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影斜刺而出,就像是一道閃電,伴隨着馬靴踏地的聲音擋在楊辰遠的身前。張爾雙手持刀,牛筋鞭身緊緊的纏繞在環首刀的皮質刀鞘上。往回一帶,右腳猛地踏出,狠狠地踩在杆子鞭的鞭身上。
烏骨並未使出全力,他沒想傷及這名漢人校尉的性命,只是想給那不知好歹的校尉臉上留點痛苦的回憶。沒想到平日裡懦弱的漢人今天竟然敢還手,最令他後悔的是鞭柄上的失手繩牢牢的綁在手臂上,這時已經沒有後悔藥給他吃了。隨着張爾右腳的踏出,烏骨應聲落馬。張爾沒有給他站起來的機會,雙手猛拽兩下,烏骨只覺大地在快速的後移,瞬息間被拽到楊辰遠的腳下。張爾甩開纏繞着皮鞭的刀鞘,借勢亮出五尺長的環首刀,架在烏骨的脖頸上。
變化太快,快到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烏骨已經被張爾擒下。這時夷人騎兵小隊有了動作,拔出腰間彎刀,怒目的看向楊辰遠,做出隨時準備衝殺的樣子。六名護衛衝到楊辰遠的身前,弩箭掛弦對準騎兵隊伍。
趙治清拔出腰刀,大喝一聲:“甲子營魚鱗陣結防!”,甲子營兩部步卒快速的移動,兵團分成六段,一層壓一層的將楊辰遠護在後方。魚鱗陣本是攻擊陣形,是不利於防衛的,對面只有五十騎,不怕他們衝擊後面,這陣形可以更好的保護主將。騎兵在沒有速度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是結成陣形的步兵的對手,只需一刻鐘就能將這些鬍子騎兵全部斬殺。這些年他們受夠了胡人的欺辱,多數步卒神情激動,就待上官一聲令下,就衝上去將這些鬍子全部殺了。
趙治清心中暗自發苦,這小爺就不是個省油的燈,剛來第一天就弄出這麼大的陣仗。當前最重要的是不能讓他死在這兒,一旦他真出了事,自己也就活不了了。至於真的衝突起來,造成傷亡,那是他這個校尉需要去給上級解釋,就不關自己這個參將什麼事了。
楊辰遠掃視了一眼對陣的雙方,冷哼一聲:“馮司馬,按軍律襲殺上官,該當如何處置?”
馮立倫皺眉道:“回稟校尉大人,按律當誅!”
楊辰遠轉頭看向張爾,烏骨大怒,“爾敢……”。張爾手起刀落,烏骨怒目圓睜的頭顱滾落在地上,滾熱的鮮血噴灑了一地。張爾抖了抖刀上的血,將刀鞘由鞭子上解了下來,並未將刀還鞘,左手持刀,右手握住刀鞘退回到楊辰遠的身邊。
張爾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他本就是甲子營的一個什長,因爲武藝冠絕步兵營,後被謝農看中,命他組建楊辰遠的親兵護衛,其他九個兄弟都是由各個步軍中抽調出來的好手,不說以一當百,但是打十個應該是沒多大問題的。謝將軍給他的命令是,在他們十人死之前,楊辰遠不能死,還有就是無條件服從楊辰遠的命令,不管是什麼。他並不聰明,不知道謝將軍的用意,但是他知道遵守將令就可以了,別的不用去想,也沒必要去想,那是大人物該考慮的事情。
夷族騎兵副隊率烏桓看着大哥的屍身,咬牙切齒,但是衝營這道命令卻不敢下的,一是他擔不起這個責任,二是真打起來,他這一隊騎兵根本討不到什麼便宜,沒有一里以上的衝擊距離根本無法發揮騎兵的優勢。
楊辰遠看着屍首兩分的騎兵隊率,說道:“馮司馬,勞駕走一趟軍法司,將今天的這個狀況報備一下,不要誇張,實話實說即可。趙參將,帶着甲子營的弟兄們回了。”轉身對夷族騎兵副隊率朗聲說道:“將你們這位以下犯上的隊率的屍身收了吧,有什麼異議讓你們的將主來甲子營找我楊辰遠!”
說完楊辰遠不再看怒目相向的夷族騎兵,轉身朝着城門樓走去。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自己這把火沒在自己軍中燒起來,這些甲子營的將領一個賽一個的慫包。這夷族隊率倒是很識趣,打瞌睡送枕頭啊,正好拿他立威了,效果明顯很好。從甲子營步卒看向自己眼中充滿熾熱,就能說明一切了。
至於後續有什麼麻煩,他並不擔心。狗日的尉遲虎和謝農既然把自己扔到校尉這個位置上,就得做好替老子擦屁股的心理準備。這些鬍子崇尚強者唯尊的法則,老子越強勢,尉遲虎甚至天水的那位皇帝應該越高興纔是。
趙治清、馮立倫、劉春和錢佐伊等一衆甲子營將領,惴惴不安的跟在這名年輕校尉的身後,向着城防走去。
與青龍門毗鄰的黃龍門城門關上,尉遲虎皺着眉聽完屬下,彙報青龍門城下發生的狀況,回身對身後的謝農說道:“這個小傢伙想幹什麼?孤王可不信他是憤怒衝昏了頭腦,才做出不計後果的行爲。”
仍是一身儒士裝扮的謝農笑呵呵的說道:“這個小傢伙有點意思啊,這是在拿烏骨這個莽漢立威啊。而且也是在向王爺宣誓,他能治好軍,爲將者言出法隨,軍法高於一切,這個處理方式雖不是最好的,但是卻是最簡單有效的。從此以後甲子營,就會是最爲聽從將令的軍隊。一個敢拿騎兵將領開刀的主將,在步兵營的威望會達到一個空前的高度。”
尉遲虎眉頭逐漸舒展,“聽先生的意思,孤王還不能處罰這個小子?”
謝農將雙手攏在袖筒中,笑道:“既然王爺把他扔到了一營主將的位置上,而他作爲一營的校尉只會考慮這一營的軍事部署,而不去考慮其他的事,說明他是一個合格的將領,王爺眼光還是比微臣敏銳啊,楊辰遠入軍營爲將或許真的比去參謀部要更能物盡其用。所以非但不能處罰他,還需王爺給他擦屁股才行,烏骨出身虎賁軍,巫馬將軍可不是個心胸開闊的人,一定會去找楊辰遠的麻煩,還需王爺出面彈壓。”
尉遲虎哈哈大笑:“孤王就給他擦一回屁股,突然有點期待這個小傢伙能折騰成什麼樣了。”