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業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道:“你的意思是……陛下?”
馬元舉嘆了一口氣,道:“準確的說,是陛下強搶民女。”
“強搶民女?陛下還能幹出這種事來?馬大哥您詳細跟我說下。”
“這件事傳得沸沸揚揚的,你稍微一打聽就清楚了,也不用我馬周多嘴。再說了,我估計那苦主也沒膽子去你的府衙告狀。爲兄只是提醒你一下,長安城內爲非作歹的高官貴戚甚多,你接案子的時候一定要慎重。有些事情,咱管不了……”
馬元舉在郭業面前的形象,一向是清廉剛正,不畏強.暴。今天能說出這番話來,真是難能可貴,郭業誠心正意地躬身一禮,道:“多謝馬大哥的提醒。”
“你不嫌爲兄今日來得魯莽,爲兄就謝天謝地了!說起來,還真是天意弄人……算了,不說了……賢弟請回,爲兄去也……哈哈!哈哈!”馬元舉強笑兩聲,轉身而去!
望着馬元舉漸行漸遠的背影,郭業低聲嘀咕道:“走那麼快乾什麼?怕我看見你流下的眼淚麼?你這傢伙……真是……唉!”
郭業明白,無論自己和馬元舉的交情有多好。只要馬周還是晉王府的長史,只要自己是李二陛下私生子的傳言還存在。哪怕自己真的發了毒誓,馬周也會一直用警惕的眼光看着自己。
但是同時,假如有人要對付自己,馬元舉也會盡自己的全力來保護。
總而言之,馬周是一個真正的君子。
能夠同一個真君子做朋友,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幸運還是不行。
馬元舉的事情可以先放在一旁,不管怎麼說,這個人不會暗中給自己使絆子,對自己沒有什麼實質上的威脅。
但是長安令這個燙手山芋的威脅可近在眼前。
郭業早就聽尉遲恭說過,舉薦自己當長安令的,正是刑部尚書韋挺。韋挺是齊王李佑的老丈人,乃是天生的“齊王黨,而齊王李佑對自己是必欲處之而後快。不用問,韋挺的這個舉薦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着好心。
李二陛下強搶民女?
馬元舉一說,郭業還真信了。別看李二陛下是千古明君,這種事他還真乾的出來。認真說起來,李二陛下的私德還真不咋樣。玄武門之變弒兄殺弟,還可以解釋成被逼無奈。但是殺死李元吉之後,又把李元吉的老婆納入後宮又怎麼解釋?
再說了,強搶民女這種事,放在現代社會看來,肯定是嚴重的刑事案件。但在封建社會,尤其是對於皇帝來說,根本就不算個事兒。皇帝日女人,有個專門的名字,叫做“幸”。
皇上日你是你的榮幸,是你全家的榮幸,你還不趕緊叩謝皇恩?
所以說,李二陛下即便真的做出這種事來,也沒啥了不起的。要不怎麼有句話叫做君不見臣妻呢,就是怕君王見了臣妻,把臣妻給“幸”了。臣妻的貞操都這麼沒保障,何況是一個民女呢?
雖然馬元舉說,苦主未必有膽子告狀,但是郭業可不敢掉以輕心。按照墨菲定律,如果你擔心某種情況發生,那麼它就更有可能發生。此時不未雨綢繆,到時候真的有人告狀,自己可要抓瞎了。
不接狀子,把告狀之人趕出去?咱郭小哥還真幹不出那種事情!
把李二陛下繩之以法?還是別開玩笑了,郭業還沒活夠呢!
不把李二陛下怎麼樣,只是把那個被搶的民女救出來呢?這事也不容易。別說郭業是傳言中的李二陛下私生子了,哪怕是李二陛下的親兒子,也沒膽子幹這種事兒呀!
這可怎麼辦?
忽然間,郭業腦中靈光一現!李二陛下那裡沒辦法,可以找長孫皇后啊!長孫皇后主管後宮,在這種事情上最有發言權了。爲了這種事把李二陛下數落一通,完全是她的正當權力。
就算是長孫皇后不敢找李二陛下的麻煩,那偷偷把那個被搶的民女放了總沒問題吧?
咱郭小哥沒那麼嫉惡如仇,只要那個被搶的民女能夠平安歸來,也就算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現在的問題是,如何才能見到長孫皇后?
郭業左思右想,還真沒有啥合適的理由。李二陛下給了他半個月的假期,說白了,是讓他在家陪老婆,享受天倫之樂的。
他就算真有什麼要緊的事情,也是要見李二陛下呀,着急敗火地找長孫皇后算怎麼回事?
正在郭業冥思苦想求見長孫皇后的理由之際,老管家跑了進來,道:“國公爺,皇后娘娘有懿旨下,您快去接旨吧。”
聖旨郭業接了很多次了,但是接懿旨還是第一次。儘管他是禮部尚書,但是對於怎麼接懿旨還真不太清楚,道:“老管家,您知道接懿旨的規矩嗎?”
