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臺中,篝火堆裡發着一宿的噼裡啪啦響聲,滿堆柴禾就這麼一直燃着,燒到灰燼,直至篝火熄滅爲止,方纔天亮。
天一大亮,郭業便讓葛校尉帶着幾名士卒騎上快馬,飛奔圖瓦城前去報信。
然後纔在貞孃的侍候下,簡單草草地洗漱了一番,精神爲之清醒和大振。
整理好人馬和貨物,重新拉扯起隊伍朝着圖瓦城方向徐徐奔赴前行。
行程約百里路程,雖盡是荒漠卻一路平坦,沒有過多的阻滯。
到了正午時分,郭業一行人安全順利抵達圖瓦城外不足一里之處。
往日這個時候,圖瓦城的吊橋基本都是懸空而起,與外界隔斷。
而此時,吊橋已然放下,架通了圖瓦城城內外,一眼望去盡是金戈鐵馬,三千西川軍分成左右兩列排成長龍隊伍,一直向外延伸着。
收到郭小哥回西川消息的康寶、龐飛虎、朱胖子、阮老三等人赫然就在吊橋之上,一個個面露期盼地做着迎接的準備。
駕!
的盧,的盧,的盧
一陣馬蹄飛快之聲響起,一身鎧甲策馬奔騰的程二牛率着幾乘快騎從遠處朝吊橋人羣這邊奔來,手中揚着馬鞭口中不斷興奮地呼喝道:
諸位,小哥回來了,小哥馬上就到圖瓦城了哈。
聿
程二牛穿着明亮鎧甲,身背蟠龍棍,坐下跨良駒,很是風騷地一抖繮繩,馬兒嘶鳴高高揚起雙蹄,在吊橋橋頭停了下來。
程二牛翻身下來,掩不住興奮地衝康寶幾人喊道:嘿嘿,小哥回來了,可算回來了。
說話的功夫,百米開外,郭業一行人就浩浩蕩蕩地出現在了衆人的視線之中,朝着這邊行來,緩緩逼近。
康寶與龐飛虎對望了一眼,彼此點了一下頭。
只見康寶突然從腰間拔出橫刀高高舉起,口中呼喝道:衆將士聽令,列陣!
龐飛虎緊接着跟喊道:列陣!
列陣!
列陣!!
阮老三與程二牛分別執掌刀盾兵與八百騎兵,相繼效仿着康寶的舉動,拔刀高舉,呼喝命令着各自的部隊。
聲聲令下,三千西川軍,騎兵在前,刀盾兵在中間,長槍兵殿後,齊聲吼着鷹揚威武,撼天震地,響徹九霄。
嘎吱,嘎吱~
郭業和長孫羽默的馬車在三千將士的夾道歡迎之下,停在了吊橋口。
郭業扶着貞娘下了馬車,望着氣勢如虹的西川軍,眉宇間多了幾分歸家的激動。
掃視了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兩條長龍隊伍,最後他纔將目光定格在了康寶、龐飛虎等人的身上,笑意盈盈,頷首致意,卻沒有開口說話,而是默默地享受着這份親近的感覺。
對他而言,對康寶等人來說,乃至三千西川軍,此時無聲,勝有聲!
倒是坐於另外一輛車中的長孫羽默,聽着外頭的動靜忍不住掀開車簾,鑽出腦袋來打量眼前的一幕,看着四周視線所能看到的地方。
看着看着,怔怔出神,不由癡了,呆了。
臉上神情滿是驚奇,更有一種賞心悅目的快活,心中卻是猶如驚濤駭浪,遲遲未能平復下來。
他沒想到郭業在西川的聲望竟然如此之高,更沒想到郭業在西川的勢力如此之大。
大到他這位長孫世家的三公子都不敢小覷,看這情形,郭業在西川絕對是一言九鼎的角色啊。
無論是西川的城,西川的地,西川的軍,還是西川的百姓,西川的牛馬豬羊。在長孫羽默的眼中,此時都屬於一個人,那個人便是郭業。
漸漸,神情露出了驚羨與嚮往之色,這纔是男人最應該做的事啊!
浮想翩翩一陣之後,他沒有主動跳下車來,而是繼續站在車轅上,將目光重新落在了郭業身上,看着他從容應對着眼前的景況。
只見郭業滿臉笑意地展開雙臂,先是和康寶擁抱了下,輕聲附耳說道:可算到家了。
康寶亦是神情激動地笑道:想死弟兄們了。
接着郭業又跟龐飛虎狠狠擁抱了一下,低聲說道:龐大哥,好久不見。
龐飛虎連連應道:兄弟,幾年沒見,龐飛虎惦記着你啊!
