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樵打個酒嗝,指着他:“哈哈,你當我和安安在談戀愛,是吧?”他往前探了探身子,食指晃了晃,神秘地說:“No,我們只是走得近,她常和我說一些不開心的,我也樂意當她的聽衆……”
立維捶了下頭,頭重如鬥。諛悌
他今晚,就不該叫高樵來,這廝這張破嘴,怎麼這麼鴰噪,快趕上碎嘴的老太太了,他真想拿雙臭襪子給他堵上。
“老兄啊!”高樵拍着桌子,“你說你,喜歡她就照直說唄,用得着拐彎抹角嗎,你累不累?我啊……”他拍着胸脯子,“我,從來就不是你的絆腳石,更不是你的假想情敵。”
立維看着他,耳朵疼,眼睛也疼,心那兒,更疼……這些年,他是不是錯過什麼了?
高樵說着說着,眼睛就紅了,說到情動處,他抄起酒瓶子,狠狠往嘴裡灌了幾口,用手背一抹脣角,瞪着對面:“你要是和安安成不了,我TM都替你虧得慌,連我都不答應!是,那個時候,我是喜歡安安,可又有哪個,不喜歡安安呢!長得可愛不說,又伶伶俐俐,古靈精怪的……到現在我都敢說,安安,她就是我的初戀情人。但她那麼小,哪裡懂什麼愛情,連我都說不清愛情是什麼鳥東西。那時候,我看着她,再偷偷看着你,我就知道,我沒你那麼喜歡她,假如有一天,你小子開竅了,我絕對不是對手,我連打架都打不過你,也沒你聰明,我憑什麼跟你爭?”高樵搖了搖頭,眼前金星亂冒,可腦子出奇得靈光,“我也看得出,咱們這一輩兒裡,只有你小子,是最最最喜歡她的,我就想了,既然你最喜歡她,那安安就是你的了,我不和你爭。可倒好,那時你幹嘛去了?你除了憋着勁兒想修理我之外,就是忙着交往女生,要麼就是整出些麼蛾子,一刻也靜不下心來,安安肯接近你,那纔是腦子出了問題了!”諛
立維捏緊了杯子,直到指骨節泛青,他笑了笑:“是,我傻,傻透了。”
高樵罵:“你不但傻,而且蠢,只要你靜一靜,就會發現,安安其實不快樂。她的不快樂,不是靠一個笑話,一句貧嘴就能解決的。”
“……”
“你丫的,說你聰明吧,其實你情商特低,負的,說句不好聽的,你TM矯情得,就象一頭上躥下跳的大蠢驢!”悌
“……”
立維不語,只是喝酒,錯過就是錯過了。
他已經錯過了,那似水年華,那青蔥歲月!回不去了。
現在呢,他只是不願錯過更多。
“以前,咱們都小,不懂怎麼把握,這可以理解。那現在呢,你是個男人吧,連個女人都辦不了,你也真夠窩囊的,何況,她都已經是你未婚妻了,用不着我教你吧……”
立維想,他大概是醉了,高樵整個人在他眼前晃動。
“我不能那麼做。”他腦子木木的。
“屁話,她是你未婚妻,就是你老婆!”
“你知道什麼啊!”
高樵,你知道什麼,懂得什麼?他心裡模糊地想,安安只會更加鄙視他的。
高樵氣得罵:“死心眼,你TM的,沒救了!”
他想,是,他是沒救了,徹底沒救了……他搖搖晃晃站起來,真的醉了,他得去睡一覺了,睡醒了,好趕緊把這一篇揭過去。明天,後天……他得挺直腰桿面對安安。
身後高樵大吼大叫,他只當聽不見,跌跌撞撞掩了臥室的門,一頭栽在牀上。
今天的打擊,有點兒大了。
他把雙手按在頭顱兩邊,使勁掐着太陽穴,高樵鬼哭狼嚎,又叫又唱的,不知在外面叫喚些什麼,聲音隔了門板傳進來。
他覺得頭痛極了,一聳一聳的,似有鋼針戳着他神經,他沒法入睡。
又過了不知多久,外面終於靜了,高樵叫嚷的破鑼嗓子也聽不到了,去哪兒了呢?他昏昏沉沉躺在那裡,像是挺屍。不管了,愛去哪兒去哪兒吧,讓人奸了最好。
他闔着沉重的眼皮。
電話響了,那鈴聲,似催命符,又似討債鬼,刺激得他頭痛欲裂。
他摸索着,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閃亮的屏幕,他竟瞅不清上面的來電顯示,他嫌吵,胡亂按了一個鍵,竟然接通了。
“立維啊……”是母親溫和的聲音。
他迷迷登登“唔”了一聲。
“這麼早就睡着了?”鍾夫人有幾分驚訝。
他再度“唔”了一聲。他累極了,不想說話。
“那就睡吧,明天早些回老宅子那邊,寶詩回門,你陪濱川多喝幾杯……”
“嗯。”又是喝酒,怎麼一喝酒就找他,他成什麼了?
