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就在京師裡四處瀰漫的喜意中漸漸來臨。
湖面上荷花繽紛,妍麗得像姑娘們臉上的紅霞。
宋鴻的婚期訂在九月,而葉楓與程淑穎的婚期則在冬月。事情確定下來,一切便在井然有序中悄然進行。
這麼一來,五軍大演習的日子也逐日地近了。
宋澈自把任務交了給林威,不到十天便就把能摸到的消息摸了個透。林威是幺子,幺子更招父母疼嘛,好容易他肯上進,林父林母哪裡有不支持的,自然帶着他往各老友府上去串門,五軍演習也就是個技藝比拼,並不算軍機密事,這言來語往之間難免有說漏嘴的時候。
林威從中撿了不少簍子,屁顛屁顛地跟宋澈彙報,宋澈再不斷地調整着計劃,簡直已快做到進退有數隨它怎麼變化的地步。而因爲深度參與其中,小吏們也分外激動興奮,期盼着這次中軍營大獲全勝的心情異常濃烈。
端親王雖說放手讓宋澈去幹,到底是自己親兒子,眼看着欽定的日期日漸臨近,他也尋到宋澈房裡聊了聊。聊着聊着吳國公來了,沒多會兒林威父親也來了,再有小吏們各自家裡參武的父兄們也甚關心地往中軍營討茶吃來了。
另外四營也是熱鬧紛呈,將軍們個個摩拳擦掌,就等着六月十八這日到來了。
徐瀅對王府事務越發上手。
月初宋鵑小病了一場,寧夫人親自照顧了幾日,之後便尋徐瀅提出將中饋大權交給她,自己轉爲從旁協助。徐瀅沉吟了半晌,答應了。知道寧氏早就有這個意思,既然她分清了輕重,她也沒有必要爲難。對於府裡的郡王郡主們來說,有個悉心關懷着他們的母親的確是件好的事情。
寧夫人走時衝她笑了笑,是透着真誠的。
徐瀅就也笑了笑。
沒有人規定內宅一定就得鬥個你死我活,懂得認清位置安守本份。這樣對誰都好。
萬夫人卻沒有這麼聰明,——或許她並不是不聰明,只是她當年壓過王妃的輝煌歷史使得不甘於對新的形勢彎腰,她或許覺得。當年連正牌的王妃都沒有能把她風頭壓下去,她就是再落拓,也不見得要對現實屈服。
徐瀅從來也不逼她不迫她,因爲犯不着。
日子往後走,她總有一日會撞到南牆。端親王對兒女們都付出了基本的父愛。誠如伍雲修所說,他不可能給宋鴻找個柔弱過頭或是專會挑事的妻子進來,既然如此,萬氏那裡不足爲慮,未來的常山郡王府也不足爲慮。
天井裡的凌霄花開得漫天都是,芍藥花繡球花將假山前後點綴得奼紫嫣紅。
阿陶已經會扶着欄杆咧着長了十顆牙的小嘴兒慢慢走了,許是遺傳了祖父與父親強壯的身體,他腿勁好,雖然走得搖搖晃晃,但是卻極少跌地。
奶孃亦步亦趨。生怕他跌着,徐瀅也心疼,宋澈當着她的面伸臂保護着,等她轉過去便火速將手收回來。阿陶滿心以爲父親會護着他不讓他跌倒,放心走了幾步,結果一屁股坐在地下,一臉懵然望着他的爹。
徐瀅聽得丫鬟們驚呼趕緊出來,宋澈又火速把孩子抱到懷裡,假裝心疼地安慰。
下一次再讓他帶着兒子散步的時候,他就不讓丫鬟們跟了。
阿陶愛粘阿孃。也愛粘着阿爹。爹孃不在的時候他就粘祖父。
端親王每天回來都會來看看他,滿臉的慈愛暢笑,有時候眼底也會一閃而過一絲黯然。
“王爺有什麼憂慮麼?”徐瀅以爲他也在愁着五軍演習這事。
端親王搖搖頭,喃喃道:“近來總覺得家裡少了個人似的。”
徐瀅訥然。
少了個人?少了誰呢?
宋鳶?還是……王妃?
她心下一動。說道:“王爺莫非又掛念王妃了。”
他這次竟沒有立刻回她的話,只是盯着阿陶的眉眼看了許久,才說道:“唸了也是白念。”
說完就起身拍拍屁股走了。
徐瀅更不解了。
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唸了也是白念?這麼說還是念了啦!唸了就說明還是有感情的,難道之前她所以爲的端親王對王妃並無情分是假的?既然有情分,那他又爲什麼還要把萬氏給接進王府來?王妃爲什麼又會在案頭寫下疑似心中另有所屬的詩句?
這可真是個謎案啊。
離大演習還有三天。
皇帝這日正好很閒,晌午後着人來傳宋澈進宮敘話。徐瀅也主動要求跟着去了。
一向胸有成竹的皇帝當然是不會把這件事當成壓力放在心上的。他只是個仲裁者,五軍皆爲他的兵,誰贏了誰對他來說有什麼要緊?宋澈贏了那說明他確實長進了,沒贏那麼他繼續努力便是。
所以他在露臺上蓮池畔擺了茶臺。看到沒皮沒臉跟着來的徐瀅他也沒有多麼意外。
問了幾句中軍營的事,宋澈就離席去欄下看他兒時種的櫻桃樹了。
徐瀅逮着機會,跟皇帝嘮磕:“我們王爺最近老懷念王妃的。真是沒想到他們如斯情深啊。”
“你看出來了啊?”皇帝瞟了她一眼,“朕怎麼沒看出來。”
“那是皇上日理萬機,無暇兼顧這些小事。”徐瀅抿茶道。
皇帝哼哼冷笑起來,“你想多了吧?”說完盯着遠處樹下的宋澈看了會兒,忽然又凝着眉頭看她:“你怎麼知道你公公惦記你婆婆呢?你怎麼這麼八卦?”
“是他自己說的呀。”徐瀅攤攤手,這也叫做她八卦?
皇帝揣着袖子若有所思起來。沉吟了一會兒看她一眼,又繼續沉吟。如此反覆幾次,最後睨着兩眼上上下下地掃着她:“他對你這個兒媳婦倒是挺信得過。”
徐瀅頜頜首,笑道,“皇上也是可以信任臣妾的。我們世子一直因爲王爺與王妃當年的事情耿耿於懷,臣妾也想幫他解解這個結呢。”
皇帝揣手沒答,半日才吐氣道:“襄王有心罷。本來不至於這麼樣的,是太后非得亂點鴛鴦譜——”
說到這裡他立刻瞪她:“你公公問起來,可別說是朕說的。他不許朕說這個。當年朕就是跟他喝酒的時候說過一嘴兒,結果門下兩盆養得極好的十八學士被他擼了個精光!朕倒在現在還懷疑他是故意藉着酒勁跟朕撒潑呢。”他氣哼哼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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