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傷便笑笑:“那總也有三百文銀錢,給他家三百文,寫個房產買斷書,再請個村裡德高望重的人做見證,這件事就到此結束了!”
“那如果他們不同意呢?崔家如今窮得很,有三個兒子都沒娶媳婦呢,之所以要這個房子,就是眼氣我爹當時蓋房子蓋得都是青磚綠瓦,要了去直接就可以給他家兒子娶媳婦用,區區三百文他們怎麼願意!”
“那就拿着火把,將後院的柴火都點上,來個魚死網破!他們家要這個地方,那就給他這個地方,只是,這一磚一瓦都是你父親蓋起來的,燒乾淨,一絲一毫都不留他!”
趙傷的語氣很乾脆,又隱隱帶着絲冷意。
渠水側着頭仔細想了想,覺得他這個法子其實挺不錯的。村裡人都知道她的脾氣,有時候甚至會給她起外號叫做“拼命三娘”,或者是“母夜叉”,也知道她做事是衝動型的,從不考慮後果。
所以,如果她當真要將房子點着,那崔家人也是害怕的。
有三百文錢好得,還是什麼都沒有,鄭氏那樣精明的一個婦人,想必能考慮得很清楚。
渠水便點頭,咬着脣下定了決心:“好,反正我是死也絕對不會讓別人欺負到頭上來的,這房子哪怕燒了,我也在所不惜!”
她看向小山,安慰對方:“小山,你放心,真把房子燒了,以後姐賠你一個更好的!姐在鎮上給你買房子!”
小山就使勁搖頭,奶聲奶氣的說道:“姐,我不要,等我長大做了官,我在京城給你買大院子,還給你買好多下人伺候你!”
渠水就失笑:“京城什麼的那地方太遠了,我也不感興趣,咱們家以後啊,能在縣城買一座宅院,當個城裡人,姐就高興了。”
姐弟兩個說的熱鬧,卻沒發現一旁的趙傷突然蹙着眉頭,神情很痛苦。
剛纔小山說的“京城”兩個字,好像是勾起了他心中最深處的某一個回憶。
但是,他卻死活都想不起來他與京城有什麼關係,難道那裡是他的故鄉嗎?
京城離這裡路途遙遠,如果他的家真是在京城的話,他又是怎樣流落到這個小山村的呢?
渠水說是從山上將他救回來的,有什麼樣的理由會讓他上山呢!
難道是打獵?
他擡起頭,想要再仔細詢問下渠水當初見到他的情景,但是後者正與小山擠在一起,煞有介事的討論着明日那契約該怎樣寫,連個眼風都沒掃他!
他也不好打擾,只得起身,負着雙手去了院子裡。
仰頭望天,他的臉色沉沉浮浮,就如同這時候半白半紅的黃昏,紅霞片片,天邊如同火一樣盡情的燃燒着。
因爲出現了鄭氏這件事,那麼去鎮上找房子已經十分必要了,所以渠水簡單做了飯,與趙傷吃了就又急匆匆去了鎮上。
安樂鎮並不大,在鎮上來回挑了一個時辰,才最終決定下來。
他們所挑選的這個地方處在比較偏僻的地方,但四周環境很不錯,離街道上也遠,喧囂的人聲傳不到這
裡來。
院子也大,有前後兩個院子,三間正屋,還有一個西廂,西廂又分割成三個房間,東面是廚房。最關鍵的是院子裡就有井水,用水很方便。而且這家的原主人是個很勤快的人,後院裡也開了兩分的菜地,連蘿蔔、白菜都種上了。屋子裡傢俱都齊全,乾乾淨淨的,比原先的劉家要強得多。
這一家家主也算是個富戶,見如今鎮上流民越來越多,害怕出現意外,就準備一家子去府城的親戚家避一避,這房子就暫且租出去。
他們時間緊得很,今天租了房子,明天就準備出發,所以房租很低。
租半年的話只需要三兩銀子,平均一個月也就五百文錢。再加上押金五百文,所以總共是三兩半錢銀子。
這也是如今糧價上升太快,而其他物品的價格卻跌落的原因。
渠水就先付了押金,又說明明天將東西全部搬來後,再將租金一次性付清,這才離開。
許是有了新房子,回去的路上渠水心情很好,一直輕聲哼着歌,長長的辮子在她身後一甩一甩的,顯得很有活力。
趙傷微微笑着跟在她後邊。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又伸出手來比劃了下兩個人的身高,唔,興許是這段時間伙食好,天天吃肉,吃細糧,這小笨蛋也長高了些,如今都快到自己肩膀處了。
趕緊長高吧!
豬圈裡有一句話怎麼說來着,趕緊將豬養肥然後宰了吃!
