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即貞觀六年五月初八.按照老黃曆來講,這一日宜破土宜動工,宜嫁女宜求嗣,諸事皆宜,百無禁忌。乃是一年中難得一見的黃道吉日。
興許是天公作美,今日的天氣來得格外涼爽,不似往日那般悶熱。長安南門方向,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煞是熱鬧。尤其是南門內街兩邊兒,人山人海,圍觀百姓不計其數,一眼望不到盡頭,場面極其喧鬧。
今日,正是郭業率領廣南路大軍,李靖率領嶺南路大軍開拔出徵,南下平叛的大日子。
兩路大軍數以萬人正陸續出了南門,馬鳴嘶蹄,戈矛林立,旌旗飄揚,秩序井然,好一支威武雄壯的隊伍,真不愧爲大唐帝國的百戰之師。
除了街邊兩側擁堵着前來圍觀的百姓之外,滿朝文武官員也在房玄齡、孔穎達、魏徵等三系大佬的率領下,前來送行。
李二陛下沒有親自來,卻也派出了宗正寺卿江夏王李道宗送來壯行酒,爲郭業和李靖南下平叛送行。
可見李二陛下對兩人南下平叛寄予了厚望。
眼瞅着兩路大軍都出了城,郭業和李靖兩位行軍大總管在各自親兵的簇擁下,與孔穎達、房玄齡等人依依惜別着。
宗正寺卿李道宗招招手,示意專門負責御酒的幾名內侍斟滿三碗酒,然後自己接過一碗,遞呈郭業和李靖一人一碗,走上前來說道:兩位,聖上賜來御酒爲我南下平叛大軍壯行。聖上命本王敬兩位大總管一碗壯行酒,預祝我大軍在南方連克大捷,直搗匪穴,平叛成功!來,本王敬兩位大總管一碗,且滿飲此碗!
幹了!
江夏王,請了!
郭業和李靖當即停止了與諸位同僚的話別,相繼舉起酒碗與李道宗碰碗。
噹~
噹~
碗聲清脆,過後,一飲而幹。
旁邊的孔穎達見狀,也繞到那兩罈子御酒旁讓內侍太監給他倒了一碗,然後走至郭業跟前,舉着酒碗笑道:郭小子,老夫在這兒借花獻佛,敬你一碗。除了祝你馬到功成早奏凱歌之外,還有個不情之請。
說着,他微笑地衝着此番代表李二陛下來送行的李道宗頷首示意了一下。
李道宗伸伸手,退到一邊兒,表示請隨意。
郭業衝那內侍招招手,道:滿上!
待得碗中滿酒,他舉碗向孔穎達一碰,笑道:老大人,有何差遣儘管吩咐。
孔穎達舉着碗繼續說道:還是爲了虞世南這老傢伙,這老鬼除了上次急奏呈入長安之後,後續便沒了音訊。如今南方嶺南和廣南一帶已經陷入叛亂,老夫擔心這老傢伙在南邊有什麼閃失啊。所以,老夫懇求你,一定要把這老傢伙活着帶回長安來。
孔穎達此言一出,魏徵、房玄齡等人紛紛面呈擔憂之色,就連李道宗都唏噓了一聲:孔尚書此言非虛,不僅是虞僕射許久沒有消息,據本王聽南方過來的商旅提及,就連嶺南、廣南一帶的驛館和官衙統統都被邪教匪衆佔據和破壞。虞僕射此番南行宣撫,恐怕是
凶多吉少四個字沒有說出口,不過任誰都聽出了話中的沮喪之意。
李靖趕忙笑道:諸位大人無需太過擔心,虞兄吉人自有天相。興許是因爲交通阻滯,所以虞兄才遲遲沒有書信傳入長安來呢。
沒錯!
郭業立馬將話接了過去,雙手捧着碗衝孔穎達勸慰道:老大人無需擔心,就算您不吩咐,郭業也保證一定將老師安安全全地帶回長安來。若有何差池,你找我算賬便是。來,滿飲此碗,郭業便要開拔了。
好!
孔穎達豪氣頓生,素來不愛飲酒的他竟然咕咚咕咚將一碗烈酒給喝得底朝天,隨後大讚一聲:快哉,
老夫信得過你小子。我們便在長安這邊等候你的佳音了。
諸位大人且留步,我們這邊出發了!