心裡象開了鍋,翻江倒海的,是一肚子的酒液。
他把手機放在枕邊,睡吧,睡醒了,明天就好了,安安很快就是他的了,這回,總該飛不了跑不了了吧,他也不會讓她再跑掉,他得看緊嘍,嗯,就這麼辦……他安慰着自己,閉上眼。
然而沒多久,手機又響了,聲音那麼吵,就象鴰噪的高樵的聲音,他不勝其煩,煩透他了。
他摸了半天,才找到手機,勉強看清了號碼,他一指禪似的按下去,狠狠的。
“喂!”他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即揍他一拳。
“哈哈……老兄啊,你盡情享受你的孤獨寂寞吧,你高大爺我……我可要回去守着老婆孩子了
!”他笑着,唱着,“啊,給我一個好老婆,換我今生不後悔,就算你有小三,就算他有小四,也不會亂我心扉……”
立維愣了半晌,聽着電話裡滋啦滋啦的噪音,象一頭淒厲的狼在嚎叫,他突然的一聲悶吼,“滾你丫的,高衙內!”聲嘶力竭的,他把手機扔掉。這廝,這廝……他真後悔認識。
他呼呼地喘着粗氣,心口,竟然這般痛,痛得不是他自己的了。
……他終於睡過去了。
在夢裡,都是高樵嘲諷的嘴臉和狂笑,他無處可躲,無處可藏,他四處亂撞着……高樵鬼影兒一樣飄遠了,他的電話和聲音卻如鬼魅一樣跟過來,沒個消停。
“你TM的,有完沒完!”
他攢足了全身力氣,不知道吼沒吼出這句話,大概是喊出來了,然後世界裡終於肅靜了,他心中一寬,徹底睡着了。
第二日,立維起晚了,宿醉乍醒的症狀,就是頭痛,胃裡也空空的,再加上一身衣服揉得不成樣子,令他看上去十分頹唐,他坐在牀邊,發了一陣子呆,昨晚的情形全記起來了,他重重拍了一下頭,然後鑽進浴室洗澡。
他沒有忘記母親的囑咐,今天寶詩回門,他得回去應卯。
他認真地颳了臉漱了口,選了一條鮮豔的領帶紮上,鏡子裡的他,根本看不出昨夜的萎靡,是那麼精神抖擻,神采奕奕。他打開門,門外站着一箇中年男子,是茶樓的何經理。
“鍾先生,早。”男子笑微微的。
立維一愣:“有事?”
何經理搖了搖頭,說:“高先生昨晚就嚷嚷着要走,於是我派司機送他回去了。”
立維點了點頭。
經理笑:“那您慢走。”
他在前面帶路,走到電梯間,幫立維按了下行鍵。
立維忽然說:“我記得,我包房的合同,到年底就到期了吧?”
“是的。”
“這裡真的很好,但我很抱歉,到年底就不再續約了。”
“哦?”經理一時愣住了,看着他。
電梯來了,立維擡腳邁了進去。
抵達老宅子後,立維剛把車停好,就見一輛軍車駛進衚衕,他認得,那是父親的車子。他在一旁站了站,迎候着父親。
從後座上同時下來兩個人,是父親和母親。立維急忙走過去:“爸,媽。”
鍾夫人問:“你也剛到?”
“是。”
立維看了父親一眼,見父親昂首闊步往院裡走,他虛扶住母親的肩,跟在後面,見母親面色凝重,就問:“您和我爸,這是去哪兒了?”
夫人低低的聲音:“去了趟協和。”
“哦。”他立即就明白了。
母子倆進了院,就聽到上房裡傳來笑語聲,隔了垂花門傳出很遠,夫人不由止住了步子,立維也頓住,“怎麼?”
“安安奶奶有點兒不舒服。”
立維吃了一驚:“什麼時候的事兒?”
“昨晚後半夜,胸悶氣短,你陳叔說,是老.毛病犯了。”
立維心裡一沉:“到醫院檢查了嗎?哪家醫院?我下午過去看看。”
夫人搖頭:“老太太沒去醫院,今早上,司機送她去山上療養了,安安也跟着去了。”
立維半晌無言,奶奶不舒服,只怕是心情鬱悶引起來的,不是醫藥解決得了的。
夫人狠狠拍了他一下子:“你那天,有點過了,瞧這眼下亂得……”
立維垂着頭:“我去山上看看奶奶?”
“先甭去了,老太太這是有意先躲開一陣子的,就讓安安陪着奶奶,靜靜地待上一待吧,咱們誰也別過去打擾了。”
~明兒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