砒霜,住手!!
富貴少年突然一聲冷喝叫出了侍女的名字,一把抓住侍女雙手鎖住的鐵鏈,晃盪兩聲示意她退後,低聲叮嚀道:她們不是敵人,收起你的狼性!
聲音落罷,那名叫做砒霜的侍女拖着手中的大鐵鏈退到了少年身後,低下了腦袋默不作聲。
此時,這侍女既不想侍女,也不想獨狼,更像是一頭乖順的寵物。
站起身來的富貴少年衝面紗少女的方向拱起雙手,歉意道:兩位,對不住了!我這侍女自小就在狼羣中長大,雖已成人,卻是野性難馴,好勇鬥狠。故而平日裡都是用大鐵鏈鎖住,爲的就是防止她冒然攻擊陌生人。讓兩位受驚了,見諒,見諒!
口中說是衝對面的兩名女子道歉,其實目光卻一直遊離在面紗少女的身上,眼神中閃着灼灼熾熱。
面紗少女微微頷首表示迴應之後,突然對身邊的侍婢低吟一聲:如意,結賬,走人!
侍婢哦了一聲,從荷包裡掏出一小錠碎銀放在桌上,嘟囔了一句:這滿桌子的招牌菜還沒吃哩,怪可惜的!
說罷,鼓起腮幫狠狠瞪了一眼那個富貴少年,緊跟着面紗少女的腳步,急急出了酒樓大堂。
富貴少年看着面紗少女匆匆帶着侍婢離去,足下雖未挪步,眼睛卻跟着面紗少女輕盈的身影而移動,直到主婢兩人出了酒樓大門,徹底消逝在視線之中,纔回過神兒來。
回神之後,彷彿意猶未盡般砸吧了下嘴,讚道:真是個有趣的女子。這中原地大物博,連少女都出落得如此別緻,好,真好!
贊罷,夥計已經開始陸續上菜,都是海天盛宴大酒樓的招牌名菜。
而他那位侍女砒霜已經拖着沉重的鐵鏈,替他分起碗筷,斟起小酒來。
少年重新落座,自顧品嚐起酒樓的菜餚與美酒。
而剛纔這一幕,從頭到尾至始至終,恰恰皆落盡了某些人的眼中。
正是談完事宜,剛要下樓準備離去的郭業與長孫羽默三人。
長孫羽默和魏叔玉看得是一個熱鬧與精彩,而郭業,卻是看出了門道,看出了意外驚喜
面紗侍女與侍婢如意走出酒樓大門之後,拐到酒樓左手邊一條巷子裡,上了一輛早已停侯在此的馬車。
待得兩人鑽入車中,侍婢如意輕喝一聲吩咐車伕趕車,回府。
啪~~
駕~~
車伕甩了一記響遍,吆喝一聲後便趕起馬來,稍稍一會兒,一輛馬車嘎吱嘎吱滾着車軲轆,駛出了這條深巷。
路上,車內。
面紗少女傾吐一聲:捂死個人了哩~
說着,動作輕盈地將臉上的面紗摘了下來,露出了面紗之後的那張廬山真面目。
都說老天爺是最公平的,給了你一件好東西,勢必會拿走你另外一件好東西。
但是偏偏在這個面紗少女身上,老天爺第一次走了眼,傾斜了天枰。
上天不僅給了她一副美奐美崙、精緻無暇的容貌,給了她堪比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美。
還給了她一副獨有的氣質,這是一種空靈,聖潔的氣質。
此時摘掉面紗的她,一身蓮白宮裙襯托下,宛若玉龍雪山之巔,那一朵傲然存世的雪蓮花。
空靈,聖潔,令人只能遠遠觀望,而汗顏不敢近身,一親芳澤。
侍婢如意接過小姐的面紗,小心翼翼收好,俏皮道:誰讓小姐長得這麼美哩?你不戴個面紗,那些吃飯的食客還要不要吃飯了吶?到時候這酒樓的掌櫃做不成生意,非找小姐哭訴不可。以後這酒樓門口定要掛着招牌,謝絕衛國公府魚暖暖小姐入店,嘻嘻!
撲哧!
顯然少女被侍婢的俏皮話給逗笑了,笑嗔道:油嘴滑舌,盡不學好!
少女展顏一笑,
當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就連侍婢如意整日與小姐在一起,此時都有些汗顏自卑。
而從如意的話中,也表明了這少女的身份,正是郭業極有興趣知道,在長樂坊下了大手筆重注的魚暖暖魚小姐。
很快,如意就止不住好奇地問道:小姐,爲何剛纔我們要匆匆離去呢?那人不是已經跟我們致歉了嗎?
魚暖暖坐於車中,雙手抱在膝蓋上,眼睛中閃過一絲睿智,輕笑道:傻丫頭,如若我們不走,那位富貴少年肯定還會不請自來,糾纏不休也未嘗不可喲!到時候,如何打發人家離去?莫要忘了,他身邊那位鐵鏈侍女可不是好相與之輩呢。
哦哦哦,如意貌似明白了一般,說道,原來小姐是怕狂蜂浪蝶呀,也是,我看那少年公子看着小姐的眼神,極盡垂涎。還有他那位侍女,好嚇人呢,跟山裡的野狼似的,剛纔奴婢還以爲她要吃人呢。
魚暖暖微微搖頭,頗有些同情地說道:那侍女看着也是個可憐人,被人整日與鐵鏈鎖着,連做人最起碼的尊嚴都沒了。唉,可憐
如意不解問道:那公子不是說他這侍女自幼在狼羣中長大,野性難馴,好勇鬥狠容易攻擊人,才拴着鐵鏈嗎?
