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郡公郭業……勞苦功高……改封秦國公,賜皇莊一座,食邑七百戶、食實封三百戶……!”
第二份聖旨一出,全場頓時鴉雀無聲,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靈堂裡面幾十號人,靈堂外面的院子裡幾百號人,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在場的人,有來稍冷竈的小京官,有長孫師帶來的名爲侍衛的官宦子弟,還有的就是平陽郡公家裡邊的家僕!
別小看家僕,宰相門前七品官,禮部尚書平陽郡公的家僕,沒有七品,也有八品!尤其是在長安城裡,天子腳下,就是普通的老百姓都能對朝廷的高官如數家珍,何況是他們!
這些人就沒有一個是政治敏感性低得!
這份聖旨裡面李二陛下七扯八扯駢四儷六的場面話,大家可能聽不明白,但是對郭業的處置可都聽明白了!
先說容易明白的,李二陛下對郭業的功勞進行犒賞,賜給了一座皇莊,郭業本身富可敵國,有沒有這座皇莊都無所謂,沒什麼值得研究的!
接下來得,可就厲害了!
食邑七百戶、食實封三百戶!
食邑七百戶先不去管它,按照大唐制度,這就是一個虛名,既不加俸祿,也沒有啥權力,最大的作用,就是李二陛下哪天想賞賜了,而又不想真花錢的時候,給加食邑!這就如同後世的某某榮譽勳章一樣,三塊五塊,七塊八塊的戴在胸前,明閃閃,亮堂堂,看起來高端大氣上檔次,實際上屁用沒有!
真正屌炸天的是食實封三百戶!
什麼是食實封?也就是說朝廷在一定的地區,劃出三百戶人家,這些人家應該上繳朝廷的賦稅就得有三分之二給郭業,另外三分之一纔給朝廷!
這相當於多少錢呢?
按照大唐的制度,每個成年男子每年的所有賦稅加起來大概是十五石大米。這年頭又沒有計劃生育制度,一戶最少三丁,也就是說,郭業每年能收九千石大米,現在一石米大概是四十錢,也就是說郭業每年大概能多三百六十貫錢的收入。
聽起來……似乎……太少了一點!
但是別忘了,這些人交的賦稅是實物,而不是錢。現在是貞觀年間,人少地多,天下太平,一石米是四十錢。這是歷史上米價最低的時刻,米價十分的不正常!正常的米價,就拿後世所謂的康乾盛世來說,一石米最少也要二兩銀子,也就是兩貫錢!
那郭業一年大概能增加的收入,大概就是兩萬貫了!
兩萬貫錢說起來不少,不過對於郭業這個富可敵國的傢伙,也算不了什麼,那它屌在何處呢?因爲這是封邑!
封邑與一般的俸祿不同!可是世襲罔替,傳之子孫!
郭業活着的時候家大業大,子孫當然衣食無憂。但是他死了呢?後世難免有子孫不肖,守不住家業!
家道敗落了怎麼辦?這封邑就是最後保障!每年能提供兩萬貫的收入,只要大唐王朝存在一天,郭家就是真正的與國同休!
賜皇莊,給實封,李二陛下的這份聖旨如果只是這兩樣的話,人們早就歡聲雷動了,但是現在人們不僅僅沒有一絲歡喜,還嚇得不敢出聲!
其中的原因就在於李二陛下貌似給郭業升官了——秦國公!
由郡公到國公,對於郭業來說,也算是個質的飛躍!從今以後他就能真正的和秦瓊、程咬金、李靖這些人平起平坐!
但是這個封號可太不對了!太不講規矩了!也太嚇人了!
這可是秦國公!
大唐開國以來,當過秦國公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李二陛下!
大唐實行三省六部制,尚書省的最高長官就是尚書令,就因爲李二陛下當過尚書令,以後尚書省的尚書令就沒人能當了,房玄齡位極人臣,也只能當了個尚書左僕射!
那秦國公呢?也是這個道理!
如果以後還有人能當上秦國公,只有一種情況是合理的,那就是李二陛下哪天決定傳位了。就可以把太子先封個秦國公,這就相當於,給朝中的大臣們吹風了,然後過幾天再加封爲秦王加尚書令,最後再傳位!
但是現在,郭業受封爲秦國公,這意味着什麼?
尤其是在羣情洶涌,控告郭業謀反的時候?難道是暗諷郭業篡位之心昭然若揭?只等郭業接下這份聖旨,就把郭業抓起來砍頭?
郭業當然也明白秦國公這個封號的厲害,他嚇得腿肚子都有點轉筋,道:“秦國公非人臣所宜,臣不敢奉詔!”
順公公道:“秦國公!”
郭業連連擺手,道”“不敢當,不敢當,順公公您千萬別這麼叫,您這是要我的命呀!”
他從懷裡一伸手,就拿出了一疊長樂坊大錢莊的錢票!
“順公公,您跟陛下說一聲,咱郭業也沒立啥功勞,就不必加官進爵了吧!平陽郡公就挺好!就算不想讓我當平陽郡公,益州侯也可以考慮,實在不行的話,益州伯,隴西縣男……這都可以商量!”
“秦國公,您這是說的哪的話?按照您的意思給您改封益州侯,隴西縣男,那還是加官進爵嗎?那不成貶官了?成何體統?”
“貶官好!貶官好!您是不知道,我郭業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平陽郡公,實在是心裡不踏實,整晚都睡不好覺!要是陛下能貶了我的官,那我可就謝天謝地了!”
順公公嘆了口氣,道:“您真的不打算當這個秦國公?”
“當然!我郭業發自肺腑得不想當!”
“陛下讓我給您帶句話,您可聽明白了,這不算是份聖旨,也不算是口諭,就是帶句話,您聽不聽可在您!”
“郭業恭聽聖諭!”
順公公清了清嗓子,道:“秦國公是朕玩剩下的,朕想自己留着就自己留着,朕想給誰就給誰!我不給,誰也不準跟朕搶,誰搶誰就是大逆不道;但是我想給的話,誰要是不接,哪怕是接的不利索,接的不痛快,接的不歡天喜地,那就是不給朕面子!朕當皇帝九年了,倒要看看,天下有誰敢不給朕面子?”
這也太不像皇上能說出來得話了,簡直就是黑幫老大的口氣,怪不得李二陛下事先聲明,不是聖旨,也不是口諭呢!這句話要是真傳出去了,李二陛下也沒臉做人了!
郭業心頭忍不住冒出一句話——李老二耍流氓啦!
流氓不可怕,可怕的是流氓有文化,這次郭業碰到的流氓,不僅有文化,尼瑪還是皇帝!
他要是不講理,誰都扛不住!
郭業苦着臉道:“順公公,您真覺得我能當這個秦國公?”
順公公道:“您想通了?決定要當這個秦國公?”
“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您覺得我還能選嗎?”
順公公也是苦笑連連,道:“斗膽問您一句,您今年貴庚?”
“您問這個幹啥?”
“我就是隨便問問!跟陛下無關,您回答也可以,不回答我也不怪您!”
“這又不是啥秘密,吏部一查就能知道!在下今年二十四歲,馬上就是二十五啦!”
“秦國公真是年輕有爲!年輕有爲!”順公公打了兩個哈哈,又不言語了!
這個死太監咋回事?怎麼莫名其妙的?
郭業咳嗽一聲,道:“這旨意也宣了,您看咱們是不是到客廳坐一下……”
順公公如夢方醒,道:“別忙!咱還有第三道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