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爾那番意有所指的話,讓楚凌軒聽了不禁心裡一沉。
他方纔還一直想不明白爲什麼巴特爾今晚會莫名其妙襲擊花嫁村,他在此之前不曾認識花朵朵,也不曾聽說過朵兒的名諱,總不會無緣無故地來找她麻煩吧!
這其中要說沒有人從中拾掇,楚凌軒是說什麼也不會相信的。
巴特爾魯莽歸魯莽,但總不至於吃飽了撐着千里迢迢趕來花嫁村這個遠的讓人記不清名字的小村莊吧?
他知道巴特爾暗中一直與大晉朝中的某位大臣有勾結,如今通過連番佈局他們已經追查出來而這人是誰了,如今不過是還差一個時機揭發他而已。
要說方纔楚凌軒心中還存着疑慮,此刻細想了下巴特爾方纔那番話,他心中便隨之茅塞頓開了。
此人三番四次無所不用其極地禍害朵兒,還真是死心不息啊!看來上回給她的教訓還是太輕了呢!既然她如此心急,那回頭便給她個痛快好了!
楚凌軒按捺下心裡的肅殺之氣,轉頭臉色冰冷地看着巴特爾,“在下奉勸王爺還是別鹹吃蘿蔔淡操心了,那些宵小之輩在下自會清理,不勞王爺操心!王爺如今還是趁天色尚好,早些起程吧!”
“哼,得瑟什麼啊!你以爲本王真是閒得慌啊?要不是爲了朵兒姑娘的安危着想,本王才懶得巴巴地去提醒你呢!我巴不得你被那些庸脂俗粉日日纏得脫不開身,這樣就沒時間纏着咱們朵兒姑娘了。哼,傻啦吧唧的!”巴特爾心裡一陣腹誹。
當然這話他也只是在心裡說說,畢竟如今他已是人家的手下敗將,說得再多也不過只是口舌之爭罷了,還徒惹人笑話,他可不願意在離開之前還讓花朵朵瞧不起他。
臨別之前。巴特爾心裡實在有些不是滋味。他平生第一次爲一個女人患得患失,想到此次一別,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再見,心中升起一陣悵然。
他擡頭神色複雜地看着那埋首在楚凌軒懷裡的人兒,那本該是屬於他的仙子,如今卻硬生生被奪了去,想到今晚白忙活了一晚上卻是爲他人作了嫁衣裳,眼下還要生生嚥下滿肚子的憋屈,巴特爾只覺得心裡說不出的鬱悶。
其實方纔他大可以拿花朵朵來威脅楚凌軒的,他一開始也是本着這樣的打算前來花嫁村的。只是沒想到最後還是人算不如天算,造化弄人,誰能想到他巴特爾英雄一世。到了最後卻將心遺失在一箇中原姑娘身上呢!
儘管他一開始計劃得很完美,然到了最後他終究還是不忍心,不忍心讓她受傷,不忍心讓她流淚,更不忍心讓她恨他。所以他放她離開了。這一放手他知道自己一定會後悔,其實在花朵朵轉身的剎那他已經開始後悔了。
可是他別無選擇。他只能寄希望於未來,且看來日誰比誰更有造化吧!他不相信楚凌軒能一輩子不倒黴,總一天他會回來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包括他屬意的姑娘。
想罷他狠狠地別過頭,朝身後垂頭喪氣的部下揮了揮手。“撤!”
說罷頭也不回地朝雁門關的方向策馬狂奔而去。很快巴特爾的大軍便消失在大夥兒眼前,只留下漫天的塵土昭示着他們曾短暫地霸佔過這片土地。
楚凌軒也隨之轉頭遣散了身後的大軍,並吩咐燕草和楚九等人回花家稟報消息。交代完這些後便擁着花朵朵策馬消失在夜幕裡。
一別經年。他有好多話想對她說,想問問她方纔有沒有摔疼,想問問她過得好不好,想問問她有沒有想他,想問問她是不是有在等他……
因此他迫不及待地揚鞭策馬。想要快些離開這裡,到那個兩人曾一起呆過的別院去。一訴衷情。
楚凌軒疾馳了一小段路後又忽然想起了什麼般,匆匆驅馬停了下來。他放下手中的繮繩,急急地伸手撫向花朵朵的小臉,觸手一片冰涼。
他當即一陣皺眉,暗惱自己粗心大意。
“笨蛋,怎麼冷也不曉得出聲啊!” 他手忙腳亂地解開身上的大襖,將花朵朵整個人裹進大襖裡,連人帶襖抱進懷裡去。
花朵朵才被裹進襖裡,便頓時感覺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讓她冰冷了大半個晚上的肌膚頓時舒服地打了個哆嗦。
楚凌軒憐惜地撫了撫她凍紅了的小臉,這冬日的寒風最是凜厲了,方纔疾馳之下更是颳得臉上如同刀割,連自己這般受慣了大漠氣候的人都覺得難受,更何況是她這麼細皮嫩肉的。
