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雪冷笑,揚聲道:“真是難爲趙秀才你的大度!我倒是很想不與你們一般見識,但是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也別讓圍觀的父老鄉親們糊塗着。我與你,本是一個村子裡住着。老一輩兒感情好,指腹爲婚。昔日,你家裡困難時候,我母親尚在人世的時候,沒少幫扶你們吧?你摸着良心說說,你最初進學堂時候的束脩是不是我家裡幫着交的?等我母親過世了,我受盡欺侮的時候卻不見你們出頭。原本我想着,或許是你們不好出面,畢竟咱們只是有婚約,卻還各自過着日子呢。誰知道你們打得好算盤啊,纔不過中了一個秀才,就立馬攀上了財主家的小姐,五兩銀子打發了我這個鄉下丫頭!這也就罷了,橋歸橋路歸路,從此各不相干。你又有什麼立場站在這裡來教訓我?還有田小姐,若是你被人強行退婚,險些命喪黃泉,是不是還能如此雲淡風輕地說出什麼罪不及父母的話呢?哦,我倒是忘了,正是爲了你,我才被退親的,也難怪,想必他趙秀才的孃親得是把你供起來的吧?”
說着話,眼圈就是一紅,對着周圍看熱鬧的人微微福了福身子,哽咽道:“讓大家夥兒看笑話了……”
原以爲是普通的口角紛爭,誰知道還牽扯出這麼一段恩怨呢。人呢,大多數都是站在弱者這一邊,香雪一通話,一落淚,就有人看不下去了,衝着趙登科啐了一口:“呸,我還當是個好的呢,原來是這麼個忘恩負義的人!”
“就是啊,方纔聽那女人說話斯斯文文的,誰知道能幹出這等壞人親事自己上的事兒啊!”
田詠梅的孃家在桃花鎮上,說起來雖然也是在本縣轄域中,但是縣城在東南,而桃花鎮在西北,杏花村在中間,倒是跟一條直線差不多。鎮上與縣城相差百多里路,誰會知道一個小秀才退親娶高門女的事兒呢?
趙登科跟香雪退親後沒幾日就娶了田詠梅,全家人都搬到了桃花鎮上去。
若不是今日進城來拜望自己的老師,根本碰不到香雪。
若是他肯老老實實地裝作不認識,或是隨意打個招呼過去也就罷了,偏生端起一副讀書人的架子來教訓香雪,卻不知道此時的香雪早已不是當初的香雪,不但伶牙俐齒地反駁了他,還將他的醜事說了出來。
趙登科的臉紅了又青,青了又白,跟個會變色的茄子似的。
路人的嘲笑諷刺,其實趙登科並不放在心上。
在他看來,不過就是一羣愚人,人云亦云罷了。
等他來年秋天參加鄉試,那舉人自然是手到擒來,到時候看看誰還會再說這些有的沒的?
他在意的,是方纔自己來拜望過的老師,文淵書院的孔夫子先生。
孔先生乃是遠近聞名的大儒,當年會試的解元,論起學問來,當真是了不得。
不過,此人時運不濟,會試後父親去世,他不得不回鄉守孝三年,就未能參加殿試。
等到三年孝期一過,母親卻又過世,又是三年;
母孝過後,又是髮妻一年孝。如此,孔夫子便有些心灰意冷了。索性閉門不再參加科舉,專心做起學問。
後來更是回到老家,開辦了文淵書院,教導家鄉後輩,因此,賺得了好大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