老管家撓了撓腦袋,道:“國公爺,這種事您確定要問我?”
“呃……算我沒問!傳旨之人在哪裡,快帶我去見他……”
“已經到了客廳之中。”
“頭前帶路!”
傳旨的是一箇中年太監,此人身量頗高,濃眉大眼,鼻直口闊,英俊威武,若是貼上兩撇鬍子,就是一個標準的美男子了。郭業見了心中暗歎,這位要是沒有當太監,就是去當鴨子也能也能賺個盆滿鉢滿。
那太監一見郭業就跪倒在地,道:“老奴長孫立言參加秦國公!”
郭業被長孫立言這個突兀的動作嚇了一跳,趕忙把他扶起,道:“長孫公公,使不得!實在是使不得!您來傳懿旨,那代表的就是皇后娘娘。只有我給您磕頭的份兒。您咋能給我磕頭呢?實在是折煞郭某人了。”
長孫立言道:“秦國公勿慌。臨來之前,皇后娘娘千叮嚀萬囑咐,秦國公乃是咱們大唐的晴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樑。要老奴見了秦國公要禮數週全,不可怠慢了國士!另外,皇后娘娘還特意交待,宣讀旨意之時,您不必跪接!”
“那您現在就宣旨?”
“皇后口諭,秦國公接旨!”
“微臣恭迎聖命!”
“着秦國公郭業即刻隨長孫立言入宮見駕……”
“遵旨!”
這還真是想瞌睡碰上枕頭了,郭業正發愁沒有什麼正當理由入宮見長孫皇后呢,長孫皇后召見他的懿旨就來了!他心中暗想,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心有靈犀一點通?咱和長孫皇后還真合拍!
他說道:“長孫公公還請稍候片刻,我換身衣服就來。”
“不必了!皇后娘娘讓您即刻入宮,現在就跟老奴走吧!”
這麼着急?
郭業從袖兜之中掏出一坨金錠遞了過去,道:“長孫公公,能不能告訴我,皇后娘娘找我有啥事啊?”
長孫立言連連擺手,道:“秦國公,您可別害我!老奴就是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收您的金子啊。”
郭業這還真是頭一次看見不收錢的太監,道:“我郭業是好交朋友的人。今日見了長孫公公,那是一見如故。朋友之間,有通財之誼。這塊金子您拿着,就是皇后娘娘知道了,也不能說您的不是。”
長孫立言微微一笑,道:“秦國公,您還不知道老奴是什麼人吧?”
郭業心中一動,道:“您複姓長孫,難道是長孫娘娘的……親戚?”
長孫立言腿一軟,好懸沒嚇趴下,道:“可不敢亂說!我是什麼人,怎麼配當皇后娘娘的親戚?實不相瞞,老奴原來姓王,叫做王立言。就在十年前,家裡遭了一場禍事,險些家破人亡。後來蒙國舅爺長孫無忌妒搭救,才倖免於難。國舅爺的大恩,小人無以爲報,這才改姓長孫,自願爲奴。”
“那你又爲何後來又……這個……侍奉長孫皇后?”
“當時,陛下寵幸齊王妃,有廢后之意。皇后娘娘在宮內勢單力孤,國舅爺夙夜憂嘆。老奴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後來一咬牙,一狠心,就把自己給割了!這才得以入宮爲皇后娘娘出謀劃策。”
所謂齊王妃,自然指的就是齊王李元吉的老婆。李二陛下能頂着巨大的壓力,把她納入宮中,不問可知,此女對於李二陛下定然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要說她威脅到長孫皇后的地位,那還真有這個可能。
能夠幫助長孫皇后穩定後位,這個長孫立言可真能稱得上是長孫皇后的貼心人了。郭業道:“原來長孫皇后還有這般功績,失敬!失敬!”
長孫立言一擺手,道:“老奴咱跟您說這個,不是向您表功。而是告訴您,我長孫立言爲了長孫家胯下那玩意兒都不要了,更何況是區區錢財?您只要忠心耿耿地爲皇后娘娘辦事,我長孫立言就感激不盡。至於那些金銀俗物,您還是自個兒留着吧。”
稍後,他緩和了一下口氣,繼續說道:“至於您想打聽皇后娘娘爲啥急着要見您。說實話,咱家也不知道。不過咱可以肯定的是,今日之事,對您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您就趕緊跟老奴走吧!”
長孫立言不收賄賂,郭業也沒啥好辦法,只得道:“那下就借您吉言了!”
有了長孫立言的引領,郭業沒費什麼勁,就來到了甘露殿外。
長孫順德腳步一停,道:“秦國公,皇后娘娘就在裡邊,您進去吧!”
“您不進去?”
“皇后娘娘有機密事情和您談,老奴哪有資格聽?”
“機密?這麼說來,甘露殿內,只有皇后娘娘一人?”
“正是!”
郭業聽了暗暗尋思,如此說來,這又是一場孤男寡女的單獨會面。皇后娘娘,這個……合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