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奶奶說,也許是巧合吧,我出生的那年,也結束了持續好幾年的大旱。春雨貴如油,潤物細無聲。隨着綿綿細雨,我出生在二月的一天,是下午。她說,那天,門口的小草也發芽了。
時光飛逝,門口已有了一個小草地,草地上有一個小石桌,周圍還有幾個可以挪動的小石礅。爺爺常常會蹲在門口的石礅上,嘴裡叼着我看了最少九年的菸斗。
今天也一樣,當爺爺的嘴巴露出一條縫,藍白色的煙霧就從爺爺的嘴巴里擠了出來,緩緩地飄向天空,有時也會隨着風向走。而他在這個時候,眼睛總是笑咪咪的。眼神深邃而欣慰,透着睿智的光芒。但年幼的我,卻從他的眼神裡感覺到一股隱藏的很深的擔憂。爺爺在擔心什麼呢?每當我剛剛感受到一點的時候,爺爺的大手就摸着我的頭,輕輕的撫摸着。這種感覺就被忽略了
我對爺爺的手,很依賴,準確的說,是依賴爺爺用手撫摸我的感覺,讓我好有安全感。
:"小天兒。"爺爺叫了我一聲,我擡頭看見爺爺左手拿着煙桿,右手半握,五指攏成一個圈平放在嘴邊。帶着一點點命令的眼神看着我。我稍微一愣,趕緊起身去房間裡面給爺爺泡了一壺茶,倒了一杯放在他面前的小石桌上。不是我機靈,而是爺爺這個人,脾氣比較爆,而且很聰明,他見不得笨的人,會把自己氣得大發雷霆,就拿我說吧,爺爺爲了方便,也許是他覺得我應該很聰明,就像他一樣。他要求當他要我幫他拿東西的時候,一個動作便明瞭,所以,他老人家就發明了好多動作指令。這喝茶就是其中之一。
記得第一次,大概四五歲吧,爺爺給我做這個動作的時候,我不明白什麼意思,爺爺就火大了:"你是笨的跟豬一樣啊,這都看不懂,很明顯,這就是要喝茶啊,"說着,用剛吃完飯的筷子敲了我腦袋一下。我當時就疼哭了,留着眼淚去給爺爺泡了壺茶。父親同情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幸災樂禍的給母親夾菜,絕對是慶幸自己終於解脫了爺爺的指令。
回想起這一幕,我心裡苦澀了一下。爺爺這時開口說話了。:"小天兒呀,你今年十三歲了。本來這個東西,在你一輪(十二歲)的時候就該給你...."爺爺拿出了一個碧綠色的東西,因爲角度,我看不清,在手上端詳着,似乎是在回憶着什麼,嘴裡繼續說着:"可是,爺爺怕呀,不知道這個東西,給了你,是福是禍呀,"突然地,爺爺竟然流出了淚水,我一下子也感覺到一絲恐慌,本能得對爺爺手上的東西產生了厭惡,是什麼東西能讓爺爺都流淚,還是這裡面有什麼不知道的故事呢?但我知道,一定是不好的事。
爺爺繼續說着:"你沒見過,這東西太邪乎了,你知道嗎?你出生的前幾年咱們這裡一直大旱,可是當你出生的那天,毫無徵詔的就下起了雨,當時人們都很開心,說你是個福星。"爺爺眼神充滿愛意的看着我,照例摸着我的頭繼續說着:"家家戶戶都拿了鍋碗瓢盆,站在雨裡接雨,生怕這雨又是兩天半。"爺爺說到這,笑了一下,好像還在感慨當時人們對水的依賴,卻又害怕老天吝嗇。接着說下去:"接滿了能接的物件之後,都回到了各自的家,可是、、、"說到這,爺爺停頓了一下,眼神複雜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掙扎着要不要給我說下去。
過了一小會,似是下定了決心,拳頭握緊了一下,看着我說:"就在隔壁那家人回去的時候,看見我們家院子裡面泛着綠幽幽的光,他們就很好奇的走了進來,本來家裡添香的時候外人是不好進來的,可是,他們說那光芒實在太反常,但也太吸引人。他們不由自主的就進了咱們家。他們說進來後,就看見門口的草地上光芒大作,忙叫爺爺出來看。可是,小天,你知道嗎?"爺爺突然看着我:"大旱了好幾年,咱們家門口哪裡來的草地呀?"
