板上。肉片切得很薄,紅紅白白的甚是新鮮,一放到石板上便成了褐色。兩面一烤,再放進醬汁中一蘸,便可以吃了。

李堯天吃了一片肉,道:“楚兄,你叫的這個朋友是誰?”

我道:“他叫南宮聞禮,官拜諫議大夫。”

李堯天道:“是諫議大夫麼?他應該知道。”他說着又夾了片肉烤了起來。我們兩人正自吃着,忽聽得有個夥計在外面道:“大人是來找楚休紅將軍麼?這邊請。”

我站了起來,對李堯天道:“他來了。”說着拉開門,正見南宮聞禮走上樓來,我忙道:“南宮大人,這兒請。”

南宮聞禮走到我跟前,忽然跪下行了個大禮道:“卑職南宮聞禮見過楚將軍。”

南宮聞禮的諫議大夫是文職,論品級,只比我的偏將軍低了一級,在這種私下場合也不用行大禮,我嚇了一跳,忙扶起他道:“請起請起。來,我給你介紹個朋友,這位是李堯天將軍。”

李堯天已經站了起來,向南宮聞禮一拱手道:“南宮大人,久仰大名。”

南宮聞禮微微一笑,道:“李將軍的名聲纔是如雷灌耳。”

我們坐了下來,南宮聞禮一坐下便道:“楚將軍,今日叫我來,可有什麼事?”

我看了看李堯天,道:“我有一事相詢,請問南宮大人,近來朝中有無出海征戰之議?”

南宮聞禮眉頭一揚,看了看四周,方纔小聲道:“楚將軍輕聲。你是哪裡得來的消息?”

他雖然沒有承認,但這也已經證明確實有人提出要出海征戰了。我吃了一驚,也壓低聲音道:“真有這事?”

南宮聞禮道:“文侯大人向帝君上過一封奏疏,此後便大力征召造船工匠,並徵集海圖。我雖不曾看到那份奏摺,但聽人說,文侯大人確有出海征戰之意。”

我想了想道:“大人究竟是什麼意思?”現在我們雖然取得了一個勝利,但這並不是決定性的勝利,帝國軍的力量仍嫌不足。在這種時候,另闢海上戰線,實屬不智。可是我雖然想不通,但是卻堅信文侯此舉有其深意在。

李堯天忽道:“也許,大人是想打通海上戰線吧。”

我道:“陸路還不曾打通,現在就要分兵海戰麼?那豈不是本末倒置。”

李堯天道:“話不是這麼說的。楚兄,你不要忘了,在南邊,還有一支至今不知底細的力量在。”

我渾身一震,呆了呆,方道:“是五羊城?”

五羊城的面目直到現在爲止,仍然模糊不清。鄭昭來與文侯見過一次面,但那次文侯又要殺了他,似乎並不是聯手的意思。現在帝國南北交通阻斷,五羊城究竟如何也沒人知道。這座南方的大城究是陷落了,還在仍在苦戰,都是個未知數。

李堯天道:“不錯,正是五羊城。五羊城至今沒有消息,多半還不曾隱落,但我實在想不通蛇人爲什麼會放着他們不攻,想來想去,最有可能的是五羊城主和蛇人達成了協議,互不侵犯,或者已經投靠了蛇人也不一定。”

南宮聞禮失聲道:“什麼?這有可能麼?可現在什麼消息都沒有啊。”

李堯天的臉色甚是沉重,道:“如果五羊城被破,難民定會四處逃散,蛇人再強,也不能打幾十萬軍民殺得一個不剩,總會逃出幾個來,我們也會得到消息。現在正因爲沒有消息,才更加說明了五羊城並無戰事。”

我點點頭道:“有道理。不過五羊城縱然投靠蛇人,定然也不是真心投降,所以大人才有此議。”

李堯天皺起了眉頭,沉吟道:“可是,爲什麼以前一直不去聯繫?如果能讓五羊城在蛇人帝都敗退時出兵,蛇人立足未穩,定然守不住東平城,我們也可以將它們一網打盡。”

