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業止住腳步,定睛一看,赫然正是縣令顧惟庸的師爺穆恭。
感情這老傢伙一早就躲在屏風後面偷聽和顧惟庸的談話來。
只見穆恭整了整因爲差點跌倒而有些凌亂的衣衫之後,將屏風悠悠扶起,然後走到顧惟庸跟前,用一種嘆息的口吻低聲唸叨一句:明府大人啊,我早就跟您講過,郭業此人不能小覷啊。
這個聲音僅穆恭和顧惟庸兩人聽見,郭業已然在門口,相隔太遠丁點都沒聽見。
顧惟庸沒有迴應穆恭的嘆息之聲,依舊是一臉怒容地看着郭業,顯然餘怒未消。
而郭業呢?
則是一副談得攏就談,談不攏咱們就散的架勢,半分不讓步。
穆恭苦笑一聲,心道,得,誰讓咱是師爺呢,只有當和事佬的份兒咯。
想罷,穆恭乾癟的老臉堆起菊花朵朵開般的笑容,朝着郭業緩緩走了過去。
將郭業輕輕拉扯了回來,用一種長輩責怪晚輩,又不是寵溺的口吻說道:郭業啊,你怎能對明府大人如此無禮呢?全然忘記了上下尊卑之分。這可不是老夫當日一品樓所見的那個彬彬有禮少年郎啊!
戚!
都到了這個份兒上,郭業怎麼可能被穆恭這黃鼠狼般的口吻給迷惑住了呢?
這老頭明顯就是想借着當日對自己的照拂之情,然後倚老賣老,好爲一會兒的二次談判增加點籌碼嘛。
在這個時候,郭業自然知道耍太極,刀切豆腐兩面光做好人的手段已然是不行了,索性直接盛氣凌人,一路渾到底得了。
隨即,他輕輕推開穆恭的把臂言歡,一副涇渭分明,你是你,我是我的神情,而後毫無商量餘地的說道:穆師爺,我郭業雖然年紀小,但卻不是涉世未深的懵懂少年。你自己說說看,我郭業出生入死,驅除賊寇千餘人;力挽狂瀾,率衆死守孤城,讓隴西縣城免遭生靈塗炭。到頭來卻狗屁也撈不着,這是哪門子的道理?換成您穆師爺,您甘心嗎?
穆恭見着郭業情緒再起波瀾,只得跟個啄米老公雞似的不滯點頭稱是。
而後對着郭業說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明府大人也有明府大人的難處不是?
屁!
郭業撅着嘴巴,將頭別向了門外,向二人詔示着心中的不屑與憤慨。
這裝逼模樣再次被顧惟庸看在眼裡,結巴縣令自然是不幹,做了幾十年的人上人,他何曾受過這份屈辱與怠慢?
當即又要轉身怒斥郭業,卻被穆恭打眼色給按捺了下來。
只聽穆恭對着郭業勸道:郭業,你現在這兒稍待片刻,老夫和明府大人先出去商量一番,戒躁,戒躁!
穆恭特意加重了話中最後兩個字,明着是提醒郭業,暗裡則是衝着縣令顧惟庸而去。
隨後,他將心不甘情不願,滿臉落不下面子的顧惟庸生拉硬拽,勸出了書房。
郭業自是無所謂,反正都已經撕破臉皮了,隨你倆怎麼商量,反正今天這個好處,小哥是非拿到不可。
待得兩人出了房門後,他倒是悠然自得地走到顧惟庸的躺椅上,緩緩坐了下去,嘎吱嘎吱自顧搖曳起來,有點鳩佔鵲巢的感覺。
悉悉索索的講話聲從門外傳進了他的耳朵中,雖然聽不清兩人到底在密商着什麼,但是郭業從顧惟庸結結巴巴的說話聲聽出了按捺不住的憤怒。
什麼?這,這怎麼可以?
不成,不成,本,本官怎,怎能作主?
穆,穆師爺,你,你讓本,本官硬生生便,便宜這,這目無尊卑的小子?
明府大人莫要焦躁,您先聽老夫細細說來
好吧!本,本官同意!
顧惟庸的最後一句話,郭業確實聽得清清楚楚,這結巴縣令貌似同意了穆師爺的提議。
郭業從顧惟庸的話中聽出了,一開始這廝是不合作不妥協,反應異常的激烈,到了最後卻是鬆了口點了頭。
搞定了?
塵埃落定了?
不過他心中更好奇的是,穆師爺到底向顧惟庸提了一個什麼建議,竟然令顧惟庸如此心不甘情不願到這種程度。
然而,他心中也有自己的底線,甭管你倆怎麼糊弄爺,沒有遷升九品,誰說都不好使,任你說破大天都是扯犢子。
哈哈,皆大歡喜,皆大歡喜啊!
穆師爺先一步進來房中,對着郭業抱拳賀喜道:郭業啊,你看看,縣令大人怎麼可能會是不通情達理之人呢?你啊,還是太年輕,太沖動!
言罷,顧惟庸也是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滿臉臭屁的將手負於背後,走進了書房。
郭業自覺地從躺椅上悠悠站了起來,聽着穆師爺的話後對顧惟庸訕訕一笑,指了指躺椅說道:縣令大人,您坐!
哼!
顧惟庸甩着臉子抱以冷哼,然後轉了個彎兒,沒有坐到躺椅上,而是回到了書桌後面專屬他自己的椅子上。
顯然一時間,很難再對郭業有好臉色看。
擦,熱臉蛋貼着冷屁股了,郭小哥這下徹底對着小氣的結巴縣令心中豎起中指了。
既然如此,郭業不再理會顧惟庸,轉身對顧惟庸的代言人穆師爺,急急問道:怎麼着?穆師爺,你也用不着打啞謎了,趕緊說說吧,怎麼個意思啊?
穆師爺吧嗒一聲將手中骨竹摺扇很拉風地收緊,握於手中遙點着郭業問道:郭業,老夫問你,如若縣令大人滿足你的要求,你真得能夠保證將守城之功轉贈明府大人嗎?
郭業心中哼道,麻痹的,這不也是你們逼的嗎?現在問這話,難道你們就不嫌當了婊子,又立牌坊嗎?
滿腹牢騷自然是不用說了,不過既然都能各取所需,那就皆大歡喜算了。
當即,郭業拍着胸脯誇口道:穆師爺請放心,我郭業一口唾沫一個釘,這守城之功在我手中頂多也就那麼點用處,但是對顧縣令來說卻是大有用處。既然你們能夠滿足我的需求,我又何必執着於這些虛名呢?正所謂送人玫瑰,手有餘香,不是?
送人玫瑰,手有餘香?
穆恭暗暗品了品這句話的意思,心思,好個伶牙俐齒的小衙役,明明是不要臉皮的索要好處,卻讓他說成了雪中送炭,錦上添花之美事。
不過正如郭業所想,既然大家都能各取所需,那麼索性皆大歡喜算了。
隨即,穆恭對着郭業說道:好,就這麼說定了。明府大人準備向益州府衙上表,推薦你上任隴西縣衙的九品巡檢一職,專事岷江一帶水域。
九品巡檢?
不是說的九品縣尉嗎?咋變成九品的巡檢了?
混了縣衙這麼久,郭業還是第一次聽到有這麼一個官職,居然也是九品的。
當即,他向穆恭脫口追問道:這九品巡街是幹啥玩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