而我迫不及待的問道:"是跟您手上的東西有關嗎?"爺爺低頭看了下手中的東西,緩緩地說道:"當時,還下着雨,爺爺好奇的走到那門口發着綠光的草地裡面,很奇怪,一步跨入,只覺得全身都舒服,而且,當我剛跨入草地的時候,屋子裡面也傳來了你的哭聲,幾乎在同時,草地裡的光芒也消失了。"
我愣楞的聽爺爺講,卻沒有注意到爺爺手上那東西發了一下光。
爺爺繼續講着,:"光芒消失後,草地的中央半人高的空中漂浮着我手上的這個東西,我伸出手他就飄到了我的手上。我纔看清,也就半個小拇指大小,樣子,,,嗯,就像一個鯉魚。身上的鱗片一排排的,張着個大嘴,尤其是那魚的眼睛,顯得特別有神。"
:"爺爺,那您爲什麼說這個東西邪乎呢?"我好奇的望着爺爺手上的那個東西,確實像個小鯉魚。而且那個東西的顏色,好像是流動的,從魚尾緩緩地就向頭部,就像安靜的小河一樣,它,也很安靜。
:"當時,我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東西,看着它的大小,給你做個項墜正和適。恰好當時接生的李大嬸抱着你出來了,站在院子裡的人們都圍過來看你,我也忙着看你,就把那東西先放在了袖袋裡。"
:"哎呀,哎呀,不得了啊,秦大爺,我看這孩子,將來必定不凡啊,你看他長的眉清目秀的,皮膚好嫩啊,就跟我們家妞妞出生時一樣,猶其是這嘴巴,不就是書上說的櫻桃小口嘛,哈哈,秦大爺,長大後啊,一定是個美人胚子。"隔壁的王五最先給我出了評價。
:"當時爺爺想着,不管男女,都好,只要這天不再大旱,怎麼這也好養活你啊。"爺爺說着,用食指從下往上颳了我的小下巴一下。眼裡看着我就像一個家裡的小狗。但是眼神裡的慈愛我卻是一覽無餘。其實,在那個大旱的時候,基本沒有糧食,要養活我,難度很大,所以爺爺當時就給我起了個軟名。可是我的心裡卻生出一股怒火,因爲、、、
我明明就是個男的啊。真搞不懂,王五叔不知道看小孩怎麼看嗎?從小就叫我假女子。
:"你父親很疼愛你的孃親,你出生後,他就一直陪着孃親,很是恩愛的一對。對了,小天,爺爺還沒說到重點呢。當時啊,你李大嬸就笑話你王叔。"
:"王五啊,有你這麼看小孩的嗎?看清楚啦,人家是個牛牛娃。"說着李嬸露出了我的身份證明。
:"當時,我們都被你李嬸逗笑了,爺爺開始也以爲你是個女娃呢。這時候,爺爺拿出了這個綠色的東西。就放在你的脖子上打量一下,看看怎麼樣。"爺爺說到這突然不說了。頓了一下,又說道:"剛剛把它放到伱胸前,你就抓住了它,黑黝黝的眼睛就盯着它看,看着看着你就笑了,剛剛出生地小孩子笑得都好看,你也是,不過,多了一點女孩子的羞澀。"爺爺調侃的看了我一眼。:"可也就在那時,不知道從哪裡傳來了,女人的笑聲,不過聽着很慈祥,你王五叔當時也聽見了這個笑聲,他驚慌得對我說,秦大爺,對不起了,我還要去接點水,我先走了,其它跟來的人也都藉口走了,很顯然,他們都聽到了那個女人的笑聲,也不敢說什麼,就勢藉口離去。"
:"爺爺,那,到底是誰在笑呢?是李大嬸嗎?"我聽着,也漸漸明白了,爲什麼從小別人家的孩子都不和我玩,見到了我,也都匆忙躲開。有時,大一點的,會朝我吐口唾沫,但也只是遠遠地,也就走開了。原來,他們怕我是妖孽。但我想聽完爺爺說我的幼事。