笑話!
魚暖暖臉色驟變,眉頭緊蹙地冷聲道:野性難馴易攻擊人興許不假,但既然如此又爲何貼身帶在左右呢?呵呵,據我所知,這種蓄養女奴的方法正是吐蕃貴族中最爲盛行的。爹爹說得一點也沒錯,吐蕃人縱是再怎麼汲取我漢家文化,還是一個未開化的番邦小國,低賤!
如意見着魚暖暖神色變寒,有些後怕地吐了吐舌頭,恭維:原來是吐蕃人呀?小姐好厲害,奴婢怎麼沒看出來?
魚暖暖明知如意是吹捧自己哄自己開心,不過臉上多少還是恢復瞭如此,打趣道:你這傻丫頭只顧着吃喝,當然沒注意那侍女的兩腮了。她兩腮之紅可不是塗了胭脂水粉,而是在高原嚴寒氣候下,在野外操持勞役凍出來的腮紅喲。這可是爹爹教我的辨別之法。
如意哦了一聲,聽到魚暖暖提到爹爹二字,突然有些驚惶道:小姐,不過一會兒回府,你可要遭老罪了!衛國公雖出征在外,但夫人卻是在府裡坐鎮呢,沒了老爺庇護,你今天肯定要捱上一頓訓斥。
怎麼這麼說?
魚暖暖收了收腳底的裙襬,問道:你是指我今日下重注買書學班獨贏之事?
如意連連點頭,哆嗦着嘴脣有些後怕地說道:小姐啊,這可不是一吊小錢,足足五十萬貫呢。而且你這錢也不是你自己的,而是整個大通錢莊的活錢啊!萬一輸了,咱們衛國公府拿什麼賠給人家啊?我的天,五十萬貫,就算把衛國公他老人家賣了,再把夫人賣了,也賠不起啊!
咚~
魚暖暖輕輕敲了如意的腦袋一下,啐道:什麼叫把我爹爹和孃親賣了也賠不起?怎麼說話呢?小心回去夫人撕爛你的臭嘴!
如意揉着腦袋,嚇得捂住嘴巴,她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該打。
魚暖暖教訓完如意之後,輕笑道:放心吧,我既然敢這麼冒險,自然知道里頭的風險。但是如意,機會難得啊,如果書學班贏了吐蕃人,那連本帶利就是二百五十萬貫,屆時,我就能將大通錢莊開遍整個長安城!
言語落罷,魚暖暖的眉宇間多了幾分豪氣干雲,頗有幾分將門虎女的本色。
如意還是不死心,輕輕嘀咕了一聲:外頭都在盛傳書學班這羣紈絝子弟只會吃喝玩樂,跟吐蕃人鬥狗,只會一輸到底。真不懂小姐哪裡來的底氣,居然壓他們獨贏!
魚暖暖看着這個喋喋不休的侍婢,大有今天不整個明白,睡覺都睡不踏實的趨勢。
旋即豎起兩根蔥白手指,比劃道:就衝兩點,就值得我砸鍋賣鐵壓書學班贏,狠狠博他一把。
如意不再吱聲兒,而是眨巴着眼睛看着魚暖暖,等着小姐釋疑。
魚暖暖道:第一,在長安城中,樑家的二公子樑叔宇是出了名的算盤精,而且與我私交甚篤。他這麼一個精明又挑剔的人,卻能在我面前三番四次提及郭業此人,而且與他合作做買賣。說明郭業這人,不簡單!
嗯,樑家二公子是小姐爲數不多的朋友,是個精明鬼,錯不了!那第二呢,小姐?
魚暖暖繼續說道:第二,半年前,我在爹爹的書房案頭前見過一本兵書,而且看爹爹愛不釋手整夜翻閱,不時叫好,說明爹爹對這兵書推崇至極。某日,我偷摸去看了眼這兵書,名爲《紀效新書》,而這著這《紀效新書》之人,居然是隴西郭業!!!
如意狐疑問道:就是被樑二公子竭力盛讚的郭業?
魚暖暖臉上笑意盎然,說道:沒錯,就是他!能夠著得兵書,還能讓爹爹愛不釋手徹夜翻閱叫好的人,豈是無謀之輩?而且我可是聽說了,這郭業不僅也買了書學班獨贏,還將海天盛宴大酒樓,東市十家鋪子一齊作爲賭注抵押了過去。如此大手筆,你覺得他會是爲了爭一時之氣嗎?
這,這
如意已經被魚暖暖的連番爆料給震住了,吱吱唔唔說不出一個囫圇字來。
魚暖暖輕輕彈了下如意的腦門,自信滿滿地笑道:傻丫頭,這下能明白本小姐爲何會如此孤注一擲,下重注了吧?
問罷,見着如意已經有些石化傻愣,魚暖暖頗爲感慨地說道:
遇到機會不算能耐,而能夠抓住機會並狠狠利用機會,那纔算真正的能耐。行軍打仗是這樣,做生意做買賣同樣也是這個道理。
終有一日,我定要將我們的大通錢莊,開遍整個長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