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眠的毒蛇被喚醒了,而那個喚醒他的獵物,還能有生還的機會嗎?
多琳望着蘭斯,輕輕的咬住了嘴脣。
過道上慢慢安靜下來。
蘭斯雙手環胸,靠在牆壁上,微微垂着頭,金色的髮絲落在他白皙的臉上,擋住了他的眼,看不清他的情緒。
多琳和琳達對視了一眼,她看出了琳達的恐懼,走過去安慰這個小姑娘:“這裡沒事的,你先回去吧。”
琳達咬着嘴脣,顫抖着道:“我知道是誰……肯定是那個人……”她緊緊抓住手指,藍色的眼睛裡充滿眼淚,“她想殺了我,也想殺了淺淺……肯定是這樣子的……”
多琳看她實在是嚇到了,伸手撫摸着琳達的脊背,試圖讓她冷靜下來。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是誰放了炸藥。
蘭斯這次是真的動怒了,他不出手對付木安安,不過就是那個人沒有傷害到木晚晚的頭上罷了。
木安安想要殺的人是琳達,而這個,他是懶得管的。
只是卻沒想到,那個女人竟然這麼想不開,竟然傷害了木晚晚……
真的死期到了。
“我知道。”多琳輕聲道,“這件事讓我們來解決吧。以後不會再有人來傷害你了。”說完這句話,她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琳達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她慌慌張張的擡頭看了多琳一眼,對方卻只是從她笑了笑,那雙跟她一樣顏色的眼睛,看不清情緒。
跟着她們一塊來的蘇悅一直站在不遠處,他一張笑臉在燈光下慘白慘白的,大大的眼睛看着木晚晚的手術病房,小嘴抿的死緊,淡色的眸子裡充滿恐懼。
他已經太多次看見親人進醫院了。
每一次都是生死攸關,他覺得自己已經再也承受不了幾次了。
他的情感本來就是偏執,整個人的感情幾乎全部寄託在木晚晚身上,每次木晚晚出一次意外,他都嚇得幾乎整個人要木掉了。
他不知道如何去保護他的母親,不受別人的傷害。他怨恨自己太過弱小,怨恨自己爲什麼還不長大,怎麼可以看着自己最愛的人,受到這種傷害。
手指緊緊握着,幾乎要掐出血來,蘇悅大大的眼睛裡,慢慢凝聚出了一絲眼淚,在蒼白的燈光下,閃爍着無助的光芒。
一個多小時之後,手術室病房的門口打開了。
一個多小時之後,手術室病房的門口打開了。
木晚晚被從裡面推了出來。
她臉上戴着氧氣罩,呼吸平穩,臉色雖然蒼白,卻已經沒有了剛剛嘴脣青紫的恐怖模樣,多琳立刻從座椅上站了起來,蘭斯也聽到了動靜,轉過頭問多琳,“是她嗎?”
多琳看着蘭斯臉上渴求的表情,他那雙曾經如同綠寶石一般的眼睛此刻暗淡無光,一想到這裡,多琳心裡就十分難過。
自從看不見之後,蘭斯一直都表現的十分鎮定,好像看不見了對他來說根本沒什麼大礙。可是,一個正常的人,看不見了,怎麼可能真的無所謂呢?
看不見自己心愛的人的臉,甚至連她受傷了也無法第一時間看到她,只能依靠別人來保護她,這種無能爲力的感覺,對於自尊心比天高的蘭斯來說,該是多麼的難過啊!
“是她。”多琳上前扶住蘭斯的手臂,“我帶你去看看她吧。”
“不用了。”男人出乎意料的拒絕了,他眼睛看着虛空,淡淡的笑了,“她沒事就好。”
護士們推她出來的腳步並不雜亂,看樣子手術很成功。
“蘭斯……”多琳咬了咬脣,強硬的拉着他把他帶到了病房。
病房內,蘇悅已經趴在牀邊了,他垂眸看着木晚晚,臉色平靜,聽到聲響,他站起來看向了多琳和蘭斯。
多琳這纔想起來,她是有帶着蘇悅過來的。
這個孩子太安靜,太獨立,也太早熟,幾乎讓她忘記了蘇悅也僅僅只是一個才五歲的孩子。
而她一直關心着蘭斯,幾乎忘記了她其實有帶蘇悅過來。
把一個才五歲的孩子忘在角落,實在是讓她問心有愧。
“她還在睡覺。”蘇悅淡淡道,“你們別打擾她。”
他語氣並不無大波動,但是警告意味明顯。一張冰冷的小臉,冷冷的看着他們。
多琳看着蘇悅冷漠的模樣,也是微微一愣。
她和蘇悅交集並不多,再加上前面幾次並不好的相識,這個孩子討厭他們也是說得過去的。
只是被這樣露骨的討厭,她還是有些不明白了。
“我們只是想看看她怎麼樣了,不會說話的,也不會打擾她。”她試着解釋。
蘇悅眼睛很冷,“如果你們真的關心她,那就不應該過來打擾她。我跟媽咪住在這裡幾個月,從來沒有發生過這些事情。”自從木晚晚帶着他回到美國,他們過得是一般平民的生活,爆炸還是追殺,都是很遠以前的事情了。
多琳立刻就明白蘇悅的意思了。
他是在責怪他們把危險帶給了木晚晚。
她有點生氣:“又不是因爲我們……”
“我並不僅僅是說你們。”蘇悅看向多琳的身後怯怯站着的琳達,慢慢開口道,“發生這種事情,我也很抱歉。但是,你既然無礙,就請離開我們這裡吧。我很自私,我不想因爲你的事情,而傷害到我最愛的人。”
他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孩子,此刻卻一反常態說了這麼多話,這些話,讓所有人都沉默了。
是不是真的因爲他們,才讓木晚晚遇到了這些危險?