“還冷嗎?”他歉疚地拉起她冰涼的小手,捂進自己溫熱的掌心裡,用內力給她驅寒。
“不冷,已經好多了!”花朵朵搖了搖頭,雙眸亮晶晶地看着眼前人。
“笨蛋!”楚凌軒無奈地敲了她腦門一記,用大襖將她嚴嚴實實地裹得不漏一絲空隙後重又塞進懷裡,再次策馬前行。
忽然被鎖進他堅實的臂彎裡,身前是他溫暖的大襖,身後是他溫熱的胸膛,一股帶着淡淡草葉清香的陌生氣息縈繞在她的鼻端,讓她冰涼的小臉漸漸變得發燙。
噠噠的馬蹄聲在寧靜的夜裡顯得久遠而悠長,颯颯的寒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寒風冰涼刺骨,而他的懷抱卻溫暖如兮,讓花朵朵無端地感到眷戀。
她輕輕挪了挪身子,小心翼翼地窩進他溫熱的懷裡。把臉輕輕貼在他寬闊的胸前,傾聽那一聲聲有力的心跳。
隨着砰砰的心跳一下下用力地撞進耳膜,這一刻,花朵朵竟感覺鼻子酸酸的,眼眶無法抑制地涌上了淚,沾溼了他胸前的衣物。
她伸手顫抖地撫向那起伏跳動的心口,感受着那一下下真實有力的跳動,直到此時此刻,她方敢肯定地相信,他真的平安歸來了。
沒有受傷,也沒有殘缺,平平安安完完整整地回到她的身邊來了。
記不清有多少個殘破的夢裡,她在夢中見到他無聲而冰冷地躺在地上,鼻腔下再也沒有了呼吸,胸腔裡再也感覺不到絲毫的心跳,殘忍得讓她止不住尖叫。她每每在夢裡哭醒,醒來後就再也不敢入睡。
而如今,他回來了,再也不會有可怕的夢纏繞着她,這個認知讓花朵朵止不住涕泗交加,失控地埋首在那溫熱的懷裡,無聲痛哭了起來,彷彿要把連日來所有的擔心所有的難過所有的委屈統統化作眼淚發泄出來。
源源不斷的淚水從花朵朵的眼裡涌出來,無聲地流進楚凌軒的裡衣裡,進而如潮水般涌進了他的心窩裡。他感覺心口處那塊被沾溼的肌膚是那般的灼熱,熱得燙傷了他的心,痛得讓他彷彿窒息般難以呼吸。
他無法開口,只能用力抱緊懷裡那個不住顫動的身子,無助地揮起長鞭,不斷地加快奔跑的速度,以此來發泄心裡難以忍受的壓抑。
良久懷裡的人兒終於停止了顫動,她疲憊地埋首在楚凌軒懷裡,任由他帶着她在夜色裡疾馳,她不問他去哪裡,他也沒有開口告訴她。
至此之後倆人再也沒發一言,卻始終有無言的默契在縈繞。
一路狂奔,很快,倆人就來到了楚凌軒在京郊的別院。
楚凌軒勒緊繮繩,抱着懷中的人兒躍下了馬,啞着聲音道:“朵兒,到了!”
半晌不見花朵朵有反應,他連忙掀開蓋住她小臉的大襖,這才發現這小丫頭不知何時已熟睡了過去,兩邊臉頰在大襖裡捂得紅撲撲的,甚是可愛。
行程如此顛簸,她竟也能睡得這般熟,想來一定是累壞了吧!
楚凌軒想罷將人攔腰輕輕抱起,快步朝裡屋走去。
這時劉伯聽到動靜,披着外衣從裡頭睡眼惺忪地走了出來,看到出現在眼前的人竟然是楚凌軒後,不由大吃一驚,“少爺!”
“劉伯,抱歉吵醒你了”。楚凌軒歉然地衝劉伯點了點頭。
“少爺,您……,您您……您回來了啊!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謝天謝地,菩薩保佑啊!這下老奴可有臉下去見夫人了……”說罷激動得一陣抹淚。
楚凌軒連忙制止劉伯再嘮叨下去,“劉伯,眼下不是說這話的時候,這事兒我回頭再跟你詳說。眼下你先讓劉嬸幫忙鋪個牀褥吧,朵兒她睡着了。”
劉伯這纔看到楚凌軒懷裡還抱着個人,急忙拍了自個兒腦門一下,“瞧我這老骨頭,真是老眼昏花了……”
說罷連忙燃了燈,帶着楚凌軒走進花朵朵慣常住的寢房,“少爺放心吧,屋裡頭牀褥被子什麼的都是乾乾淨淨的,我每天都讓丫頭們進來打掃打掃,牀鋪也是隔三岔五就換上一次,就防着少爺您和朵兒姑娘不知哪天忽然回來了。”
說罷又輕手輕腳地燃亮屋裡的燈,掛起牀上的帷幔,示意楚凌軒將人放下。
劉伯看着花朵朵蒼白的小臉,擔憂地輕聲問道:“朵兒姑娘這是怎麼了啊?是不是受傷了?”
楚凌軒無奈地笑了笑,“沒事兒,就是累着了。”
“真是可憐的孩子!”劉伯滿臉心疼,“對了,少爺你餓嗎?廚房還熱着點心,老奴給您盛點上來吧填填肚子吧!”
楚凌軒搖了搖頭,“不必了,明早備些清淡的早膳吧。”說罷抱着花朵朵往牀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