他的聲音裡也大爲痛悔。此番蛇人能夠突破水軍團包圍,退入東平城,歸根到底就是水軍團軍力不足。如果有五羊城兩萬兵助陣,那支蛇人的兩萬敗兵說不定真的能被全殲於大江之上。

我的腦海中拼命轉着。鄭昭那一次前來,究竟是何用意?如果那時五羊城主有攜手抗敵之意,文侯又爲什麼想殺鄭昭?可能其中還有什麼秘密,只是現在還不清楚。

不去想了,我道:“來,莫談國事,我們烤肉吃吧。”

吃完烤肉,天色漸暗,我和李堯天走出酒樓時,天邊已經亮起了幾點星光。我們慢慢沿街走着,各自想着心事。帝都之圍解除後,百廢俱興,好象一切和戰前沒什麼兩樣,但我知道,郡主說的那個新時代,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漸漸地到來了。文校開禁只是第一步,就象滾雪球一樣,這個雪球越來越大,這將從根本上改變帝國的吏制。

只希望蛇人這個意外不要打斷帝國向前的進程。

我突然想起了什麼,對邊上的李堯天道:“對了,李兄,你以前不是問過,句羅島有個聖賢祠麼?”

李堯天道:“是啊。怎麼了?”

“伏羲大神真的是人首蛇身的?”

李堯天道:“是啊。我們句羅其實也是從中原遷去的,這聖賢祠據說是根據中原的伏羲祠的樣子建造,只是規模小一點而已。伏羲祠大概已經湮滅無聞了吧,你們中原人反倒不知道了。”

我皺了皺眉:“可是,爲什麼會人首蛇身的?難道上古時蛇人就已經出現了?”

李堯天道:“這些事就說不清了。年代太久,誰都不知道,不過,聖賢祠裡的伏羲大神和蛇人畢竟有些不同,也虧得蛇人硬扯到一處。”

我大感好奇,道:“是麼?有什麼不同?”

“伏羲大神的像上半身和人一般無二,而蛇人的樣子畢竟不太象人。”

“是這樣啊……”我想着木昆給我的那塊布。那塊布上的印子很模糊,只看得出畫像上的伏羲女媧神的樣子,倒是和蛇人的形狀極其接近。如果照李堯天的說法,伏羲女媧真正的樣子,與其說是象蛇人,不如說是人和蛇人的混合體,恐怕木昆說的什麼四肢人奪了兩肢人的世界之類也並不是事實!

一想到這點,我不覺長吁一口氣。聽到木昆說過這一席話後,我心中總有些不安,隱隱地有些負罪之感,現在總算要好得多了。李堯天見我如釋重負的樣子,大概頗覺奇怪,道:“楚兄,怎麼了?”

我道:“沒什麼。”如果這世界並不是蛇人的,那麼這場戰爭中略微的一點內疚我都不必了。我這樣想着,可是,木昆的樣子卻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木昆雖然是個蛇人,可是它太象個人了,可以說就是個人。如果我要殺了它,會不會也有殺人一樣的感覺?

這種想法讓我感到出乎意料的沉重。我默默地走着,聽着自己的腳步聲,只是一片茫然。

到了前鋒營前,李堯天道:“楚兄,多謝你的款待,我也得走了。從明天開始,大概要忙了吧。”

我向他行了一禮,道:“李兄,多保重,以後有空多來吧。”

一個士兵牽出了他的馬,李堯天跳上了馬,在馬上向我行了一禮,忽然嚅嚅地道:“楚兄,說不定,我們相見無期了。”

我本要進去了,聽他這麼說,不由大吃一驚,道:“怎麼了?”

李堯天眼裡閃動着一絲異樣,道:“希望我猜錯了。聽南宮大夫之言,我覺得,文侯大人似乎……似乎……”

他吞吞吐吐地沒說下去,我急了,道:“到底是什麼?”

李堯天一驚,道:“沒什麼,我多半是想錯了。哈哈,我突然覺得,大人可能想遠征倭島。”

“什麼!”

這句話才真正地讓我大吃一驚,我覺得文侯要李堯天督造戰船無非是大力發展水軍,想在海上與五羊城取得聯繫,怎麼也沒想過竟然會遠征倭島。我道:“你到底是怎麼會如此覺得的?”

