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虞世南這番交底,郭業自覺明日便是進了大理寺天牢,他也走得硬氣,縱是龍潭虎穴闖它一闖,亦是有恃無恐了。隨後,兩人又是竊竊合計了一番接下來的應對之策,直到天色漸暗,虞府華燈初上,他才起身告辭。虞世南親自將他送出府外,並殷殷囑咐道:郭小子啊,記住老夫的話,大理寺外自有老夫奔走相告,而到了大理寺天牢裡頭,就要靠你自己了。郭業聳聳肩,笑道:老師,長孫無忌他們都說我這人不學無術喜好溜鬚拍馬奉承皇上,殊不知我這人就屬驢的,牽着不走打着倒退。哼,他強任他強,他撗任他橫,我他媽就是玩狠耍流氓的祖宗。好啦好啦,盡說些污言穢語,虞世南皺着眉頭搖着頭,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呵斥道,好歹也是禮部左侍郎的人了,怎得還這般粗鄙?趕緊回家吧,明日進了天牢沒有十天也有八天,好好回去安撫一下你家平陽郡主吧。接下來的日子,她肯定要替你擔驚受怕一陣子了。郭業一聽立馬收起了嬉笑之色,嗯了一聲,拱拱手說了聲曉得,便返身翻上馬揚鞭離去。星夜之下披着月光,郭業策馬穿梭在長安城中的大街小巷與坊間,面對着明日即將到來的日子,他忽然有了一種歸心似箭想急切見到秀秀的心情。噠噠噠~到家!他下來馬飛奔進了府中,一路之上從門房僕役和過往的丫鬟眼神中,他看到了一絲異樣,一股子沉重的氣氛彷彿瀰漫在侯府之中。看來,明日之事,家中大小多少都已經知曉了。那麼秀秀也秀秀,秀秀!郭業撒丫子狂奔向後院臥室的方向,路過花廳外的石子小路之時,忽然,他看見秀秀竟然在花廳門口站着,好似翹首以待着他的歸來。秀秀夫君兩人同時喊着對方,又同一時間很有默契地戛然而止,閉口不言,四目相對怔怔半會兒。郭業迎上前去握住秀秀的柔荑,率先打破沉默說道:秀秀,明日一早我可能要夫君,別說了!秀秀抽出小手輕輕掩住了郭業的嘴巴,淚痕斑斑的臉上還掛着淚珠,不過她仍舊強顏嫣笑着,我已經知道了,夫君,你我相識於東流鄉野,你從一個小小隴西縣起家,一步一步披荊斬棘走到今天。大風大浪都闖過來了,還會怕那些魑魅魍魎嗎?我相信夫君一定會沒事的。郭業心疼地將秀秀攬入懷裡,輕笑道:原來你已經知道了啊?秀秀,沒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進大理寺天牢走一遭嗎?諒長孫無忌和崔鶴年他們再怎麼跋扈,也不敢拿我怎樣。乖了,夫君此去天牢小住一段時日,過陣子就能出來的。撲哧柴秀秀破涕而笑,沒好氣地打了下郭業的胸口,嗔道:大難臨頭還沒個正經的,不過妾身相信夫君定能安然無恙,全身而歸。哈哈,那是當然,我郭業吉星高照,鴻運當頭,這些王八羔子怎麼可能害得了我?說着,不過扭頭看了眼花廳內,柴秀秀居然弄了滿滿一桌子菜,然後瓦罐裡還溫了一壺老酒,咕嚕咕嚕~恰時,肚子不爭氣的打起腹鳴來。秀秀莞爾一笑,牽着郭業的手進來花廳,說道:餓了吧?趕緊的,坐下來,這些菜都是我特意爲你親手烹製的。郭業意外地哦了一聲,藉着花廳中曖色橘黃的燭火看了眼柴秀秀,娘子真是越發地明媚動人透着端莊嫺雅了。他坐下來之後,秀秀已經替他斟滿了一杯酒,然後將筷子拿起遞到他手中,嬌聲催促道:快點吃菜吧,嚐嚐我的手藝。郭業嗯了一聲動起筷子,忽然他發現桌子上蒸了一條魚,不過蒸魚被一刀兩斷,分別盛在了兩個盤子中。一盤魚頭,一盤魚尾,他不禁納悶,秀秀這是搞得什麼東東?隨即,他好奇問道:秀秀,這蒸魚哪有這麼蒸的?秀秀嬌笑一聲,指着魚頭那盤說道:這盤是夫君的。然後又指了指魚尾那盤,說道:這盤是妾身的。這可是好意頭呢。郭業頓時來了興趣,問道:秀秀,這裡面還有什麼說頭不成?秀秀嗯了一聲微微點頭,一臉認真地說道:這條分爲兩盤的蒸魚我將它取名爲相思魚。相思魚?郭業興趣更濃了,不說話,繼續聽着秀秀的解釋,連腹中餓鳴都渾然忘卻了。只聽秀秀緩緩說道:魚頭好比夫君,魚尾好比秀秀,雖然我與夫君即將分離,明日你便要關在天牢裡,而秀秀則是住在天牢外,但是秀秀永遠都會和夫君在一起。你我就好比這條被分成兩截的魚兒,生則同衾,死必同穴。這是秀秀對夫君的承諾,永恆不變的承諾。原來如此!郭業頓時滿面動容,心中暗自酸楚道,得妻如此,夫復何求?緩緩,他不禁將北宋詞人李之儀的《卜算子》私家篡改,脫口吟出:我住長江頭,卿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卿,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願卿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吧嗒~秀秀手中的筷子意外掉落在地,郭業再看她時,對方已然潸然淚下,再次哽咽啜泣了起來。郭業趕忙起身過去來到她身邊,輕輕將她摟住,柔聲說道:秀秀,不哭,不哭嗯,秀秀不哭,秀秀是高興夫君的心裡這般有我。柴秀秀緊忙抹掉眼淚兒止住了抽噎,然後將郭業輕輕推開,輕聲催道:夫君,趕緊吃菜吧,不然一會兒都涼了呢。郭業坐回原位,將魚頭夾了起來,故作豪邁粗獷地笑道:哈哈,好,吃菜,今晚我將這魚頭啃掉,你也必須將這魚尾給解決掉哦。嗯,秀秀都聽夫君的秀秀輕動筷子夾了一瓣魚頭放進嘴裡,味蕾盡是鹹味,魚肉鹹,眼淚亦是鹹。翌日,郭業心寬懶睡,一直睡到日上三竿纔起來牀。秀秀一早便醒來,替郭業準備好了熱水,不僅幫他換上了嶄新袍衫,還親自替郭業梳攏着頭髮,將他拾掇得乾乾淨淨,打扮得體體面面,好似今日要進宮聽封,加官進爵一般。時間緩緩而逝,夫妻二人在房中自顧親暱地說着話憶着往昔甜蜜。約莫過了一會兒,時辰都臨近中午了,屋外頭傳來下人的聲音:侯爺,大理寺的官差,來了秀秀,照顧好自己。郭業正了正嶄新袍衫,扶了扶冠帽,再次將秀秀擁入懷中溫存片刻,便大步地走出了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