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業聞聲轉頭,上下打量喊話之人,奶奶的,姍姍來遲,又趕得恰到好處。
來人竟是御史大夫高士廉!
高老頭在兩個扈從的護衛下,身子骨老當益壯,左擋右推,強行擠過人羣跑到郭業的身邊,擡起雙臂握住郭業的手腕,叫道:砸不得啊,郭業,一砸此匾,你就要惹上天大的禍事啊!
正牌的朝廷欽差都發話了,而且還說得如此危言聳聽,郭業怎麼還會不聽?
隨即,將牌匾交到了高士廉的兩個扈從手中,與高士廉站在一塊。
立馬癟癟嘴聳聳肩,衝高士廉頗有怨氣地哼道:高大人,您可算來了,來得還挺是時候。
郭業說着這話,想着自己這幾天平白無故替高士廉幹了這麼多事,勞心勞力是小,擔驚受怕是大。
要說沒有怨氣沒有憤慨,那是假的。
高士廉自然也聽出了郭業話中的不滿,不過卻未與之計較。因爲他心中對郭業也滿是愧疚,畢竟憑郭業一己之力,在汝州城中幹下這麼大一攤子事兒,換做高士廉自己,也不一定能夠如此順利。
而且,郭業在汝州城中的所作所爲,在高士廉看來,亦是可圈可點,將有勇有謀四個字,當真是發揮得淋漓盡致。
隨即高士廉放低了身段,低聲附耳道:不晚不晚,正是恰到火候。老夫這些時日在汝州城中,收集着戴明德等人的證據,也聽說了郭小子你的所作所爲,不錯,不錯啊。回到長安,自有你的一番好處。
郭業聽着高士廉如此說,自然得了便宜賣起乖來,表現的矜持起來說道:高大人謬讚了,爲人臣子,替皇上效力,替高大人辦事兒,要啥好處?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這是應當的。對了,高大人,戴明德這王八犢子的證據收集的如何?
高士廉本來心裡和腹貶郭業這小子,說話的風向轉得比猴兒還快。
但是一聽到郭業提及戴明德,臉色陡然陰沉起來,哼道:證據?呵呵,足以讓戴明德等人死上千八百遍了。
不僅看了一眼八仙桌上怔怔發傻的戴明德,還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身後的趙飛軒。
趙飛軒被高士廉這麼一瞥,陡然打了個激靈,心中忐忑不已。
因爲郭業未來之前,他因爲家人被扣的緣故,也和戴明德妥協過。
如果真要較真兒,災情饑荒之時,萬千災民的死也和脫不了干係。
此時的他不僅忐忑,而且後怕,一撮冷汗從尾椎骨那兒開始往上直冒,順着脊椎一直冷顫到脖頸四周,一片寒冷。
因爲高士廉,他認識。
他在翰林院任過編修,怎麼可能沒有見過高士廉這樣的風雲人物呢?
高士廉的地位,聲望,還有能量,絕非他所能想象的。
郭業也察覺到了趙飛軒的神情變化,退後一步握住他的手心,輕聲附耳道:趙大人莫慌,你的情況不一樣,我自會跟高大人陳情,一切有我,放心!
趙飛軒聽着郭業這般說,這纔算是穩定了心神,繼續低着頭保持沉默起來。
如今既然高士廉這個貨真價實的欽差來了,郭業主動退位讓賢,指着八仙桌上站着的戴明德,衝高士廉說道:高大人,這傢伙就交給您了,人家有御賜牌匾護身,您不讓我砸匾,那我可真拿他沒轍兒了。
高士廉聽罷,揪了揪下顎那撮山羊鬍,默然點點頭。
然後緩緩走向八仙桌前,突然衣袖中掏出一塊玉佩,高高舉起,面迎戴明德,暴喝道:戴明德,不知此物,你還認識?
戴明德盯着高士廉手中玉佩許久,眼睛越盯瞪得越大,更死魚眼沒什麼兩樣,臉上的表情五花八門,最後鎖定在詫異之上,艱難地吐道:九,九龍玉佩?