李堯天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勉強笑了笑道:“也沒什麼根據,只是我覺得,建這麼大的船,似乎只有遠航才用,否則不免大材小用了。不過倭人雖然狼子野心,現在遠征的話,不免有點不分輕重緩急,哈哈,楚兄,我多半是胡猜的。”

他向我告辭了,打馬回去。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頭卻一陣陣地發寒。

李堯天是個絕世的名將之才,他的感覺絕不會無緣無故的。我暗自下了決心,明日定要求見文侯,當面問問這些戰船究竟要派什麼用場。

第二天是個好天。盛夏季節,雨水很多,隔個三天兩頭便會下一場雨,但一旦旱起來也會持續十多天滴雨不下。我起了個早,先和全營士兵出了一趟操,待出了一身汗,又洗了個澡,正在穿着戰袍,打好腰帶,準備去求見文侯,曹聞道忽然過來道:“楚將軍,文侯大人派人前來召見。”

我紮好腰帶,走了過去,那傳令的正是文侯府兵首領汪海。他一見我,先行了一禮,道:“楚將軍,大人有令,命你速速前去。”

我道:“真巧,我也剛想去見大人。”

曹聞道牽過了我的飛羽,我跳上馬,道:“曹兄,這兒就託付你和錢兄了,讓兄弟們加緊訓練。”

汪海的馬也是良駒,卻比飛羽要差好幾個檔次,我不時拉住飛羽,不讓它跑得太快,道:“汪將軍,你可知道大人召我有什麼事麼?”

汪海道:“末將不知,聽說大人要去檢閱新軍,大概要叫你一塊兒去吧。”

我道:“又有新軍麼?”因爲帝國軍損失太大,文侯加快擴軍,如今帝都駐軍又已經接近了十萬,其中有三四萬是新召集的,大概這批士兵在雄關城受訓完畢,剛抵達帝都吧。我不再多問,和汪海並馬向前走着。

進了文侯府,汪海陪着我向裡走去。其實文侯府我來過好多次了,根本不用他領路,只是他兢兢業業,一絲不苟,不管是誰都要陪到書房前的。到了書房門口,汪海大聲道:“大人,楚休紅將軍到。”

“來了麼?快進來吧。”

文侯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我推開門,進了書房。一進門,卻不由吃了一驚,這大廳里門窗緊閉,窗簾都拉了下來,顯得很暗,一時間我都沒發現文侯在哪裡,定睛一看,纔看到文侯站在桌角的一張大桌前,聚精會神地看着什麼。我走到他身後,跪下道:“大人,末將楚休紅有禮。”

“休紅,你來了。”文侯轉過身,“過來,看看這兒。”

我不知道文侯到底在看什麼,走上前去。前些天還沒有那張桌子,大概是新鋪的。說是桌子,不如說是個方形的無蓋大槽,七八尺見方,中間堆着一些沙子。雖然很暗,但我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一張地圖,正中有一些白色細砂堆出了一個長條,正是大江的形狀,將整個桌子分成兩半。

我道:“是地形圖啊。”

文侯點了點頭,道:“這些日我命人整理各省地圖,讓工部以膠水調和細砂,給我做成了這張實景地圖。你看,此圖一尺相當於一千里,帝國東西南北之距大約都都有萬里之遙,一個人要踏遍帝國全境,十年都還不夠,如今卻盡收眼底。”

雖然活了二十多年,我到過的地方也算不少了,一直到過南邊的高鷲城,看一旦在這地圖上看到,才知道我走過的僅僅是一小片而已。帝都位於帝國北部的東邊,以前總覺得帝都離海很遠,但在地圖上一看,帝都幾乎就貼在海邊。文侯說地圖上一尺相當於實地一千里,帝都離海還不到千里,在這兒一看,便連一尺都不到了。

我看着這地圖,道:“大人,有了這地圖,天下形勢,俱在掌握中了。”

文侯嘆了口氣,道:“不成呢,還是太粗糙了,拼起來時,相鄰兩省都是驢脣不對馬嘴,如今兵荒馬亂,要畫一幅好地圖就更難了,這圖只不能表示個意思而已,將來天下太平,我定要命人繪製一幅天下細圖,以造福後世。”