琳達眼睛裡噙着淚水,不知所措的看着蘇悅,孩子的眼神太冷了,冷的她想奪門而逃;而木晚晚受傷,她內心真的很愧疚,是她把危險帶到了木晚晚的身邊。
是不是……她真的離開比較好?
可是她真的怕了……
離開這邊,她絕對死路一條。
“……”
一直沉默的蘭斯突然甩開了多琳的手,他向前走去。
明明看不見,他卻精確的避開了前面擋路的椅子,然後站在了蘇悅的面前。
蘇悅看着他,小臉上露出警惕的表情。
蘭斯沉默着,慢慢擡起了手,微微彎下了腰,與他平視,手指放在了蘇悅的頭髮上,他道:“對不起。”
“以後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
“我答應你,她絕對會平平安安,幸福快樂的活下去。”
“我用我的生命起誓。”
男人的聲音在房間裡輕輕的響起,這麼輕,卻又那麼重,好似重擊一般,重重的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蘇悅的眸子微微睜大,他望着面前男人的臉,蘭斯此刻的表情十分莊重,他的眼睛雖然霧濛濛的,但是卻可以看出裡面的真心。
蘇悅在男人認真的表情下,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了。
他有些不甘心的咬住了嘴脣。
他明白,蘭斯的誓言,肯定比他自己想要保護木晚晚,要來的有用的多了。
自己還是太弱了……
弱到只能依靠別人來保護自己最愛的人。
蘭斯見蘇悅沒說話,站直了身體,鬆開了手,轉身望向木晚晚。
他並不能看見她分毫,眼前是一片虛無的,他只能在心裡一遍遍描繪着她曾經的模樣。
那紅色的脣,肯定是蒼白了吧,白皙的臉,肯定此刻也是慘白一片……
他有些苦惱的發現,木晚晚受傷的樣子,他竟然也記得。
那是他曾經帶給她的傷害。
他慢慢的探出手,尋着她的呼吸聲,手指精確的落在了她的臉上。
指腹間一片溫涼,好似落在了一塊柔軟的玉片上。
他彎下腰,在她耳邊輕聲道:“我會給你報仇的。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情了。”
他最愛的人,被另一個人如此傷害,他怎麼可能善罷甘休?
他靜靜的靠在她臉頰邊一會兒,才站直了腰,對着身後的多琳道:“我們走吧。”
多琳一愣,趕忙上前扶住了他,蘭斯轉身向門外走去,腳步未停,頃刻之間就走遠了。
房間裡的氣壓頓時輕鬆起來。
琳達站在門口,看着多琳和蘭斯越走越遠的背影,一時之間,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辦了。
蘇悅擡頭看她,他眼底閃過一絲懊惱,剛纔說的話有些過分了。
他猶豫了一會兒,纔對着琳達道:“對不起。”
“啊?”琳達也是十分驚訝,等到回過神來,才連連擺手,“是我對不起纔是!”
“……”蘇悅看了她幾眼,也不跟她掙,此刻他一顆心都撲在木晚晚身上。
伸手握住木晚晚冰涼的手,他把臉貼在她的手心,心裡有種酸澀的痛楚。
“我好想快點長大啊。”他在她手心輕輕說道,“長大了才能保護你啊。”
晏如修傷勢嚴重,手術從中午做到晚上,才撿回了一條命。鋒利的鋼片從他後背插進了他的心臟,差點割到了主動脈。
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一旁守着他的護士見到睜開眼睛,驚喜的叫了一聲:“你終於醒了易先生!”
天還矇矇亮,病房裡的光線是昏暗的,視網膜裡印出護士的笑臉,讓晏如修的神智慢慢恢復過來。
買菜,炸彈,爆炸……
他猛地從牀。上坐了起來,然後又因爲胸口和後背的疼痛而落了回去,一張臉刷的慘白下去。
“請您不要動!”小護士嚇了一跳,按住他的肩膀,擺着手,臉色有些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