這小丫頭,也養的高一些胖一些,然後…
趙傷嘴角就慢慢流露出來一抹極有深意的笑意來。
回到家裡,幾個人就開始收拾東西,小山比誰都要忙碌,拿自己後院的小鏟子,小木桶,還有藏寶箱裡的各種小玩具,自己臥室裡放着的小彈弓和小弓箭。然後將東西全部堆到了正屋的中間。
渠水抱着一個大大的包裹時沒看到,差點被絆了一跤,幸好趙傷在旁邊眼疾手快拉了她一下。
渠水這纔有驚無險,瞪了一眼不好意思的小山,又瞅了一眼地上那堆東西,不由又好氣又好笑:“你收拾這些東西做什麼,咱們只去住半年,等災荒過去了,咱們就回來了!”
小山就嘟噥着嘴;“人不在家,萬一有人來偷怎麼辦!這些都是我的寶貝。”
小傢伙從小到大沒多少玩具,而且這些還都是劉父給他的,所以異常珍惜。
渠水就寵溺的笑笑,很縱容的說道:“行,都聽你的,那咱們就都帶上。”
小山就咧着嘴笑:“姐,你真好!”
“臭小子,嘴裡跟吃了蜜一樣,就會哄人開心。”渠水瞪他一眼,但自己也忍不住笑。
趙傷就已經伸出手來拿過她手裡的被子,淡淡問:“要放到哪裡?”
“放到那邊的椅子上吧,明天好搬運。”渠水指了指那邊,就又發愁:“現在的衣服還還說,比較輕薄,但冬天的衣物都死重死重的,得來回推個幾趟都推不完。”
“那就一趟一趟的推。”趙傷並沒有當回事,反正他也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
像渠水這種性格,搬一次家,估計連帶着後院的那一畝菜地也要搬走。
幾個人收拾了一個晚上,最後倦極而睡,第二天早上天剛矇矇亮,兩個人就讓小山看家,他們則推了一車的東西推到了鎮上。交付了租金,把東西放下,就又趕緊回來收拾。
第二趟搬完回來後,就發現家裡來了幾個不速之客。這自然就是崔家的人,還有一個崔家的長輩。
這長輩也是參與過當年的事的,但他卻偏偏喜歡胡說八道,上一次渠水就狠狠吃了些虧,對他便沒好聲氣,也不理會他人,直接對他說道:“三太爺,您一大早的來我家裡是有什麼事嗎?我們忙碌了一早上,到現在還沒吃上一口飯呢。”
因爲鄉下人糧食短缺,所以有一個約定成俗的規定,要是去人家家裡做客,一定不能在吃飯的時候,否則這就被理解爲上門蹭飯吃的,很失禮。
渠水指出這件事,就是告訴對方他們失禮了。
崔三太爺老臉一紅,便輕咳一聲,顫巍巍的看向鄭氏:“大壯娘,你來說吧。”
鄭氏便假笑着一張臉,看向渠水:“渠水啊,嬸子今天來是跟你說件事,你說你們這一家都要搬到鎮上去了,村子裡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讓我家大壯住進來,以後也好娶個媳婦!”說着,她就去擦眼淚:“唉,說起來也怪我和他爹,是個沒成色的,三個兒子都大了,卻因爲沒有房子,沒有一個姑娘願意嫁過來,渠水啊,你家這房子當初還是我們家老太爺借給你們的,你們總也不能一直不還是吧?”
大概是基於上次的教訓,鄭氏這次決定先禮後兵。說完後還心有餘悸的看着渠水,上次對方的反應現在想起來仍然後怕不已。
渠水卻很淡定的微笑,一雙又清幽又明亮的眸子將在場的幾個人一一看過去,然後才淡淡的說道:“讓我還房子也可以。”
一語說完,鄭氏幾個人便都露出驚喜之色。
渠水注意到崔家人都來了,只除了崔大牛這個人。
她的笑容有點變冷了:“只是現在的這所房子是我爹後來又蓋的,青磚綠瓦,雖然院牆是用泥和麥稈和的,但是,在村子裡也算是不錯的房子了,我家裡佔用的只是你們的地基,所以把地基換給你們就好了,這房子與你們沒有半點關係!”
“笑話,即使只是地基,你家房子站在上面,怎麼還!那還不是一棟房子都給我們!”崔大胖甕聲甕氣的說道。
他比崔大牛白一點,但是卻更胖,整個人說幾句話,就有些氣喘吁吁的,真不虧了他這個大胖的名字。
“怎麼不能還!”渠水嘴角就浮現出一抹奇異的微笑:“我劉渠水做事想必你們都很清楚,說一不二,不欺負別人,但也絕對不允許別人欺負到我頭上來,我也實在是受夠了你們三天兩頭的來鬧!三太爺,您是崔家請來的公道人,所以我問您一句,我們劉家欠崔家的是一棟房子還是一處地基?”
崔三太爺衆目睽睽之下也不能說謊,頓了頓,纔有氣無力的說了兩個字:“地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