我想說這地圖已經做得夠精細了,但文侯既然這麼說,我也不敢反駁。不管怎麼說,能將一個個省的地圖拼起來,已經相當了不起。我貪婪地看着這地圖,拼命想找出高鷲城的方位,只是還沒看慣,一時找不到。文侯忽地將手一指,道:“高鷲城在這兒。”

他的手指指着的,是一座木製的小城堡。這樣的小城堡有不少,代表的準是那些大城,代表高鷲城的是最大的一類。一看到這兒,我的心不由一震。在文侯指下,高鷲城僅僅是這麼個玩具一樣的木頭城堡,但是當初,有十萬帝國軍的屍骨都埋在了這兒。

我呆呆地看着,動也不動。文侯忽然拍了拍我的背,道:“休紅,你想不想有朝一日領兵回去,祭祀陣亡的帝國軍將士英靈?”

我一下跪了下來,道:“大人,此恨日夜未能釋懷。爲雪此辱,末將願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文侯淡淡地一笑,道:“現在可不成。現在那兒準是蛇人的巢穴了,以我們的力量,還攻不到那兒去,坐吧。”

我有些失望。今天文侯叫我來,我隱隱地還希望他是因爲畢煒和鄧滄瀾兵勢不利,想讓我取畢煒而代之,畢竟現在畢煒和我都是偏將軍,這並不是不可能的。但聽文侯的意思,好象並沒有想讓我領兵。我坐了下來,道:“大人,末將久未征戰,心向沙場,望大人能讓末將出陣。”

文侯看着我,道:“你想出戰麼?”

我本已坐下來,又站起來道:“是。”

文侯站了起來,道:“好,有一件事正要你去做。”

我又驚又喜,道:“是什麼?”

“聯繫五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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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海上風雲第1章 裟婆世界第3章 修羅場第23章 臣罪當誅第16章 四相軍團第24章 分道揚鑣第31章 變化無端第29章 亂命不從第30章 脫身之計第6章 海上風雲第23章 勢均力敵第35章 兵臨城下年譜初稿第6章 奪嫡之爭第31章 過河拆橋第37章 帝都鏖兵第19章 雪夜奇襲第22章 謀事在人第37章 帝都鏖兵第2章 神之劍第34章 怒雷驚蟄第39章 衆志成城第7章 雷霆震怒第21章 下第3章 逝者往矣第21章 下展翅1-3第8章 帝都平亂第8章 智者勝第38章 尊王攘夷第24章 髀肉重生第11章 風行水第11章 風行水尾聲第23章 臣罪當誅第35章 兵臨城下第29章 穴地攻城第34章 決戰前夕第8章 智者勝第13章 唯心不易第23章 勢均力敵第11章 風行水第25章 心腹大患第35章 伏羲谷第3章 修羅場年譜初稿第9章 口舌之戰第3章 修羅場第5章 疾風烈火第7章 插翅而飛第41章 陰謀詭計第11章 風行水第34章 決戰前夕第7章 雷霆震怒第5章 揚帆遠航展翅1-3第10章 大軍壓境第16章 四相軍團第21章 風起青萍第8章 帝都平亂年譜初稿第5章 莫非王臣第30章 龍戰於野第35章 伏羲谷第13章 星漢燦爛(全)第12章 深海龍眠第33章 違命不從第39章 衆志成城第43章 背信棄義第37章 犁庭掃穴第16章 閃電一擊第15章 鐵甲戰車第8章 莫辨敵友第40章 前功盡棄第39章 和平之年第35章 伏羲谷第9章 突如其來第43章 背信棄義第2章 竊國者誅第19章 01第15章 勝負一線第43章 背信棄義第21章 風起青萍第8章 莫辨敵友第2章 神之劍星海下第5章 疾風烈火第22章 兵連禍結第5章 疾風烈火第27章 欲善其事破浪第27章 重振旗鼓第26章 攜手反擊第16章 四相軍團第6章 奪嫡之爭第1章 風起雲涌第16章 餓鬼道第17章 孤軍奮戰(上)第21章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