李靖將空碗一扔,霎時翻身上了親兵牽來的坐騎上,手中馬鞭一揚,率先出了城去。
郭業再衝幾人拱拱手,笑道:諸位大人在長安靜候我等在南方奏捷的佳音吧,郭業走也!
言罷,依樣翻身上了馬,揚鞭催馬急馳而去,猩紅披風化作一道虹光,出了南門。
不出兩日,兩路大軍便日夜兼程行到了滄州府。
早有接到兵部公文的滄州刺史在運河邊上徵調了船隻數百艘,供應兩路大軍乘船走水路南下。
在滄州府的碼頭郊外稍稍休整了一個早上之後,兩路大軍共計五萬人次,五千戰馬紛紛開始登上船隻,足足到了下午傍晚時分,數百艘船隻才啓程航行。
帆動槳走,一時間數百艘船隻在黃昏暮靄時分開始南下,整條運河之上數百艘船隻星光點點連成一條火龍般,隨着槳聲嘩啦,風帆颯颯,這景象好不壯觀。
數百艘大船在大運河上整整行走了八天的時間,纔到了杭州府。
到了杭州府下船再往南邊走,水路已然行不通了,只能靠兩條腿步行南進了。
因爲擔心南方叛亂的情況,郭業和李靖商議日夜兼程,除了正常的補給之外,不在任何一個州府停留耽誤。
所以,用了二十天左右的時間穿州過府,南下行軍。一路之上暢通無阻,進了湘贛和閩粵交界之地後,已是將近六月天。
只要過了這個交界地方,再往南邊走,那就要正式進入嶺南地界兒了。
同理,過了曾格格交界兒地方,郭業也要好李靖分道揚鑣了。
再往南走,是嶺南一帶,而往東南走方向走,卻是廣南路一帶。
這兩個地方都是白蓮邪教荼毒甚深,陷入教匪叛亂的地界兒。
這一日,夜裡。
李靖帥帳外的篝火上架着水壺,壺中煮着熱水,咕咚咕咚冒着熱氣發出令人煩躁的響聲。
帥帳內僅有李靖與郭業二人,兩人正席地而坐,一口拿着燒餅充飢,一邊手裡捧着碗熱水助以下嚥,邊吃邊商談着明日分道揚鑣各自爲戰之後的具體細則。
咯嘣一聲,貌似郭業的牙齒被硬梆梆的燒餅給傷到了,郭業一生氣直接將燒餅扔在地上,罵了一句:這破燒餅,我肯定這是我這輩子吃到最難吃的玩意了。
李靖啞然失笑,伸手將郭業扔在地上的燒餅撿了起來,輕輕拍打了一下上面的泥灰,重新遞迴給了郭業,笑着呵斥道:你這不知好歹的小子,有這燒餅吃算不錯了。想當年,老夫被竇建德的大軍圍困在城裡的時候,什麼吃的都沒有。餓到連戰馬統統殺光了吃,還將滿城的草根樹皮都挖來吃。現在能有燒餅給你吃,你還不知足?暴殄天物,那可是要遭天譴的,混球。
郭業撇撇嘴,不屑道:等我進入廣南路後,還會缺吃的嗎?老帥,此一時彼一時也!
貧嘴!
李靖笑罵道:你還沒進入廣南路,還沒攻下一城便想着吃喝,你說你一天到晚還能有點正事兒嗎?
民以食爲天
還貧嘴?
李靖打斷了郭業繼續耍嘴皮,然後拿起一根樹枝指着羊皮地圖上的一個城郭,說道:繼續說正事,老夫希望你進入廣南路之後,先攻這個地方,與我的嶺南路大軍形成一個呼應。
郭業看了眼樹枝所指的地方,居然是虔州。
這虔州,緊靠着嶺南府,而嶺南府又是嶺南路一帶白蓮邪教的總舵。
他不禁有些愕然,因爲這跟他之前與李靖在長安商議的打法不同。按照之前商議好的是,李靖攻打嶺南府,而他則率軍進入廣南路的山區,然後繞到直奔廣州府,截斷白蓮邪教出海潰逃的後路。
怎麼眼瞅着就要分道揚鑣,各自爲戰了,李靖就突然改了主意呢?
他不解地看着李靖,皺眉搖頭問道:老帥,這是爲何?朝令夕改可不是你的風格啊,你總得給我一個臨時改變主意的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