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大家都在,唐奕嘿嘿一笑,“草民還當來給陛下報個早信兒呢,看這架勢,卻是不用了。”
趙禎也隨之笑了,揶揄道:“別總是草民草民的,這裡又沒有外人。”
說着,看向富弼、宋庠等幾位相公,“看來,我得給他安個官身了。不然,你們讓一個白衣愣小子支使得團團轉,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
富弼等人點頭,“是要給大郎謀個官身了,哪怕是閒職也當有一個了。”
對此,唐奕沒說話。
這是早晚的事情,他不刻意強求,但也不排斥。畢竟下一科大比,趙禎是無論如何也得讓他進別頭試的。而進別頭試的首要條件就是官身,那是必需的。
閒話過了,趙禎揚了揚手裡的蠟封國書,“你都知道了?”
唐奕道:“詳情尚且不知,但已經知道了個大概。”
趙禎瞭然。
“倒是忘了,對於遼朝的事情,你小子的消息卻是比朕要靈通得多。”
“看看吧。”
說着,讓李秉臣把國書遞給唐奕,“看看和你想的一樣不一樣。”
唐奕也不裝樣子,當着一衆朝臣,展開觀瞧。
不過,剛一入眼,唐奕眉頭就不由微微一皺,隨即又不着痕跡地舒展開來,似是怕人看到一樣。
通讀一遍,交還國書。
唐奕露出一個風輕雲淡的表情,“和小子料想的一樣,耶律洪基一上位,馬上就換了一副嘴臉。”
趙禎眼神一眯,“真的一樣嗎?”
“呃......”唐奕呃住了。
當然有出入,但也算是在他意料之中。
國書上寫的是,遼朝要與大國重啓會談,只不過,這次不是說邊境陳兵的問題,而是要增歲幣。並且是大增,一下漲了一百萬。
人家還要得理直氣壯,當年,你朝唐子浩使遼,可是親口答應了我耶律洪基,只要我做了皇帝,就每年多給一百萬。
......
之前,遼人求着大宋撤兵,主動減歲幣,大宋不幹。這回,耶律洪基反其道而行之,要加歲幣,確是一招妙棋。
按說,減幣都不能讓大宋撤兵,反而要加幣,這不是更加讓局勢緊張嗎?怎麼就成了妙棋?
確實是妙棋!
因爲,歲幣對於大宋來說,不是錢的問題,而是面子的問題。
幾十萬貫的錢大宋不在乎,主要是那年年割肉的屈辱是誰也無法承受的。所以,歲幣的問題在大宋一直是一個極爲敏感的問題。
別說一下加了一百萬,當年遼人敲詐,富弼使遼,左右支應之下,只增了一點點歲幣,而且增的那點還是趙禎在他出使之前就答應下來的。可是,富弼回來之後,依舊被言官和百姓們詬病許久,視爲賣國。
一百萬!?這個口子大宋要是開了,那從上到下就得炸鍋。
而且,耶律洪基玩了個陰的,他把唐奕許給他的一百萬的事寫到了國書裡。
也就是說,唐奕許的是私贈,可耶律洪基卻是管大宋朝廷要錢,把這事兒上升到了國與國之間外交事件的層次。
再說了,國書啊,最高級別的邦交文書,不是趙禎看過就算完了,那是要收檔歸案、傳檄百官的官方文書。他把這事兒寫到國書裡,就相當於把唐奕“通遼”的事召告天下。
不管最後大宋是撤兵,還是贈幣,都要算到唐奕頭上。比之前那次殿上質問還要陰毒百倍,唐奕能讓唾沫腥子淹死。
“真的一樣嗎?”
趙禎冷臉問出這句話,說明他早就看出了這份國書之中的殺機。
“呃......”唐奕頓了一下。“沒什麼太大差別吧?”
“裝!”趙禎更是語氣冷冽。“接着裝!!”
“朕卻不信,你看不出這裡面的玄機!”
唐奕賣萌地笑道:“有什麼分別?現在已經沒什麼可瞞的了。就算耶律重元知道我與耶律洪基有約定也沒什麼,反而更加讓他不安,更加容易走上極端。”
“唉......”趙禎長嘆。“你當知朕說的不是這個。”
唐奕不出聲了,靜靜地低頭站着。
他怎麼會不知道耶律洪基的陰險?怎麼會不明白自己離臭街又不遠了?
可是,算得了什麼呢?
南平郡王可以爲了一個希望,壯烈赴死;
朝廷上下可以爲了一個目標,傾盡所能;
文、富二人可以爲了燕雲挪用修河之款;
都這個時候了,他唐奕還在乎那點名聲嗎?
唐奕沒接趙禎的話,轉移話題道:“既然遼帝來了訊息,正合我朝心意,那草民就回去準備了。”
國書上還正式邀請大宋派使去大遼談判,首點的就是唐奕。
“不行!”
富弼首先出聲,“其它都好說,唯大郎不可出使!”
“臣附議。”文彥博道。“子浩不去,我們還可以說這是遼人使詐,故意構陷。可子浩若是去了,就等於坐實了耶律洪基之言!”
王德用也道:“這都是其次。大郎若去,耶律洪基能不能讓他全順全尾的回來,都是問題。”
老將軍知道的比文、富多,這兩人之間除了國仇,可還有家恨呢。奪妻之仇,耶律洪基豈能輕易放過?
“衆卿所言極是。”趙禎點頭,直視唐奕。“誰去,你都不能去!”
吳育聞言,“微臣不才,願當此任!”
唐奕看他們一個個都不讓自己去,不禁苦笑。
“陛下和諸位長輩的好意奕心領了,可是......”
唐奕一攤手,“可是你們知道的,這趟非我不可!”
他盼這一天盼了五年了,怎麼可能不去!?
這是他所有計劃之中最最至關重要的一環,別說耶律洪基點名讓他去,就算不提他,他也得上趕着去。
......
“去也不是不可以......”宋庠出聲了。
王德用不幹了,就跟唐奕是他自己家的孩子一樣,瞪着眼睛叫道:“怎麼就可以?去了,以後還怎麼在大宋立足!?”
宋庠急忙安撫,“老將軍莫急,聽我說完。”
“可以去!但是,有二點必須做到。”
“哪兩點?”
“第一,不能在大遼談。可以是雄州,在白溝河邊境,哪怕是海上,也不能進遼地半步。這樣一來,大郎的人身安全可保萬全。”
“第二,寧可撤兵,也不能增歲幣一毫!!”
“老將軍想想,只要大郎去了,遼人增幣的願望沒能達成,到時就算撤兵,咱們找個臺階下來,與大郎撇清關係,那大郎許他百萬歲幣的事情也就不攻自破了。畢竟大郎許給他,又親自去撲滅了遼人的美夢,百姓、朝臣誰還會信他國書上的狂言?”
衆人一想,對啊,宋公序說的沒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