接下來郭業走到朱胖子跟前,這廝還是一如既往的腦滿肥腸,幾年下來越是發福發胖。
朱胖子見着郭業,老毛病又犯了,大老爺們抽抽泣泣的早已是淚流滿面,哽咽着叫了一聲小哥,讓他也依樣畫葫蘆張開雙臂,就要上去抱郭業。
誰知郭業一手撐在他的大肚腩上,阻止了他的強擁,打趣道:胖子,你該減減份量了,抱着個肉球,委實不美。哈哈哈
郭業這麼一奚落,啜泣流馬尿的朱胖子陡然止住了哽咽,一副大囧的神情望着郭業。
康寶等人亦是哈哈大笑起來,一個個都用促狹的眼光打量着朱胖子那堪比十月懷胎的肚子。
來到阮老三跟前,郭業拍了拍他的肩膀,關心問詢道:老三哥,嫂子和孩子在西川還住得習慣嗎?
阮老三聽着頗爲詫異,先是一愣,緊接着纔是連連點頭,感激地說道:好好好,都好,你嫂子如今穿得是綾羅綢緞上好的料子,家裡頓頓都肉,歡實的很。孩子如今也上學堂,長進得很呢。
郭業讚道:那就好,那就好,哈哈。
最後一個才輪到程二牛,郭業看着黑黑壯壯的鐵塔漢子,身着一身鎧甲,神氣至極。經過幾年的風吹雨打和磨練,更多了幾分的猛將味道。
程二牛亦是掩不住神情激動地喊道:小哥,哦不,大舅子,那啥,俺和小蠻可都想死你了哩。
如今的程二牛在西川軍中地位有些超然,除了他是郭家班的嫡系之外,還有一個關鍵的原因就是他乃郭業的親妹夫。
說着,程二牛作勢就要上去熊抱一下郭業,以示親熱。
誰知郭業堪堪一躲,突然板下臉來重重呵斥了一句:麾下八百騎兵,你卻是嬉皮笑臉沒個正形,如何在軍中立威?
程二牛趕忙解釋道:呃舅子,你可看錯俺了,俺在軍中一直都是以兇狠嚴厲著稱哩。你跟俺說過,慈不掌兵,那些兵蛋子可是怕俺得很呢。
慈不掌兵?
郭業立馬想到了刀疤劉等幾百號人亦然返出西川軍,重新落草爲寇之事。
這廝光是理解了這四個字的表面之意,渾然沒有將這四個字琢磨透啊。
當即,他虎着一張臉衝程二牛啐了一句:少跟我扯東扯西,回頭得空了,再收拾你!
一句厲喝罵得程二牛迷迷糊糊,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一臉困惑地消停了下來。
這時,郭業尋來尋去,都沒發現東廠暗夜的身影。莫非這廝又鬼祟地藏着哪個角落裡頭?
不過這不科學啊,自己回來西川這種大事,他理應出來迎接纔是啊。
於是郭業問向衆人道:誰能告訴我,暗夜爲何沒有在這兒?他去了哪裡?
呃
在場幾人一下子啞了下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不支聲兒。
最後,還是康寶這個西川小都護走到郭業身邊,輕聲說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要不,咱們先進城,先回你原先的府邸。到了那兒,咱們再細說此事,如何?
郭業聞言,心裡咯噔一下,莫非暗夜真出什麼事兒了?
倏地,他忙點頭應道:好,先進城。
說罷,他不忘回頭吩咐了貞娘,說道:貞娘,你跟長孫公子都是第一次來圖瓦城,你與他都跟在我等後面,莫要走丟了。
貞娘盈盈欠身,頷首稱了一聲喏。
話畢,郭業就在康寶等人的簇擁下,走過吊橋,進入了城中,朝着郭業昔日在圖瓦城的府邸行去。
跟在人羣后面的長孫羽默對圖瓦城所有的一切都感到好奇,而且見到剛纔城外吊橋上的一幕後,他發現自己對郭業貌似瞭解得還不夠。
與貞娘同行,長孫羽默嘰嘰喳喳地打探問詢個不停:
貞娘,莫非這些人當年都是郭業的屬下?
是呢,當年大官人在隴西幹衙役的時候,他們就跟着大官了呢。
喲,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啊,嘖嘖!貞娘,剛纔那個黑黑的漢子,就是西川軍的騎兵統領,爲啥稱呼郭業一聲大舅子啊?
長孫公子好笨呢,二牛娶了大官人的親妹,當然要叫他大舅子了。不然,叫什麼呢?
嘿嘿,原來如此呢。對了,貞娘,郭業口中那個暗夜是誰啊?聽他這麼重視和在乎此人,莫非暗夜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你說暗夜啊?咦?你問東問西的做什麼?你想問什麼,自己跟大官人去打聽,哼,少來奴家這兒套話。
說罷,貞娘踩着小碎步撇下了長孫羽默,急急跟上了郭業。
長孫羽默在貞娘這兒吃了個閉門羹,一陣汗顏。看着前面,郭業在衆人簇擁下如衆星拱月一般的走着,他的心中一陣鬱悶,奶奶的,以前還真是小覷了他,看來郭業身上的秘密很多吶。
無形中,長孫羽默很慶幸自己這次西川之行,真得沒有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