:"你李大嬸抱着你,差點就鬆開手扔到地上,也正好是你父親出來穩住了李大嬸,顯然他也聽見了笑聲,想出來看個究竟。李大嬸,也在這時藉口離開,可是當她走到門口的時候,就退了回來,因爲,門外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蛇海。它們全部都趴在門外邊,嘶嘶的吐着信子。"
李大嬸轉過頭就罵了起來,:"你們這一家子人,平日裡都沒看出來,原來是一家妖精,我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跑到你家裡接生來了,我倒是造了什麼孽了、、、"李大嬸還在發瘋似的罵着,那是因爲驚恐到極點,人對自己的一種保護。
:"小天,後來的事,就是關於這個項墜了,那個時候我們也沒明白,到底怎麼回事,怎麼忽然間就多了這麼多蛇,鋪天蓋地呀,一眼望去就像那黑色的河一樣,蛇濤洶涌。可是奇怪的事,那些蛇就那麼趴在門口。"
爺爺說到這的時候,突然起風了,不太熱,就那樣輕輕的拂過我們爺孫二人。我已經稍微懂得的了一些,雖然還不是很明白,但我大概知道我這些年遭人冷眼,被唾棄,被謾罵,被隔離,是有一個原因了。
我看着爺爺黑白相間的發在風中飄舞着,顯得那麼滄桑。
看來今天,我會明白一些事,還會得到意外的信息也說不定,因爲、、、
:"那個時候的你,小天,纔剛出生,你竟然開口說話了,就簡單的兩個字,退下。"爺爺不說話了,看着我,眼神盡是猶豫。
:"爺爺,其實,你說吧,我自己是知道我和別人有一點不同的,你講吧,我能接受。"我明白,爺爺那麼愛我,是怕我聽了受刺激。
爺爺慈愛的摸摸我的頭:"可憐的孩子,然後那些蛇就那樣慢慢地退去了,李大嬸看到這一幕,一下就跪在地上了,指着你說了兩聲妖怪,硬是拖着嚇軟的腿,連滾帶爬的逃命似的走了。"
我心裡暗想了一下,八成就是這個人出去宣揚了這個事,因爲當時下雨村子裡,接完水的人都在屋裡,沒人看到蛇海啊。這個女人真可惡。
:"在想什麼呢?"爺爺突然的發問讓我一愣。
:"爺爺,我真的是妖怪嗎?我覺得,我和別人一樣啊,你看,我的手,我的腿,我的肚子,我的腳,我是人啊,我哪裡和別人不一樣啊?"說着我就哭了起來,我覺得我好委屈,同樣都是人,想起別人看我的那種眼神,我心裡就生出一股恨,我想把他們全部痛打一頓。
:"其實爺爺覺得,你可能是神仙呢。順着聲音我擡起頭望着爺爺,夕陽剛剛好落在爺爺身後的位置,黃燦燦的,橘色透着爺爺的髮絲照射過來,我一下子呆住了。那一刻在我心裡猶如油畫般定格在心裡。
親人永遠都不會嫌棄你,不是嗎?家永遠是你落難時的避風港。即使你是妖怪。
:"因爲,蛇羣散去之後,爺爺給你帶的那個項墜突然就光芒大勝,連帶着你都變的模糊了,那光芒由綠色轉爲紅色,又像是被風吹散了慢慢淡爲天空的顏色,它就那樣不停地變化着,慢慢地光暈裡出現了一個身影,模模糊糊的也看不清。又傳來了和剛纔女人微笑一樣的聲音,很慈祥。"
:"爺爺,那是什麼?"我聽得不由得呆了,原來我還有這樣一樁事。
:"那身影說道,後世得此物,定當恪盡職守保衛我族後世。初生開智,一輪啓慧。"接着光芒陡然消失,那似魚的項墜就又飄回到我的手上。"
我聽着入了神,呆呆地想着爺爺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