砰~
說完話後,戴明德頓覺雙腿發軟,仿若一灘爛泥般癱倒在桌上,呢喃自語着: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有這個東西,怎麼可能
高士廉輕蔑地看着戴明德,冷笑道:你無需管我哪裡來的九龍玉佩。你爲官多年,應該知道
九龍玉佩,如朕親臨!!!
高士廉用盡全身的力氣,喊出了最後這句話,聲勢陡然間威儀萬分,令戴明德極度壓抑。
在場包括趙飛軒在內的近百人,聞聽最後一句話,皆紛紛下跪參拜。
山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郭業也在跪拜的行列,心中抱怨不已,奶奶的,老子就知道高老頭肯定會用這個寶貝。
緊接着,高士廉手持九龍玉佩,示意衆人請起。
繼續對着戴明德喝道:戴明德,你食君之祿,卻不忠君之事。爲一己私利,罔顧三州近百萬災民性命,真是罪該萬死,殺你一千次也難恕你的罪過。
太上皇的御賜牌匾?在九龍玉佩當前,甭說一塊御賜功績牌匾,縱是龍子鳳孫,皇親國戚又有何用?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戴明德,本官問你,服也不服?
鄭州刺史張士元死於你手,人證物證俱在,此罪,你認也不認?
戴明德此時癱坐在桌上,面無表情,雙眼直勾勾地盯着桌面,一句話也蹦達不出口。
唯有呼吸之聲,越發的急促
高士廉見狀,看得出來戴明德嘴上無話,心中已如死灰。
隨即小心翼翼收好九龍玉佩,衝着趙飛軒吩咐道:趙刺史,讓你的人將戴明德帶下去關押好,他日本官要將他押解進長安。
趙飛軒猛然擡頭,聽着高士廉的這番話,儼如煥發了第二春一般,面露喜色,不滯點頭稱是。
高士廉瞪了他一眼,輕聲呵斥道:本官知道你的情況,這次算你將功贖罪,加上
說着無言地指了指趙飛軒身邊的郭業。
趙飛軒自然明白了高士廉的意思,感激地衝郭業深深地鞠了一躬。
郭業趕忙將他扶起,讓他該忙什麼忙什麼去吧。
這下,趙飛軒才呼喝吩咐着諸多府兵,將戴明德五花大綁起來,押解下去準備先打入汝州城的大牢之中,他日再由高士廉提取出來押解進長安。
趙飛軒領着一干府兵下去之後,剛纔還喧鬧擁擠的戴府客廳,頓時消停了下來。
僅僅剩下郭業,高士廉,還有他那兩位扈從。
郭業見着高士廉繼續揪着山羊鬍,看着戴明德被押解下去的身影,不由湊上前輕聲說道:高大人,嘿嘿,多謝您給小子我面子哈,對趙刺史網開一面。
高士廉瞥了眼郭業,言不由衷地哼道:老夫要給你什麼面子?本官是看如今的汝州,鄭州兩府突然沒了刺史,無人坐鎮,需要趙飛軒幫忙穩定局面。
郭業貌似吃了高老頭的憋,立馬白了他一眼,回了一聲:切!
高士廉被郭業吃癟的窘狀逗樂,笑道:哈哈,罷了罷了,其實老夫走訪地方多日,也知道趙飛軒是個難得的好官,口碑甚佳。而且進來戴府之前,老夫也才知道原來他的老母與妻女被戴明德扣押脅迫,一切皆有緣由,既往不咎吧。
郭業聽罷,伸展了下懶腰,慵懶呻吟道:日,累死哥了。再過一會兒就天亮了,忙活了一宿,我得眯上一眼補補覺。高大人,那我也先下去了
慢!
高士廉突然喝住了郭業,說道:戴明德一事差不多已經了結,老夫明日一早就要押解他進長安覆命。所以,趁着今晚老夫還在,有些話,老夫必須跟你交代兩句。
郭業聞言有些驚起,不解地問道:天亮就走?黃河之上。船隻不是還不能通行嗎?高大人,你爲何如此着急離開?莫非長安有什麼大事發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